【入V第一章】
他捂住她的眼睛说:“别看, 很快会结束。”
黑夜中被遮住光亮的视觉总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当她再次看清房间里的一切,他已经和剩下的两个恐怖分子近距离战在一处。
周晨骁中枪的地方在手臂和肩膀,近身战本来就吃亏,对方人数上还占优势,要不是有实战经验顶着,估计早落了下风。
但即使经验再丰富本领再强,中枪后剧烈运动造成的失血也让他整个右半边身子逐渐麻痹, 呼吸的声音越来越重, 动作也逐渐吃力起来。
把军刀插进一个恐怖分子的喉咙,又回身按住最后那个补了一枪,他甚至没有了再站起来的力气,只能勉强从恐怖分子的尸体上翻下来,手中的枪掉落在地。
“周队长……周队长,您别吓我。”
徐念听见枪砸在地面的响动, 见他也靠在墙边不动了,脑海里一瞬间闪过的都是最坏的可能,害怕得整个人都在抖。
第一次, 她颤抖地握住了他的手, 握到了满手的血, 连触碰到她指尖的掌心都是冰冷的。
这让徐念再也忍不住, “哇”地一下放声大哭起来。
她想, 怎么能这样呢, 她那么喜欢他, 他是她喜欢的第一个男人,她还没有表白过,他怎么能在她面前死掉呢。
“别哭了。”休息半晌,周晨骁终于恢复了说话的气力,可他这句话只让徐念的哭声停止了一瞬,然后便以一种卷土重来加倍奉还的架势哭得更大声了。
她哭着跑出去找人,用比刚才恐怖分子更粗暴的方式把林婉瑶从门里砸出来。
她身上都是血脸上都是泪,林婉瑶快让她吓死了,听了半天才从她断断续续的叙述中还原出她喜欢的周队长受了很严重的伤,她已经想不出办法了,求她帮忙想想,救救周队长。
刚才的枪声响得太吓人,几乎所有学生老师都躲在屋里不敢出来,林婉瑶和冯静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人喊出来,然后冯静告诉她别着急,她早在恐怖分子第一次敲她们门的时候打电话给了宋教官。
“你……你不是和宋教官分手……和学长在一起……了吗?”徐念还在哭,知道周晨骁没伤在要害也止不住,这会儿一边哭一边和冯静说话。
“是分手了,但我没和学长在一起,我当时就是赌气,为什么一个追我的人都能对我这么好,他作为我男朋友通次电话都那么困难。”说到这里,冯静叹了口气,“不过看到今天这些,我觉得是我之前太任性了,他们军人为了确保我们能有个安定的生活环境已经很辛苦付出很多了,我该更理解他的。”
“对了,宋杰和我说,他那边已经汇报给团长,之前驻地那边一直没接到侦查队的反馈,应该是敌方早有准备切断了通讯机信号,现在他们已经通知驻地,很快就会有支援队和军医过来。”
冯静递给徐念一包湿巾让她擦擦手和脸:“你也别哭了,宋杰之前就说过,他别的不怕,就怕我哭,周队长流了那么多血,你别叫他再分神担心你。”
徐念听她这么说,吓得立刻不敢哭了。
等葛指挥带着支援队和随队军医赶到,饶他也是战场上见过大世面的人也被现场惨烈的情景吓了一跳。
在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里单杀五名全副武装的恐怖分子,还护下吕兴邦和徐念两条命,他们队长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让葛指挥回神的是小心翼翼靠过来的徐念,她怕影响军医给周晨骁处理伤口,就担忧地站在房间门外:“那个,周队长的伤要不要紧?”
