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沢田纲吉总算用武力和阴阳术, 强行镇压住狂乱忠犬和趁机乱闹的式神们的时候,那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的事情了。
“……凪, ”出于对自己未来身心健康的担忧, 纲吉觉得自己最好还是问清楚刚才凪的举动究竟是怎么回事, “刚才你是在……”纲吉迟疑了一下, 努力从脑海中捞出一个相对委婉的词。
“对我打招呼吗?”
“啊……”刚苏醒过来没多久的小姑娘怯生生地直起腰, 小声回答, “是骸大人……不不不,”话刚说出口, 她才想起来六道骸之前对自己的嘱咐, 立刻硬生生地改口, “对!是我在对您打招呼!”
她像是担心自己的解释没有说服力一样,又立刻补充道:“骸大人说,这是里世界人们打招呼的方式。”
凪的这句话一说完,房间内的所有人、以及非人的式神们,都齐刷刷地转过头看向房间内唯一的里世界成员:狱寺隼人。——还好reborn不在, 不然纲吉真担心自家老师会一气之下掏枪扫射。
唯恐天下不乱的山本武还故作惊讶地看着狱寺, 说:“真看不出来啊……狱寺同学。”
险些风评被害的狱寺隼人气得立刻跳了起来, “根本没有!!六道骸那家伙!!又在胡说!!”银发的少年在炸毛之后,又特地单独向纲吉解释:“十代目, 请您相信我,我们真的没有这种规矩。”
“……我知道, ”听到这里, 纲吉已经明白原来六道骸是又戏弄了自己一番, 他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小声嘀咕了一句,“怪不得昨天会对我说那种话……”
‘不能拒绝女孩主动表达的善意……啧。’
简直吃准了自己不会对女孩子生气,也不舍得让凪伤心。
纲吉一边安抚着恼火的狱寺隼人和受惊的凪,一边头疼地阻止笑眯眯的山本武‘无意识’地添乱。
等到一切总算平静下来之后,精疲力尽的纲吉叫过来今天侍奉的式神,“大天狗呢?”
今天轮班的樱花妖一怔,“您不是让他去复仇者监狱送伤药吗?他正要出门呢。”
“……让大天狗先别去了,”无缘无故被六道骸戏弄一番的纲吉气呼呼地说,“连开玩笑戏弄人的心思都有,可见这人伤得不重……”
纲吉说完之后,用牙齿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嘴唇,脸上苦恼的表情像极了解不开毛线球的小猫。纲吉沉默了一小会之后,还是又小声对樱花妖说:“……让大天狗明天再去送药。”
--终究还是舍不得彻底不管六道骸的伤势。
在樱花妖退下之后,纲吉又转过身问凪,“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很好,谢谢您,boss。”
听到凪的这句称呼,纲吉一怔,“是六道骸让你这么叫我的吗?”
凪点点头,神色中仍然带着些小动物般的惊慌,“对,骸大人说我可以这么称呼您……我做错了吗?”
“不是你的问题,”纲吉连忙安慰胆小的女孩,“只是我不太习惯而已……”
纲吉说完之后,抬头和山本还有狱寺对视一眼,无奈地苦笑一声。‘六道骸还真是喜欢给人添堵……明知道我不喜欢这种黑手意味太强的称呼……’
“凪,”纲吉试了一下水温,才将水杯递到凪的手中,“九命猫的事情……已经向你解释清楚了。”
纲吉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一样,轻声说:“之前在医院的时候,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将你带回神社。其实现在想想,没有事先询问你的意思,就直接将你带来一个陌生的地方,真是很不好意思。”
“不……”凪用力握住手中的杯子,“我真的……”女孩飞快地眨着眼睛,试图忍住自己的眼泪,“我真的很高兴您能收留我。”
“其实在医院里,我听到了我父母说的那些话。”虽然凪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纲吉还是在她身上闻到了眼泪的味道。“我知道,您是为了照顾我,才将我带回来的。我真的很感谢您。”
在凪的话说完之后,房间内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就连性最暴躁的狱寺隼人都难得安静了下来。
“……我本来没想让你知道那些话的。”纲吉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也实在没想到,凪竟然能够在那种情况下仍然保持清醒,还听见了她那对‘父母’的话。
“凪,”纲吉突然郑重地走到女孩的床边,“之前没能正式邀请你,现在你醒了,所以我也要补上这句话。”
“你愿意留在这儿吗?”
