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 113 章

    沢田纲吉有时候真的是个……异常固执的人。

    他的仪式感很强, 所以在一些细节问题上，总是外执着认真。

    比如在指环战的时候，为了从根本上击败xanxus, 断绝他对彭列十世位置的觊觎纲吉非常执着地要凭借自己的力量战胜xanxus；而这一次，因为D·斯佩多之前的行为同时牵扯和伤害到了彭列家族和西蒙家族, 所以纲吉也很固执地希望, 在对斯佩多做出惩处的时候, 彭列和西蒙能够同时在场。

    “十代目。”随着这声压低声音的呼唤，狱寺隼人像他一贯所做的那样, 站在了纲吉身后两步距离的位置。

    这是一个带有守护意味的距离，不近不远, 刚刚好。银发少年永远都是这样, 用一个近乎惶恐的距离，小心谨慎地保护着他的十代目。

    沢田纲吉是狱寺隼人的生命之源，是银发少年存活于世的全部动力和一切希望。

    ——所以狱寺隼人就算自己涉险受伤, 也不会、也不可能让纲吉受到任何伤害。

    当然，有这种觉悟的，绝不只有狱寺隼人一人, 和他同样站在纲吉身边的山本武和库洛姆等人, 每个人的心中, 其实都具有相同的坚决。

    沢田纲吉是他们重要的同伴, 是他们的首领, 也是一切的中心。一直如此, 始终如此。

    当斯佩多看到纲吉被众人隐隐护在中心的时候, 神情突然有一瞬间的恍惚。在这一刻，斯佩多突然发现，十世家族……竟然与初代家族是如此的相似。

    在数百年前，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包括斯佩多在内的守护者们，也是这么围绕在彭列初代Giotto身边的。

    斯佩多的失神只持续了片刻，他一边握着三叉戟，架住了云雀恭弥劈来的浮萍拐，一边对纲吉说：“ヌフフ，未免也太过自说自话了吧，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和你们打一场？”

    “你也可以不和我们打，”在超死气状态之下的纲吉，似乎突然间点亮了嘴T的天赋，“你愿意动手的话，我们就打一场。”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你也可以单方面地挨打。”

    纲吉一边说话，一边冲进斯佩多和云雀恭弥两人中间，抬手制止住了云雀恭弥的动作。

    ——是的，小首领进入战场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直接对斯佩多动手，而是示意自己一方的守护者们停手。

    “学长，”纲吉握住云雀恭弥的浮萍拐，“接下来的事情，我想和炎真亲自处理。”

    听到纲吉这么说，云雀恭弥立刻眯起了自己的眼睛，转过头目光不善地盯着纲吉问：“小动物，你是在命令我么？”

    “不，是请求。”——如果让沢田纲吉总结和云雀相处时的诀窍，那么小首领一定会言简意赅地将其总结为三个字：顺毛捋。

    “嗯~”当斯佩多看到云雀恭弥在纲吉的‘请求’之下，干净利落地收回武器的时候，便发出了一声兴趣颇浓的轻笑，“我本来还以为……”

    斯佩多的目光瞥向狱寺隼人，“你只有这一条围在身边汪汪叫的狗，没想到啊，竟然就连最漂浮不定的云，都这么听你的话。”

    在斯佩多之前，其实也有很多人用‘忠犬’、‘小狗’之类的形容词来称呼狱寺隼人。但他们那些人在说出这种称呼的时候，其实心里并没有任何对狱寺隼人本人的贬义或是轻蔑。

    而至于斯佩多……在他说刚才那句话的时候，语气之中的恶意几乎扑面而来。

    沢田纲吉一向都是一个非常‘护犊子’的人。所以他在听到斯佩多用这种轻蔑不屑的语气提及狱寺隼人的时候，那双因为处在超死气状态之下而万分耀眼的眼睛便猛然一暗，立刻开口反驳斯佩多：“我身边有谁，都是我自己的事情——”

    纲吉的话没能说完。

    “我没有听他的话，”打断纲吉的，是刚被斯佩多嘲讽完的云雀恭弥。“我也不会听任何人的命令。”

    云雀恭弥的声音总是这样，像是蓄着经年不化的寒冰，又像是带着橘子汽水晃动后带来的细微气泡，

    “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情而已。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云雀恭弥是一个非常难懂的人。云雀恭弥在为人处世方面的准则，似乎非常的随性，总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像漂浮而又不受拘束的‘云’一样。