葛指挥不知道她和周晨骁之前认识,只当她是感念周晨骁豁出命救她,安慰道:“没事儿啊,发生这种事军人冲在前面是应该的,这是我们的职责。”
他怕里面的场景有点血腥就堵在门口没让徐念进,还是林婉瑶过来解释了一下,说她朋友才不是普通的柔弱小姑娘,周晨骁能只受这点伤解决五个恐怖分子可少不了徐念的功劳,窗边倒着的那个恐怖分子就是徐念徒手给撂倒的。
徒手撂倒恐怖分子这事儿普通特战队员都不敢打包票能办到,葛指挥愣了一下,侧身让出一块空间,徐念立刻去到周晨骁身边,看军医拿镊子和手术刀从周晨骁身上取子弹。
“就这么直接取吗?”徐念不怕血,她只怕周晨骁疼,真见到枪伤的伤口才知道电视剧里全是扯淡,子弹射进去根本不是只有一个小孔,而是周围的一大片皮肉都被打烂了,要在这么严重的伤口上直接挖子弹怎么想都会疼得要死。
军医有些诧异葛指挥怎么把徐念放进来,见周晨骁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才道:“没伤到骨头通常用不到手术,队长的伤没有吕兴邦严重,拖到医院再取反而耽误治疗时间。”
医生总比她懂得多,徐念没办法反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军医用手术刀豁开烂肉,将深嵌入伤口中的子弹挑出来,一共两颗,足足有小拇指指节那么长。
再之后伤口的缝合清洗需在无菌条件下进行,军医便先简单地给他包扎一下,让他和吕兴邦一起上了开往医院的车。
“他现在没什么力气,需要有人帮他按着伤口,我能一起去吗?”徐念跟着爬上车来,军医看她确实和周晨骁认识,就给她指点了需按压动脉的位置,让出了周晨骁身边的位置。
这一路上,周晨骁一直没说话。
甚至到了医院缝合伤口都一声不吭,彻底处置好伤势之后更是没休息没去病房,只坐在医院的走廊里,身上除了一件特别单薄的特战队队服之外什么都没披,别说还是个伤患,就是个没受伤的健康人士,徐念都怕他再把自己冻坏了。
“周队长,要不你先去找个病房休息一下,毕竟流了那么多血呢,吕兴邦这边我帮你盯着,手术结束之后结果怎么样我再去告诉你。”
徐念以为他是放心不下吕兴邦,周晨骁确实是最不愿意看见队员有牺牲的人,要是他能选,大概宁愿重伤躺在手术室里的人是他自己。
周晨骁微微偏过头,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男人连嘴唇都是苍白色的:“不用,我坐这里休息一下就行,先在这边等等手术结果,很快还有别的事要做。”
他说的自然是那一伙恐怖分子,这次侦查虽然付出了一定代价,但敌人的据点已经彻底摸清,具备真实作战能力的有两个,而且从对方切断通讯对侦查小队赶尽杀绝的做法来看,至少在确定那五个人全部死亡之前对方还是会将最大兵力留守据点。
如今他们这边已经破解了对方的联络信号,以那五个恐怖分子的名义发送了任务完成的假讯息,只等天稍微一亮方便作战,直接双管齐下同时对两个据点发动突袭,其中葛指挥负责一个,另一个等周晨骁处理好伤口,还得他亲自去。
他像是理所当然似的说出还有战斗等着他的话,徐念听了,却是彻底懵了。
她刚才全程看他取子弹缝合伤口,来医院的路上也是她帮他按的伤,她很清楚周晨骁手臂和肩膀上的伤势有多严重,现在缝了针包扎好绷带还时不时往外渗着血,这种情况别说去突袭敌方据点打仗,明明动都不该动,要好好躺在床上静养才行。
“不许去。”对他的担心到底战胜了女孩儿骨子里的羞怯,徐念两只手抓在他没受伤的左手上,用力到指尖都泛了白。
她不想在他面前哭,可除了哭之外她一时间竟想不出其它能够挽留他的办法,深夜的医院走廊压抑安静,只剩下她越发撕心裂肺的哭泣声,一声一声,尽数凿在周晨骁的心窝里。
“听话,我是队长,这是我必须肩负起的责任。”周晨骁耐下心来和她讲道理。
徐念不依:“不要,我不管,你就是不能去。”
按照通常情况来说,油盐不进到这种程度就是徐念位于感情爆发边缘的信号了,她跪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哭着抱住他的脖子:“你看你的伤口还在流血呢,右手连动都动不了,不去了好不好,反正据点的情报都摸清了,交给别人带队也可以的!”
