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河神。”
“可之前一开始自称河神同他们讲话的, 是你吗？”
“是, 但我不是河神。”
“那你是……”
“一条路过的小鲤鱼。”
小鲤鱼？
新娘抬头看着红鲤鱼变大后已经七米多长的巨大身形, 默然无言。
她识趣的没问河蚌妖是不是河神。
管它是不是, 不是自然好, 若是的话, 难不成她真要去嫁给一只背着蚌壳行走的人形河蚌。
......
河岸边半个人影也无，村里人早就跑得没影，一时半会怕是不会再到河边来。
新娘可以趁此机会逃脱。
“村里不能回去了, 我不知道能去哪。”她趴在红鲤鱼头顶, 朝下看着对方比自己整个身体还大的眼睛。
“从小我就在村里长大，没有去过外面, 走过最远的地方是百里外的集市。”
“去村子以外的地方，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走, 是顺着河下游、还是上游，或者是翻过西边那座山……”
“村里有个李婆婆, 如今已是古稀之年，她曾去过外面, 可了不得！她说外面有很多人，那里房子中间的路叫街, 街上很多的店铺，店铺就是那种只卖东西的地方，是不会散场的集市, 什么都有卖。她还说, 中秋的时候, 街上挂满灯笼，什么颜色都有，上面还画着图画，美人、兔子、月饼、各种各样的花……我也想去外面看看。”
她絮絮念叨着，对着体型巨大的红鲤鱼，倒不见紧张害怕。
“我是鱼，鱼不能离开水，恐怕帮不了你的忙。”
万面镜传达着罗哲玉的意思。
“谢谢你，我知道。”她将脸贴在红鲤鱼头顶的鳞片上。
“你愿意听我说这些就很好，村里人从来不理会，他们只会让我老实听话，不要想不该想的，年龄到了就找一个人生儿育女，安安稳稳的在村里过一辈子，把儿女养大，他们长大了，也嫁人娶妻，开枝散叶，安安稳稳在村里过一辈子……”
“不过最后他们把我献给了河神。”
沉默片刻，罗哲玉也不催她，静静游在河水中。
新娘伸手去摸水面。
河水表层晒得发热，手掌越过水面，就会被清凉柔和的水紧紧包裹。
她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突然问道：
“你娶妻了吗？”
罗哲玉：？
“……我只是一条小鲤鱼……”
问一条鲤鱼有没有妻子，他以为这种事只会出现在表侄看的动画片里面。
“那丑妖怪自称河神，你比它厉害，打跑了它，你不就是河神了吗？正好我要嫁的也是河神，给你当妻子，好不好？”
罗哲玉：？？？
我觉得不行。
姑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刚才是不是进水了？
竟然试图和一条鲤鱼谈婚论嫁。
“我只是一条小鲤鱼。”他让万面镜传话道。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万面镜说完，转头在罗哲玉脑海里发出奇怪的笑声。
“……你这样笑不会难受吗？”
罗哲玉冷漠地问道。
“桀桀……我主，不会难受，我只是一个小器灵啊，噗桀桀桀桀……”
他笑个不停，但罗哲玉已经不理会他了。
止住笑后，万面镜道：“器灵发声不需要人类的声带，也不必换气，什么声音我都可以模拟的，我主。”
“比如说……”
万面镜静了静，脑海中再次响起的声音变得和新娘一般无二。
“我给你当妻子，好不好？”
红鲤鱼头上仿佛有青筋暴起。
“闭嘴。”
“不要嘛我主~你娶妻了吗？我给你当妻子，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脑海中四面八方同时响起数道声音，全是新娘刚才说过的话，嗓音、语调，毫无差别。
罗哲玉默不吭声，召出万面镜本体，使用权限，将呱噪不已、胆子肥厚的万面镜器灵往小黑屋里关。
寻常法器没有屏蔽器灵的能力，器灵就是法器本身，万面镜却不一样，也许这和制造出万面镜的人是魔修有关。
魔修道德线低，背叛之类的事司空见惯，因此只要生出灵智的东西，都会被提防一二，此项能力是为了避免万面镜器灵反噬主人。
只要把器灵关进黑屋，器灵就会被暂时屏蔽和本体的联系，无法感知管理万面镜，也不能干扰到外界，直到被再次放出，或者罗哲玉死亡。
“啊！！！不要啊我主！我错了我错了！”万面镜器灵拼命调用自己的权限，努力拖住自己不被关进黑屋。
虽然对他来说，时光漫长，沉眠一觉醒来，也许就过去千年，但是黑屋很闷，他暂时不想睡觉。
“我不想的！我，我是看了一本书！”
“还闹吗？”
罗哲玉问道。
“不闹了，不敢了嘤嘤嘤……”
“好好说话。”
“我错了。”
他不再坚持将万面镜器灵关进黑屋。
“什么书？”
“就是……和双修功法有点像的书，很有帮助的！看完后，我感觉对功法的参悟又深厚一层。”
罗哲玉：……
槽多无口。
“你一个器灵，看那种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就好像万面镜收藏的功法，每一本都是双修功法，要么就是与双修沾边，其他别的功法一本都没有。
“既能修炼，又能创造生命啊！”
万面镜碎碎念道：“这是我第一任主人的喜好，他喜欢修炼，提升修为，又还想要个孩子，可是修炼之人孕育生命，比起普通人来说要难千百倍，修为越高，越难以生下孩子。一直到我被打坏沉睡之前，他都没能和女修生出个小娃娃……”
罗哲玉不知道万面镜心里还藏着这样一段陈年八卦，不知道说什么好。
.....
