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二更

    在玛蒙和纲吉说话而蓝波负责发呆的时候，在他们三人不远处的街拐角处, 突然传来一阵快速消失的异常波动。

    只持续了一瞬间的力量波动, 非常轻，很容易就会被人忽视。

    但是身为阴阳师的沢田纲吉和身为幻术大师的玛蒙, 他们察觉这种波动的敏锐度，当然要远胜于其他人。

    “也许是幻术师……也许是阴阳师。”纲吉一边拍打着自己怀里有些不安的蓝波, 示意自家小牛不要发出声音，一边轻手轻脚地向前走去。

    同时小阴阳师大人，还在心里快速思索回忆着，有没有他所认识的阴阳师，会在最近来这附近。

    纲吉的动作非常小心谨慎，和玛蒙习惯的‘巴利安战斗风’完全不同。但是玛蒙却没有吐槽纲吉的这种小心翼翼。毕竟在大多数时候, 小心谨慎, 总好过大胆妄为。

    而当沢田纲吉怀抱着蓝波, 头顶着玛蒙，走到他本以为有人藏匿的街拐角处的时候，却发现这里竟然空无一人。

    字面意义上的空无一人。

    在街拐角处没有任何人不说, 甚至没有任何线索能够表明，这里曾经有幻术师或是阴阳师经过。

    “……不会是错觉。”在玛蒙开口之前, 纲吉就非常笃定地抢先回答了他的疑问。

    “一定有什么人……经过了这里。”纲吉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抚摸着墙壁，“我们两人总不可能同时出现错觉和幻觉。”

    “……那你觉得……”玛蒙的话还没有说完, 就被纲吉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纲吉歉疚地对玛蒙笑了笑, 从背包中摸出自己的手机。

    来电显示上显示的人, 有些出乎纲吉的意料。

    “……九代目爷爷？”小首领盯着空空安静的墙壁看了一会儿之后，还是转身向他原定的目的地糖果店走去，“是，我刚放学。”

    在纲吉等人离开之后，他们三人曾经仔细检查过的街拐角处，突然慢慢浮现了出来一个人。

    加藤朱里——西蒙家族的守护者之一。也是曾经跟踪过库洛姆的那个男人，倚在墙壁上，盯着纲吉离开的方向。

    “ヌフフフフ……”明明刚才险些就要被纲吉和玛蒙发现，但是男人却并没有丝毫的后怕或是紧张，反而挑起嘴角戏谑地笑了起来，“还真是敏锐呢……”

    “我可真是越来越想看到，十世究竟会成长为什么样子了。”

    ——说出这样一番话的人当然不是加藤朱里本人，而是借住寄宿在加藤朱里体内的D·斯佩多，曾经彭列一世的雾守。

    历任彭列首领和守护者们之间，都存在着牢不可破的坚固关系。

    在彭列家族内部传承百年、坚定不变的，可不只有彭列指环和家族的强大。

    还有这种同伴间的信任与羁绊。

    但在这种传承而来的羁绊之中，D·斯佩多大概是个例外。

    ——他是彭列一世的守护者，但他却又‘背叛’了彭列一世，态度强硬地和旁人一起，逼迫一世退位……

    他‘背叛’了一世，但他没有背叛彭列。相反，D·斯佩多比任何人都更想看到……一个强大的彭列家族。

    包括他寄身于加藤朱里身上，借用加藤朱里的身份，也是想要利用西蒙家族，将这个家族的所有人，都变成彭列家族成长中的养料。

    “真是有趣啊，”男人脸上那‘D·斯佩多式’的笑容满满散去，他很快又成为了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绽的加藤朱里。“一想到未来会发生什么，我就已经……开始迫不及待了。”

    雾属性的人，多半都不太好相处。他们这种时真时假、似真似假的风与性，总会让人摸不着头脑。

    而D·斯佩多在所有雾属性的人中，难搞程度一定名列前茅。

    在对彭列十世寄予了‘希望’和‘期盼’之后，他又飞速回归了‘加藤朱里’的状态，哼着歌向西蒙家族的落脚地走去。

    “哟呵，炎真！”加藤朱里抬手对坐在沙发上的古里炎真打了个招呼，“下午好啊。”

    古里炎真抬头看向对方，“今天又没有去学校么？爱迪尔海德没有在学校里见到你，心情很不好。”

    听到古里炎真这么说，加藤朱里把自己摔在沙发上，满不在乎地回答：“过几天再去——”

    加藤朱里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对古里炎真抱怨：“之前我在并盛中学受到了那么大的打击，我脆弱的心灵还没有恢复呢。”