她一扑过来,周晨骁的心也乱了:“交给别人不行,其他人没有带领这么多人统筹突击的经验,一旦失败田乐和安佐的牺牲就白费了。”
他这句话像是彻底打开了徐念崩溃的开关,安佐牺牲的时候她没看到,但田乐就是死在她脚下的,那个明明刚才还被她灌鸡汤同她说笑的少年,在流弹中瞬间就失去了性命,她真的害怕,怕周晨骁也变成那样,看到他受伤她已经要心疼死了,要是他真有什么不测,她根本不敢想。
此时此刻,徐念只剩下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她必须制止他,哪怕把他按住也好打晕也罢,无论用什么方法,总之是不能让他带伤去完成那么危险的任务。
她哭得脑子嗡嗡作响一片浆糊,隐隐约约想起了哥哥还有卓熠哥哥评价周晨骁的话,说他之所以那么拼那么看开生死,是因为身边没人在乎他。他认为自己这条命不如有家有亲人的人珍贵,别人牺牲毁掉的都是一个家庭,只有他不一样,他死了就是死了,不会叫活着的人痛心难过。
可是她明明告诉过他,他如果牺牲,她会特别痛心,特别难过,他还是这样我行我素,是认为她说着玩,不信她的话吗?
那他要她怎么做?怎么做才信她?
徐念啜泣着从他肩窝里抬起头来,含着泪水的眼睛通红通红,像是要破釜沉舟一样。
终于,她下定决心,对着周晨骁的嘴唇,狠狠亲下去。
【入V第二章】
徐念只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子,根本不懂接吻的技巧,知道的就是把自己的唇贴上去,贴了好半天才意识到她应该拿舌头去撬动他的牙齿。
可没等她把想法付诸实践,周晨骁就推开了她。
“徐念!”天知道周晨骁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压制住他身为男人的本能,“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徐念从他眼里瞧不见一点同喜欢女孩儿接吻的欢欣感,真的委屈极了:“我知道!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很早很早就喜欢了,所以才会送你护身符,才想送你杯子和你用一样的,才给你发那么多微信,后来不发了是怕你觉得我太缠人把我当小孩子……周队长,我现在说出这些不是想让你立刻答复我什么,我只是想叫你知道,你和其他人一样,你死了也有人会难过伤心,算我求求你,别去了行吗?”
这是第一次,她明明白白地把心意表达出来,明明是被家里百般宠爱长大的女孩儿,却在他面前把姿态放得那么低,甚至她所求的都不是同他在一起,只希望他能放弃这次任务,哪怕只有这一次,能为了她待在安全的地方。
周晨骁默默看着她,那么他真的能接受她的感情吗?
也许四个月前他可以理智地拒绝,但经过了这四个月,经过了怀疑她有男友的纠结,经过了好多个夜深人静的踌躇,他居然越发管不住自己的那颗心,推开她,比想象中更加艰难。
听徐念讲起她母亲的时候,这种心理达到了一个顶峰,原来她并非不谙世事天真无邪,她能平静接受母亲的死亡,为了父亲和哥哥更好地活下去。
他想,那是不是说明她也能接受他工作的危险性质,就算他某一天牺牲,她也不会在悲伤的情绪中困顿太久,她一样能走出来,继续拥有大好人生和一世长安。
可看到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姑娘,他意识到自己还是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徐念是接受了母亲的死,但那用了整整十八年。
这十八年间,没人知道她难过了多少次流了多少眼泪,现在她好不容易彻底走出来,成长为了一个乐观开朗的好女孩儿,他凭什么再把她推入担惊受怕的深渊。
现在他们还没有在一起,他就已经害她这么难过了,要真的在一起,她又要受多少委屈,她那么好,他有什么资叫她受委屈。
周晨骁嘴唇上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心却一点点冷下来,他推了推还勾着他脖子的徐念,见她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徐念,把手放开。”
徐念哪里敢放,她怕稍一松懈,周晨骁就真的执行任务去了:“我不!你先答应我不去了!”
“我……”
“周队长?”二人正僵持,这时负责给吕兴邦手术的主刀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
徐念再不想放开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让周晨骁难堪,只得松了手,乖乖坐在周晨骁身边的椅子上。
周晨骁顺势站起身,退到了徐念够不到的距离,问医生:“我队里的战士怎么样了?”