凪并没有立刻回答纲吉的话,她长久地注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沢田纲吉。如同注视着一场不愿惊动的梦。
“好……”在漫长的等待过去之后,女孩总算鼓起勇气握住纲吉的手,像是抓住一束光,“谢谢您,boss。”
‘boss的手很温暖……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温暖的东西吗?’
凪压制住自己的哽咽声,对纲吉继续说:“骸大人说……我可以给自己起一个新的名字,忘记以前的事情。”
“好哦。”对于注重姓名的阴阳师来说,纲吉其实能够理解六道骸的用意。抛去过去的名字,就相当于抛去了曾经的过去,迎来新的人生。
……一想到六道骸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可能会有的心情,纲吉就无奈地发现自己好像又对这个人心软了。
“你想叫什么名字呢?”
这是凪第一次,能够在别人专注的目光下顺利说出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像以前所经历过的那样,受到嘲讽或者听到口口声声的‘不许。’
“……库洛姆,库洛姆·髑髅,可以吗,boss?”
“可以啊,”纲吉揉了揉女孩散在肩上的头发,“不需要在家里这么拘束的,库洛姆。”
在凪……库洛姆因为一个亲吻而引发了一场骚乱之后,纲吉本以为以库洛姆的性,不会再引起什么大的骚动。
事实证明,沢田纲吉还是太天真了。
“早啊,”刚洗漱完的纲吉一边困顿地揉着眼睛,一边对饭桌旁的几人打招呼,“reborn,我今天……”
纲吉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整个人就呆愣在了原地。
纲吉看着那个手握着三叉戟的‘熟悉’背影,迟疑地开口:“……骸?”
‘感觉不是他啊……’
听到纲吉的声音,库洛姆下意识地转身,茫然地看着纲吉,“boss?”
“……不,没什么,只是我眼花了而已。”纲吉看着库洛姆那和六道骸相似度极高的发型,还是有些在意地追问,“库洛姆,你的头发……”
“啊,”库洛姆不好意思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骸大人说,换个发型可以帮助我早点摆脱过去。所以我就剪了和骸大人一样的发型……”
库洛姆的声音越说越小,“不好看吗,boss?”
“……很好看的。”‘只是我一看到就忍不住想起来某人……’纲吉艰难地咽下后半句话。
如果说六道骸不是故意为之,逼着沢田纲吉时时刻刻都看着库洛姆,进而想着他的话,恐怕连最天真的童男和童女都不会相信。
纲吉突然转身拽住偶然路过的清姬,对她说:“告诉大天狗,让他今天去送药的时候,顺便带一箱凤梨去。”
“然后对监狱里的某人说,在他吃完这箱凤梨之前,”沢田纲吉用微笑的表情说出怎么听都有些危险的语气,“不许再来梦里烦我。”
库洛姆眨了眨眼睛,一副完全状况外的茫然模样,“boss?您怎么了?”
“没什么,”纲吉对着一脸戏虐甚至幸灾乐祸的reborn扯了扯嘴角,转移话题说道,“库洛姆,骸他……曾经说过要让我帮忙做一件事情。但他没有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事,他有对你提过吗?”
库洛姆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骸大人说,大概今天或者明天,boss就能知道了。”
“……我怎么感觉听到这句话之后,好像不祥的预感更强烈了。”沢田纲吉压低声音,对身旁的reborn说。
“看样子你的预感真的很准。”一个小时之后,reborn将一份文件扔在纲吉面前,“六道骸前不久曾经试图逃狱过。”
纲吉翻阅文件的手一顿,“嗯?”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六道骸本人没能逃出来,但他的两个熟悉啊,城岛犬和柿本千种,成功逃离复仇者监狱了。而且据情报称,他们两人正向并盛赶来。”
“怪不得他脸上会有那么多伤……”纲吉缓缓吐出一口气,对reborn说:“我好像猜到六道骸想让我做什么了。”--六道骸一定是希望纲吉庇护收留这两个曾经的敌人……
沢田纲吉能够想到的事情,reborn当然也能够猜到。“你还真会给自己找麻烦啊,蠢纲。”语气有些微妙地嘲笑和不满。
reborn可以在现实世界中寸步不离地跟着沢田纲吉,但就算是他,也没有办法一直跟着纲吉到梦境中。
而梦境偏偏是六道骸最喜欢与纲吉见面的地方。reborn不喜欢事情脱离自己的控制。而当事情和沢田纲吉有关的时候……他的这种不悦和厌恶,会翻倍。
纲吉合上自己手中的资料,苦恼地回答:“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啊……他们大概什么时候到?”