    但云和天空，总会在一起。因为大空的存在，云才能无拘无束。

    每当云雀恭弥遇到沢田纲吉的时候，他就表现得就会非常……‘不云雀恭弥’。

    ‘不云雀恭弥’的意思就是，每当他遇到沢田纲吉，就会表现得外温和，并且……很容易就会被沢田纲吉说服。似乎沢田纲吉提出的大部分要求，云雀恭弥总会答应。

    ——身为云雀的助手的草壁哲矢经常对云雀明示暗示，提醒云雀注意他自己的这种转变。

    其实云雀恭弥早就心知肚明。

    但云雀并不在意自己的改变。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在他心里，其实远比不上沢田纲吉本人有趣。

    “嗯~”斯佩多向后退了几步，调侃一样地开口轻声问，“是么？”

    云雀恭弥非常不喜欢斯佩多说话时的语气和态度。而当斯佩多披着六道骸外壳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云雀恭弥心中的厌恶感，便又立刻翻倍增加。

    委员长大人用力握了握自己手中的浮萍拐，接着又横了一眼身边的沢田纲吉，“小动物，你到底动不动手？”——云雀的潜台词就是在说，如果纲吉还不动手的话，他就要亲自咬杀对方了。

    “当然。”纲吉轻声回答，他身后笼罩着泛着莹莹微光的言灵·守，言灵·守的存在，避免了这次战斗损毁环境或是误伤他人的可能性。“我也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斯佩多很强。

    ——这是一个毋庸置疑的肯定句。

    沢田纲吉和古里炎真两个具有大空和大地之炎的小首领共同出手，也只能和斯佩多打个平手。

    当斯佩多用尖锐锋利的武器划伤了纲吉侧脸的时候，坐在列恩飞毯上抱臂旁观的reborn脸色猛然一沉。

    “你玩够了吗。”reborn语气不悦地警告自己的蠢学生，感觉纲吉右脸留下的那一点血痕外碍眼。

    reborn的怒意来得毫无征兆，就连纲吉也有些惊讶。——纲吉非常没有自知之明，他才不会明白，reborn是因为他受伤而发火。

    而正是因为这种‘不明白’，所以纲吉非常‘无辜’地耸了耸肩，“我只是想尝试一下，真打起来的时候，会是什么结果而已。”

    “适可而止。蠢纲。”沢田纲吉表现得非常有说服力也非常无辜，但对自己小徒弟了如指掌的reborn当然不会被他的表现而哄骗过去，“可以结束了。”

    ——斯佩多很强。

    不过纲吉从一开始也没有打算真的和对方硬碰硬，拳头碰拳头。要想战胜斯佩多，其实有很多更加简单的办法。

    “ヌフフ，”斯佩多用武器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眯起眼睛打量着纲吉，“你们又在做什么计划？”

    在纲吉感叹斯佩多强大的同时，其实斯佩多也在惊叹于沢田纲吉的力量。

    在此之前，斯佩多认为，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的力量，都被‘极限’这种概念束缚着。就算再怎么强大的人，也都会有力竭的时候和做不到的事情。

    但是沢田纲吉……他身上似乎没有‘极限’这一概念。

    斯佩多用三成力量去攻击沢田纲吉，沢田纲吉能够反击他；斯佩多用全力攻击纲吉，纲吉却也依然能够稳稳地反击斯佩多。无论斯佩多怎样试探，纲吉都对他的动作做出反击。

    在几次三番的试探之后，斯佩多甚至有种非常荒诞的想法：纲吉所拥有的力量，似乎永远都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深厚。

    在战斗之中，斯佩多甚至不得不脱离了六道骸的身体，转而用自己勉强维持的灵魂与纲吉和炎真对战。——其实‘放弃六道骸身体’这件事情并不在斯佩多的计划之中。但是他……没有其他选择。

    “在计划怎样让你输。”纲吉非常直接地对斯佩多说。——在妖怪们抚养之下长大的小阴阳师，有时候说话的时候，真的是毫无谈话技巧，能够用一张嘴巴掀起敌人的怒火。

    “ヌフフ，你还真是不像Giotto。他可从来不会说出这种话。”

    在斯佩多说这番话的时候，纲吉一边拉着古里炎真在斯佩多对面站定，一边开口：“既然你这么推崇初代，为什么又要背叛……哦，我之前曾经问过你这个问题。”

    “你说是因为你的恋人，对么？”