医生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确实是来告知周晨骁手术结果的:“周队长放心,吕战士已经脱离危险了。”
周晨骁松了口气,这应该算是他今天晚上听到最好的一个消息了。
“那之后也麻烦医生了。”周晨骁对主治医生鞠了一躬。
他这样反而把主治医师弄得不好意思起来,摘下口罩吞吞吐吐地地道:“哎,周队长您别客气,应该的,都是应该的。”
边境地区一直混乱,他们能安稳生活的保障就是这群拿命在拼的军人,现在能为军人做点什么,他自豪感恩还来不及。
……
“呀!小姑娘你怎么还在这儿呢!”目送周晨骁离开后,医生一低头,正看见徐念也盯着周队长背影消失的方向,紧抿着下唇才不叫眼泪掉下来,“你是周队长的……”
医生听说之前来医院的路上都是她帮忙按住伤口止血,缝合伤口也全程担忧地陪在身边,本想说女朋友,没想到瞧见的是一张巴掌大的稚气小脸,嫩得跟该穿校服的高中生似的,那三个字生生没说出口。
徐念只担心周晨骁,根本无暇顾及医生没说完的后半句话话,她问医生:“周队长的情况是不是也很严重,现在出院继续任务真的没问题吗?”
“这……”医生对着她湿漉漉的大眼睛不太好说谎,可实情说出来,又怕她会哭得变本加厉,毕竟周晨骁的伤确实不轻,也就是没伤在要害上,但放在普通人身上,别说继续出去做什么事,估计没个十天半月都下不来床。
医生的欲言又止让徐念更加担心了,等医生走后一个人坐在医院走廊里又急又怕。
当一个人处于高度紧张的情况时,困倦和饥饿都是感觉不到的。
徐念昨晚一宿没睡,等到天都亮了也想不起饿,直到不知又过了几个小时,她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念念,你说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可急死哥哥了。”
徐念抬起头,看到她大哥二哥焦急地朝她快步走来,许是太久没吃过东西喝过水,居然觉得整个人混沌成一片,干动了动嘴唇,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自家的妹妹从小娇生惯养,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徐明和徐朗见状都快心疼死了。
徐朗冲过来一把抱住妹妹,对表达感情比较内敛的徐明则站在一旁抚了抚徐念的头发。
原本柔顺的长发凝了好多处暗红的血块,意识到妹妹经历了什么,徐明的神色从心疼到后怕又到愤怒。
“不是说周晨骁把我妹妹保护的很好吗?这叫保护得好?我妹妹成了什么样他看不到?”
他问的是紧跟在他和徐朗身后,同他们一起过来的卓熠。
外出采风出了这么大的事,学校不可能不通知家长,而通知家长的后果就是徐家的私人飞机连夜飞到了距离喀纳斯地区最近布尔津喀纳斯机场,徐明徐朗毕竟没来过边疆,也没见过真正的恐怖袭击,这才一并稍上卓熠,想着他好歹是个前特种兵,在这种事情的处理上肯定比他们兄弟熟练。
事实上的确如此,要不是有卓熠在,他们绝对不可能那么快和老师和驻地取得联系,也不会这么快找见徐念。
卓熠帮忙一是念着欠徐家的人情,二来更是真喜欢念念这孩子,怕她有危险,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容忍徐明把周晨骁做到是应该,做不到是失职挂在嘴边。
“明哥,你冷静点,发生这种事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当时是什么情况你也了解过,老周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极限了。”
可惜他的话落在徐明耳朵里同替周晨骁辩解无异,他的语气没有丝毫缓和:“他周晨骁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看到的就是我妹妹因为这件事遭受了多大的伤害!要不是他,念念根本不会被卷入恐怖袭击,还有让念念跟来医院又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他所谓的极限就是让我妹妹经受了这些之后身边连个陪她的人都没有?”