    ——加藤朱里说的‘打击’，指的是之前他因为跟踪库洛姆，而柿本千种和城岛犬暴打一顿之后，扔在学校门口挂牌示众的这件事。

    ——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加藤朱里自称自己收到了巨大的心理打击，借用这个理由，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在学校里了。

    能够这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翘课的人，在他之外，似乎也只有沢田纲吉一行了。

    古里炎真虽然没有亲眼见到这一幕，但是这些天学校里很多学生都在讨论这件事情，所以这件事情，他也早就听了无数遍。

    “你……”古里炎真犹豫地开口，“那件事情，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加藤朱里打断了，“无所谓哦，能够为美少女而历经艰难，是一件非常荣幸的事情。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放弃那位戴眼罩的美少女的——”

    ——能够凭借一个小姑娘，而控制住六道骸，钳制住沢田纲吉的命脉。

    ‘这是一笔多么划算的生意啊。’

    ‘加藤朱里’脸上，露出一个一闪而过的恶意笑容。

    古里炎真并没有看到自己同伴脸上的古怪笑容。但是红发少年还是认为……加藤朱里的这种行为，真的很不妥。

    古里炎真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开口说：“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再纠缠那个女孩比较好……如果事情让纲君知道了的话，纲君一定会很生气的。”

    ——毕竟在这段时间，古里炎真将纲吉对库洛姆等同伴们的维护，全都看在了眼里。如果沢田纲吉得知这个曾经跟踪过自家小姑娘的男人竟然还依旧死性不改的话……

    大概加藤朱里就要迎来‘死气之炎警告’和‘阴阳术警告’的双倍威胁了。

    听到古里炎真这么说，加藤朱里挑了挑眉，“哇哦，”男人抬起手臂，将自己个胳膊搭在了古里炎真的肩上，“炎真现在真是越来越具有首领气势了啊，值得鼓励。”

    “不过话说回来，”加藤朱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炎真怎么会这么关心这件事情？”

    一脸八卦的男人凑近了红发小首领，“让我猜猜……难道小炎真也和我口味一样，都喜欢那个戴眼罩的美少女吗？”

    加藤朱里的这种说法，让古里炎真立刻皱了皱眉，小声反驳着：“不是……我不会对库洛姆产生那种感情……”

    古里炎真的反应早就在加藤朱里的意料之中，但是男人还是故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还好还好，那我就放心了。如果炎真也喜欢上那孩子的话，我可是真的会很头痛的……”

    “那让我再猜猜看？”加藤朱里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小炎真是不是为了那个彭列十世所以才阻拦我的？”

    听到加藤朱里这么说，古里炎真愣了愣，红发少年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躲避了同伴的目光，“是……纲君是个好人，而且他很在乎库洛姆，所以我不希望纲君难过……”

    “竟然已经开始对彭列的小十世发好人卡了吗？”加藤朱里拍了拍红发小首领的肩膀，“这种交友方式未免也太老套了吧，小炎真。”

    “我是认真的……”虽然知道加藤朱里的说话风就是这样轻佻随意，但是炎真还是认真地强调着，“纲君是个好人。他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也和我之前见过的那些黑手们都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古里炎真也在同时回忆着自己认识纲吉后，两人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纲君是我见过的最温柔的黑手，也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之一。所以我不希望他难过。”

    听到古里炎真这么说，加藤朱里脸上的表情猛地一变。

    ——彭列的小十世，不愧是Giotto的血脉。他们两人还真是……相似到令人厌恶。他们两个永远都高高在上地站在正义和仁慈之上，仿佛像是神祗一样要垂爱四方。只需要动动嘴巴说些有关‘爱’的无聊大道理，就总会有人前仆后继地为他们献上生命……

    “哇哦，”加藤朱里收回自己的思绪，努力维持着自己的表情和语气，以免被古里炎真察觉出不对劲，“还真是令人感动的友谊啊。”

    加藤朱里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像是蛊惑又像是威胁一样地对古里炎真继续说：“但是在友谊之余，炎真你也不要忘了，我们西蒙家族这次来并盛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得到了可靠的消息，彭列九代目最近会来一趟并盛，而‘罪’也会和他一起到达并盛。到了那时候……我相信小炎真知道，我们应该怎么做，对吧。尊敬的小首领大人？”