    听到沢田纲吉用这种明知故问的语气提起艾琳娜，斯佩多的情绪立刻有了非常猛烈的波动，“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纲吉有些孩子气地偏过头盯着斯佩多，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追问道：“难道你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么，艾琳娜她会不会想看到你现在的这幅样子？”

    “ヌフフ，”超死气状态下的纲吉，其实脸上并不会有多少表情，但是斯佩多却还是感觉自己在沢田纲吉的脸上察觉到了深深的嘲笑，“她的想法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或许有呢。”纲吉看向斯佩多身后三步距离的位置，“不如你回头看看？”

    身为似真似幻、时真时假的雾守，斯佩多非常熟悉纲吉的这种套路。——在斯佩多这漫长的人生之中，他也经常做这种事情。用吸引别人话题的方式，转移对方的视线和注意力，并且趁机偷袭。

    所以纲吉开口提议斯佩多回头看看的时候，斯佩多只是表情轻蔑地盯着纲吉，根本没有像纲吉所说的那样转身。

    虽然纲吉不能说服斯佩多。

    ——但总有人具有这种能力。

    “D。”

    在艾琳娜轻轻地吐出这个亲昵称呼的一瞬间，斯佩多迅速地转过身看向自己死别已久的爱人。

    对于斯佩多来说，艾琳娜的音容笑貌，是多么的熟悉……又多么的陌生。

    在这数百年的时间之中，斯佩多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怀念艾琳娜，都在思念对方的一切，回忆她带给自己的点点滴滴。因为这无数次的怀念，所以即便艾琳娜和斯佩多两人阔别已经，但斯佩多依然非常熟悉艾琳娜的一切。

    ……但与此同时。他却也陌生着。

    因为斯佩多和艾琳娜所分别的数百年岁月，早就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两人曾经相处过的那数年时间……

    他们分开的日子，已经长过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

    “艾琳娜……”斯佩多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爱人，“艾琳娜……”

    其实在此之前，斯佩多曾经想象过，如果自己再见到艾琳娜的话……自己那时会是怎样的心情，会对艾琳娜说什么。

    斯佩多曾经想象过很多。但是等到他真的再见到艾琳娜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只会一遍又一遍呼唤着自己昔日爱人的名字。‘艾琳娜’，这每一个轻飘飘的字节，都包含着沉重而又痛苦的情绪。

    “纲君？”古里炎真看向纲吉，“这些……是你做的吗？”

    “嗯。”看着情绪剧烈波动的斯佩多，纲吉知道对方此时是不会有和自己动手打架的心情了。

    小首领索性直接退出了超死气状态，慢吞吞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套，继续对古里炎真说：“我这次可是向冥界借了很多人来……”

    古里炎真的家人、西蒙家族的初代首领，还有斯佩多的恋人艾琳娜……

    也幸好纲吉和冥界之主阎魔大人的关系很好，不然以小阴阳师这种大手笔的作风，不然冥界肯定早就不干了。

    在将艾琳娜带到斯佩多面前之前，纲吉曾经向Giotto询问过，艾琳娜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那时候Giotto用了很多种美好的褒义词来形容这个女孩。

    而事实证明，艾琳娜的确担得起Giotto的这些赞美。

    这个在数百年前死于彭列敌对家族袭击的小姑娘，从来没有怪罪过Giotto，也从来没有怪罪过彭列家族。

    她甚至还一直都抱有那个在生前曾经一次次对斯佩多提及的愿望。

    ——“创造一个，保护弱者的彭列。”

    当艾琳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沢田纲吉的呼吸有一瞬间的波动。

    即便这一瞬的变化消失得非常快，但坐在他肩上的reborn还是察觉到了。家庭教师大人轻笑一声，问纲吉：“现在有什么感觉？”

    听到reborn这么说，沢田纲吉微微一怔，“……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这是初代在建立彭列家族时，最初的想法。”reborn小小的手掌搭在纲吉的身上，继续说，“彭列最初的意义，就是为了保护弱者。”

    “你又在对我洗脑了，”在reborn说出更多话之前，纲吉抢先转移了话题，“接下来你是不是又要开始劝说我接受身份，继承彭列？”

    reborn嗤笑一声，“你知道就好。”

    “知道也不代表同意……”纲吉一边说话，一边伸手强行转过reborn的脸，示意对方去看斯佩多和艾琳娜。

    斯佩多的一切怨气和执念，都源于艾琳娜之死。

    他将艾琳娜的死亡，怪罪在Giotto身上，也怪罪在……自己身上。

    当艾琳娜的灵魂站在斯佩多面前，对他说出自己真实想法的时候，斯佩多的那些怨气，也都跟着慢慢消散。艾琳娜想看到一个保护弱者的彭列家族。而那恰好与斯佩多这些年来的目标相反。