“你……”卓熠也生气了,如果说前半句还能勉强用太心疼妹妹口不择言来解释,后半句把一切责任都推给周晨骁未免就有点颠倒黑白了。
“大哥,说太过了。”徐朗见两人气氛不对,急忙扯了徐明一下,“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周队长。”
徐明却不想这么算了,要不是徐念适时地哭起来,他保不齐还会说出更过分的话。
徐念哭得歇斯底里,仿佛要把这辈子的眼泪一口气流干一样。
她这一哭,徐念和徐朗再没心思去追责,只恨不得拿出全身解数去安抚她别哭。
被搅进这次事件的老师学生本来是要在下午,由政府加派飞机接送回京的,只有徐念不一样,她甚至连个招呼都没来得及和同学老师打,从医院出来就上车,一路直奔布尔津喀纳斯机场。
然后她在家里的私人飞机上见到了急得跟热锅蚂蚁一样的爸爸。徐父快六十岁了,虽然平时身体不错,但肯定不比年轻人,边境地区气候又不好,之前就等在飞机里。
自己的妻子拿命换来这么个娇滴滴的女儿,被他捧在手心里宝贝了十八年,如今满脸泪痕形容憔悴,徐父见到只会比徐明和徐朗炸得更厉害。
“念念乖,欺负你的人爸爸一个都不会放过,一落地爸爸就去找最好的律师,学校,老师,特战队,咱能告都告,凭什么咱家一年一百多亿的税就养这么些闲人,关键时刻屁用没有。”
徐念这下连哭都不敢了,因为她知道爸爸根本不是说着玩,想她初中的时候就因为一不小心在学校的体育课上摔破了膝盖,她爸一路告下去,最后逼得体育老师和班主任通通离职,校长也下台才罢休。
毕竟她家有钱有势,能请来好律师诉讼费也耗得起,学校却受不住天天登报各种受访,更可怕的是以她家的经济水平来看,无论学校给多少赔偿款都不会私了,目标就是简单粗暴地让所有和事件有关的人卷铺盖滚蛋。
徐念发现卓熠从她哥哥说那句话的时候就沉着一张脸,等到她爸拍板,脸色几乎可以用铁青来形容了。
从家里层面来讲,卓熠很感激徐父能够在他家濒临破产的时候伸出援手,可作为一个前特种兵,他真的觉得徐家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太不近人情了。
是,徐念是家里的宝贝,可牺牲的战士哪个没家没父母,他们是军人所以保卫国家是职责,国家也确实在拿纳税人的钱养军队,但并不是说他们就活该牺牲,牺牲了还是有没做到的地方就要受到所谓纳税人的谴责。
徐父是长辈,卓熠不能和他当面呛,只能沉默着坐到飞机最后,思索徐家要是真告,周晨骁要怎么办,他又能做点什么。
飞机抵达上海机场的时候,他收到了一条徐念悄悄发来的微信。
她先给他道歉,给周晨骁道歉,然后告诉他不要着急,她一定不会让徐父想告谁告谁把事情闹大,不会连累老师学校特战队,当然更不会连累周晨骁。
微信最后,她求他帮个忙,要是周晨骁那边有什么消息麻烦他告诉她一下。
卓熠认为徐家做得不地道,可他拎得清一切与徐念无关,便给她回:行,不过你直接问老周也可以,等他任务结束之后我让他给你报个平安。
徐念不知道卓熠是怎么和周晨骁说的,总之在徐念回到家的第三天,周晨骁确实给她发了条信息,只有四个字:没事,勿念。
徐念在收到这条信息的瞬间给他回过电话去,被按死又不死心地继续挂。
她了解周晨骁,能给她发信息一定没有其他事在忙,他是个很自律的人,不是彻底闲下来不会有空看手机。
她一直打到第五个,终于叫周晨骁挂断后回了她一条微信:别打了,我不会接的,这样对我们都好。
【入V第三章】
在收到周晨骁的这条微信前,徐念其实还是抱有一点希望的。
她想,周晨骁一直那么照顾她,遇到危险能豁出命救她,过去不会对她产生什么男女之情一定是因为一直当她是小孩子,现在她主动亲他主动表白足以让他明白自己早就是大姑娘了,万一他想了几天再觉得她不当妹妹当女朋友也不错呢……
但周晨骁的话无疑给她浇了盆冷水。
他让她不要再打电话,再怎么打也不会接,这是再直白不过的拒绝了。
徐念的拇指悬在绿色的通话键上良久,最终退出拨号界面,点开了微信应用。
——为什么一定不能是我?
——我说过你不用急着给我答复,我们可以先和以前一样……
徐念第二句打到一半,周晨骁的回复出现在屏幕上。
——徐念,你需要认清楚,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知怎么的,看到这句话,徐念突然就委屈了。
同样的话她听过很多次,从小到大,每次她试图去交朋友,那些宁可对她敬而远之的人都会这么说。
徐念一直不懂,世界明明只有一个世界,为什么一定要用金钱将人划分成三六九等,她爸爸哥哥做生意挣很多钱是很了不起,但周晨骁他们用血肉之躯守住祖国疆土,让人民拥有和平安定的生活不是更了不起吗?
——周队长,你就用这样的理由拒绝我?