思绪千百转，现实只过去一息。
“哈哈，不要当真，我说笑罢了，真的非常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柔和轻快的女声从头顶上响起，她手抚着鱼鳞轻轻拍了拍。
“我见识少，头一次见到妖，觉得有趣便多说了些，还请你不要烦我。”
新娘名叫宓莘，家中已无亲人，否则也不会被轻易选中成为祭祀河神的贡品。
可见村里人也并非认为被当做贡品献祭是好事。
没敢回村，她上了岸，沿着河水朝上游走。
从今往后，便是孤身一人，身无长物，无所依靠。
红鲤鱼隐在河水下，悄然陪伴。
岸上的路他走不得，沿着水路，倒是可以护送一番。
外面的世界，罗哲玉也不知道是何种模样，宓莘手无寸铁，身上连块多余的布也没有，一路不知会经历多少艰难。
......
咔擦……
“嘶……”
咬了一口半青不红的小野果，酸得宓莘整张脸都皱起来。
她犹豫着要吐出，但一想到手里捧着的这几颗野果，是爬了三米高的树，耗时一刻钟摘来的，眼睛一闭，囫囵吞了下去。
果肉不仅酸涩，还粗糙。
除去能酸得人直流口水，再没别的滋味。
苦着脸将剩下的果肉捏碎，塞进嘴里嚼也不嚼，直接咽下去。
噗……哗啦……
水声在岸边响起。
一条鱼被甩上岸，在地上弹了弹。
宓莘跑过去，按住挣扎扭动的鱼，往河水里看去时，只来得及看到一抹金红色鱼尾没入水中，转瞬即逝。
“鲤鱼大人，谢谢你啊！”
她笑眯眯地说道，从地上找来石头，两三下将鱼拍得不再动弹，用锋利的角剖开鱼腹。
就着河水洗了洗，宓莘抱着生鱼就要啃下去。
“等等。”
河水中传来一道声音。
紧接着，巴掌大的一物被抛上岸，落在草丛中。
“将它打开，会有火苗生出。”
顿了顿，河里的声音又道：“不要吃生食。”
河里的鱼不适合生吃，寄生虫多。
宓莘研究了半个多时辰，才用打火机点燃从周围收集的枯草干柴，把鱼架在火上烤。
罗哲玉从袖里乾坤抛出的打火机在她看来，几乎是仙家之物，用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用坏了，刮花了。
被火烤着的鱼肉很快散发出一股香味。
紧接着，那股香气化作糊味。
火大了，翻滚太慢，不小心烤糊一面。
待烤熟后，没有盐和任何调味的微糊鱼，宓莘吃得津津有味。
天色也渐渐变黑，不远处的树木影影绰绰，寂静的夜晚只余虫鸣水流声。
夜晚比白日更冷些。
好在如今是夏季，她穿着长衫，倒不用担心寒冷侵袭，在火堆旁休息便足够。
另一边，水下。
“我主，它有短时间内避水、为佩戴着提供氧气的作用……还有点美白养颜的功效。”
万面镜所说的，是一颗鸽子蛋大的珍珠，这颗珍珠是河蚌妖被打得从蚌壳里吐出来的。
整体浑圆，盈润光泽，微微发着亮，像珠圆玉润的温柔美人。
品相倒是极好，作用也不愧是从妖身上掉出来的。
罗哲玉拿这颗珍珠没用，暂时收起来。
他细细感应体内的不同。
河蚌能成妖，修出半成品人形。这样大的鲤鱼也应该能够修行才对。
然而仔细感应半晌，也只找到一丝微乎其微，仿佛随时都会消散的妖力。
别说支撑化形或者外放这丝妖力，便是驱使它，灵活为自己所用都困难。
“我主，要修炼功法吗？此位面灵气充裕，供给修炼不是问题！只要练了功法，修为分分钟吊打河蚌妖！”
万面镜悄悄问道，语气十分神秘，像在火车站拉开大衣卖贼货。
感到罗哲玉有一丝心动，一丝犹豫后，万面镜迫不及待再次将自己的存货搬出来。
又是他那堆双修功法。
《五行阴阳决》
《两气通生》
《阴阳交转》
......
罗哲玉沉默。
有时候，沉默代表和拒绝同一个意思。
“我主，试试吗？这本功法的主人是位大乘期大能，离渡劫飞升只差一步，虽然这位大能侧重双修，但其实这部功法还有另一种修炼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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