“按最快的速度估计的话,今晚。你真的要收留他们吗?你们可刚刚才打过一次架。”
“如果……”纲吉迟疑地说,“如果我不收留他们的话,他们可能会怎样?”
察觉到沢田纲吉语气中的犹疑,reborn其实已经猜到这人最后会做出什么决定了。但是他还是尽量用平静客观的语气回答:“也许会被复仇者们重新抓回监狱,运气好一些的话,可能会躲在某个暗无天日的角落里隐藏自己的踪迹,逃脱复仇者的寻找。”
“你要去哪儿?”reborn盯着突然站起身的纲吉,问。
“我去找一下阿武还有隼人。”纲吉匆匆换好外出的衣服,“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根本不需开口询问,reborn就能猜到沢田纲吉此去的目的,“你收留谁,都是你自己的自由。难道你还要向他们两人报备吗?”
“话是这么说不错……”纲吉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但毕竟柿本和城岛曾经和他们打过一架,我总不能一点不和阿武他们商量吧。”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又小小声地继续说:“……虽然我也知道就算我告诉了阿武和隼人,他们不可能逼着我拒绝。”
纲吉太了解自己这两个好友了,不管他们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但为了不给自己添麻烦,他们什么都不会说的……也许还会反过来安慰自己。但是沢田纲吉不能不在乎和尊重他们的想法。
“……蠢纲。”沢田纲吉一定不会知道,每次reborn用这种语气叫他的时候,心情有多复杂。
直到深夜才姗姗而来的柿本千种和城岛犬,根本不知道自己被纲吉等人怎样的‘惦记’上了。
城岛犬不情愿地走在去神社的路上,口中还抱怨着:“真不明白骸大人为什么一定要我们去找那个小鬼……”
千种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毕竟只有彭列十世有力量庇护我们,也只有他有胆子和复仇者监狱相抗衡。”
“啧,”城岛犬轻哼一声,“骸大人就算了,怎么你也被那个小鬼收买了?你别忘了,他可是黑手的人。”
“但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事情,他的确曾经……”
不愿听到柿本千种接下来的话,城岛犬厌烦地快走几步,气势汹汹地一把推开了神社的门。
--仔细算算,这还是他们两人第一次以清醒的姿态进入神社。
--其实他们对神社的印象并不好,毕竟上一次来的时候,他们先是被妖刀姬抡晕、接着又被碧洋琪用有毒料理招待了一番……由始至终,他们明明只见过神社里的妖刀姬和碧洋琪两个人,却好像是经历到了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悲痛经历。
“嗯?”城岛犬在推开门之后,茫然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石墙。他一边绕过石墙向前走去,一边纳闷地开口,“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建一堵墙,是什么怪癖吗……啊啊啊啊!!”
城岛犬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突然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惊叫。
他伸出颤抖的手,哆哆嗦嗦地指向睁着眼睛沉默注视着自己的涂壁,“鬼啊!”
涂壁瞥了一眼陷入惊慌的城岛犬,慢慢悠悠地挪动着步子,离开了两人的视线。他移动时的诡异步伐,看起来简直是一个大写的嘲讽……
‘石墙’虽然已经走了,但是城岛犬并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向后接连退了几步,扶着神社中的一棵树,哑着嗓子问:“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神社中的妖怪而已,习惯就好。你以为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阴阳师的地盘怎么会缺少妖怪鬼神?”——回答他的人,并不是柿本千种。
被城岛犬死死抓住的人面树打了个哈欠之后懒懒地回答城岛犬的问题。他无视了城岛犬猛然变得更加苍白的脸色,继续说,“顺便说一句,你的力气太大,抓痛我的根了。”
“……妖怪啊!!!”
在来到神社的第一晚,城岛犬突然感觉……比起这里来说,也许复仇者监狱,其实是个很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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