周晨骁不敢想象屏幕那边的徐念是不是在哭,这也是他害怕接电话的原因,他怕一旦听到她的哭腔,他下定的一切决心都会土崩瓦解。
他狠下心,把那段停留在输入框里的文字发出去。
——这样的理由就足够了。徐念,你还太小了,这几天我也在反思,大致能明白你会认为你喜欢我的原因。因为我和你之前接触过的其他哥哥都不一样,甚至和你之前接触过的其他人都不一样。这种感情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你被我们之间的差异性吸引造成的错觉。我很抱歉让你产生类似的错觉,所幸现在还来得及止损,以后你不必再给我发什么了,我不会再接你的电话,也不会再回你的信息,这样做是对你负责,也是对我自己负责,希望你能理解。
他和徐念加微信半年,这是他打过最长的一段话,可也是最后的一段话了。
周晨骁不敢再看徐念的回复,任凭手机屏幕亮了几次,被他锁屏扣在病床旁边的小桌上。
是的,他骗徐念的不只不喜欢她这一句。
还有他的伤势,虽然在后面的任务中他怕拖累战友更多只负责在后方带队指挥没机会添什么新伤,但接连几天的身体透支还是引发了伤口感染,等从首长那里汇报任务回来去医院一看,原本用于缝合伤口的线基本断得七七八八,手臂上的伤口本来就比较深,现在几乎烂得能看见骨头。
“你小子真是铁打的,一点不觉得疼?”负责给他清创的是军区医院的院长,老院长有一儿一女,儿子也曾是特战队员,后来儿子牺牲,老院长便把对儿子的爱放在他们这些和儿子年纪相仿的战士们身上,“晨骁,你和邵叔说说,到底遇到什么事了,从你上次归队就不对劲。”
上次归队就是徐念开学之后,再之后的四个多月,他发现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情不自禁地想她,便一直试图用任务麻痹自己。
所以他遇到什么事了?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不可能在一起的女孩儿。
周晨骁没有直接回答邵院长的话,只在清创结束包扎好伤口之后对邵院长伸出那只好手:“叔,有烟吗?烟瘾上来了,我出去抽一根。”
邵院长自然不会满足他这种无理要求,眼睛一瞪道:“给你能耐的,都什么样了还要烟,还想出去抽?别怪我没警告你,给我老实待在医院里观察几天,我没说能出院你敢跑一个试试。”
结果周晨骁来了一趟医院就被邵院长扣下,夜晚的军区医院里没什么人,周晨骁躺不住,便把手机扣在小桌上,一个人走到窗边。
上次眼睛受伤后,他的视力还是受到影响了,夜晚用左眼看东西总会重影,有时眨一眨不适感会消失,更多的时候只能慢慢等视线聚焦,以至于他现在出任务用枪都不太敢用左眼瞄准。
今天也是这样,他听到身后有人叫“老周”,回头看了好半天才认出来的人是陈军。
“陈哥,我过去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兴致,探病还挑月黑风高的时候。”陈军见他还没睡,顺手按开了墙上的灯开关,几乎在白炽灯闪开的瞬间,周晨骁不自然地拿手遮了一下左眼前的光,闭眼了好一会儿才缓解掉眼睛里轻微的刺痛感,“找我有事?”
陈军丢给周晨骁一包烟:“没,刚罚完几个瞎说八道的兵绕训练场跑圈,这不过来替媳妇来查查房,正好听说你想这玩意,顺便给你带来了。”
周晨骁右手和右肩都有伤,被固定在胸前动不了,只能用左手把烟盒递到嘴边,拿牙咬出一根,借着陈军擦着的打火机点燃了,狠狠吸一口。
“舒坦了?”陈军问。
“还行,舒坦点了。”周晨骁笑,“其他的别问了,问了我也不会说。”
陈军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合着我冒着让邵叔发现生吞活剥的风险大半夜给你送烟,你以为我这儿跟你打听八卦来了?”
“不是吗?”
“我还真告诉你,你一点不用和我说你是失恋了被甩了还是人家姑娘认清你真面目回头是岸了。我来就是想通知你一声,你队里的兵怎么想我不知道,反正我队里的那些都觉得周晨骁周队长是想军功想疯了,我刚罚的那几个就是因为私底下议论这事儿。你好歹是个队长,底线是别在部队工作中代入私人感情,今天是首长让我来,他叫你住院这几天好好调整一下心态,别一天天像憋着要为国捐躯似的,国家不需要你捐躯,现在土地紧张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真捐了国家还得找块地埋你,好好活着得了。”
“成。”周晨骁把烟抽到底,放在小桌上的托盘里按灭,“帮我转告首长,我一定好好调整心态,让首长和组织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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