    ——斯佩多终于明白，自己做出了错误的决定，也……抱有着错误的想法。

    而与心中怨气同时消散的，还有斯佩多的身体。

    “是我小瞧了你，”在艾琳娜的灵魂回归冥界之后，斯佩多转过身收敛起自己平时的那些轻佻或是挑衅般的表情，用一种近乎平静的目光看着纲吉，“杀人诛心，你做得可真好。”

    这个世界上能够击败斯佩多的，当然不只沢田纲吉一人。

    但是能够凭借艾琳娜，击溃斯佩多的执念以及一切动力的人……却只有沢田纲吉。

    “我真是越来越好奇……彭列在你手中，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斯佩多的尾音，伴随着他随风而散、灰飞烟灭的身体一同，消散于空气之中。

    爱迪尔海德眯起眼睛，看着斯佩多的方向，“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本来以为，与斯佩多的对抗，会是一场艰难至极、你死我活的大战。没想到结果……竟然这么速战速决，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一切就都已经尘埃落定，得到了终结。

    “斯佩多活下来的动力，就是依靠他心中的怨气和执念。”对于这种结局，纲吉并不意外——毕竟作为阴阳师，他实在是太熟悉斯佩多这种鬼魂灵体了——“而艾琳娜的出现，以及她那些真正的想法，已经解除了斯佩多的怨气和执念。”

    “失去执念力量的支撑，斯佩多的结局，就只能是魂飞魄散。”

    “当然，”纲吉微微抬手，亲吻了一下自己戴在手指上的彭列指环，“比起那些死亡即是终点的人们，斯佩多已经很幸运了。”

    纲吉对指环的轻吻其实只是一个打招呼形式的示意。但待在指环内的初代却猛地睁大了眼睛，在最初的惊骇过后，Giotto无奈地苦笑一声。摇着头说：“真是个任性的孩子呢……”

    纲吉可不知道彭列指环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小首领还在继续说：“彭列指环会留存斯佩多的灵魂碎片……”

    “……啊……”说到这里，纲吉突然有些懊悔地停了下来，他掏出特地从铁鼠手里借来的小算盘，用手指拨了几下，“我忘记在斯佩多走之前和他算账了。”

    “算什么账？”山本武有些好奇地偏过头，看向纲吉手里那个精致小巧的算盘。

    棕发少年纤细修长的手指飞快地在算盘上飞舞着，口中还念念有词地回答：“西蒙家族血之灾事件、彭列门外顾问部门的损失、骸越狱的后续处理……”

    “kufufu，”刚回到自己身体的六道骸，在听到纲吉提及越狱一事的时候，立刻轻笑一声，“还真是斤斤计较的黑手呢。”

    六道骸这个人总是这样，只要一闲下来就开始用这种像是玩笑又像是挑衅的话来撩拨沢田纲吉。——即便是在这种刚对付完斯佩多的重要时刻，他也不会收敛。

    而六道骸这种中途插话的行为，立刻将纲吉的注意力引到了他的身上。

    沢田纲吉盯着六道骸看了一会儿之后，突然露出了一个异常灿烂的笑容。小首领晃了晃自己手里的小算盘，说：“斯佩多虽然走了，但是骸你还在。”

    “我的算盘没有白借。”

    “……”纲吉这种过于灿烂的笑容，让六道骸立刻警觉了起来，“你什么意思，彭列？”

    “之前黑曜一战的事情没有和你清算，”纲吉拨算盘的动作飞快，“还有犬和千种这几个月来的食宿……当然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纲吉抬手指向一旁已经跃跃欲试想要开始咬杀的云雀恭弥，“云雀学长现在有账要和你算。”

    六道骸感觉自己有点惨。

    他能够忍受被斯佩多夺走身体，爷能够忍受自己的灵魂寄居在骸枭身体之内。——毕竟使用骸枭的身体其实也是有好处的，起码沢田纲吉会给他百分百的优待与特殊照顾。

    但是……等到他终于回到自己身体之后，就立刻面对了云雀恭弥那疾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

    更让六道骸愤怒的是……

    沢田纲吉他竟然如此偏袒云雀恭弥！从头到尾，连一句阻拦云雀的话都没有说过！

    “打服气了就能听话了，对吧。”reborn看着六道骸和云雀两人，对纲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