    ——Delitto，罪。

    “罪”是在彭列家族数百年传承之中，由每一任彭列首领，一代代传承至今的最高机密：一个盛满血液的小瓶子。传说小瓶子里封印的是不能忘却的战斗中流淌的鲜血。

    在每一任首领的继承仪式上，这个被称为‘罪’的瓶子会和彭列指环一起，传给新任的首领。它和彭列指环一样，都是成功继承彭列首领的证明。

    而‘罪’也是西蒙家族这次来到并盛的原因。

    他们要从彭列家族手中，夺回‘Delitto’。

    “我……”听到加藤朱里这么说，古里炎真脸上露出痛苦挣扎的表情，“我……”

    在片刻沉默之后，古里炎真咬了咬牙，对加藤朱里说：“我不想继续这个计划了。”

    “那可不行。”加藤朱里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在听到古里炎真的这句话之后，男人一下子维持不住自己的情绪，露出了斯佩多式的表情。

    ——如果西蒙家族不按照计划动手，他要去哪里再为彭列家族寻找这么合适的养料？斯佩多根本不在乎古里炎真和西蒙家族做出怎样的选择，毕竟他们这群人，在斯佩多的心里，也只是工具而已。但是他不能允许自己的计划发生变故。

    特别是在这种……计划已经快要完成的重要时刻。

    “难道炎真你忘了吗？”男人的语气像是劝说古里炎真，又像是在蛊惑对方，“‘罪’本来就是我们西蒙家族的东西。只有拥有了‘Delitto’，我们西蒙家族才能变强，得到振兴。”

    如果此时沢田纲吉能够在场的话，小首领一定能发现，他一直想要找的‘拿嘴洗脑’的人，终于出现了——就是现在的加藤朱里。

    “只有Delitto才能让西蒙家族的指环力量觉醒。”加藤朱里盯着古里炎真的眼睛，几乎一字一顿地说，“彭列家族夺走了Delitto，西蒙家族指环的力量迟迟得不到觉醒和释放，所以我们的家族才会像现在这样，衰败而又弱小。”

    “而彭列家族呢？他们家族的一世创始者背叛了我们家族的初代首领，又抢走了Delitto，所以我们现在才会成为这样名不经传的小型黑手。这些都是彭列家族的错。”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雾属性的人都能够像这样舌灿莲花，黑白颠倒，反正斯佩多做得是很好，对古里炎真说起这些谎言的时候，半点犹豫迟疑都没有。

    “我们现在只是要从彭列家族手里夺回我们应有的荣耀而已。这些都是我们应得的，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

    古里炎真本就不是一个过于强势的首领。在加藤朱里这咄咄逼人的一番话之后，红发少年立刻沉默了下来。

    看到对方这种表现，斯佩多便以为自己成功地说服了古里炎真。男人脸上的笑容带上了几分真情实意，“放心好了，炎真，只要一切都按计划进行，我们一定会很顺利地得到我们应有的一切。”

    ‘计划’这个词，一瞬间戳中了古里炎真的心病。

    古里炎真和沢田纲吉结交，西蒙家族和彭列家族接触……这些都是他们的计划。

    为了夺取‘罪’而制定的计划。

    这是已经发生的事实。但古里炎真仍然抵触着加藤朱里的这种用词。少年不想将自己和沢田纲吉两个人只局限和固定于“计划”这个冰冷的词语之中。

    “可我不想把计划进行下去了。”古里炎真的态度难得一见地固执强硬了起来，“彭列家族夺走西蒙家族的Delitto，这是彭列初代首领做的事情，和纲君没有关系。”

    “我们……”古里炎真有些迟疑，但还是说了下去，“我们可以将事实的真相告诉纲君。纲君他……说不定会主动将Delitto还给我们。”

    ——毕竟沢田纲吉曾经亲口说过，他不会牺牲别人，来换取自己的强大。

    “你别被那个小鬼给骗了，”披着加藤朱里外壳的斯佩多，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地冷了下来，“这种漂亮好听的大话，谁都会说。难道你真的相信吗？”

    “我相信。”古里炎真果断地回答，“只要纲吉说了，我就相信他。”

    “……好吧，那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古里炎真还陷在纠结和挣扎之中，所以没有注意到加藤朱里古怪的语气，“因为不想你背负太多，所以我们本来决定不告诉你这件事的……”

    “你知道杀害你父亲和你妹妹的凶手，究竟是谁吗？”

    听到加藤朱里提及自己最黑暗最痛苦的回忆，炎真心里猛地一疼，立刻抬起头盯着加藤朱里，追问：“是谁？”

    ‘是我。’斯佩多在心里嘲讽地想着，但他借用加藤朱里的嘴巴说出口的却是：

    “就是彭列家族的门外顾问，沢田纲吉的父亲，沢田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