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哲玉目光沉沉地盯着玻璃罐中的生物, 宛如雕像一样静止沉默。
沉默转化为压力, 重重压在玻璃罐中的生物身上。
他不安地颤动, 隐藏在身体中的小黑眼中充满忐忑和恐惧, 惴惴不安。
良久后，罗哲玉才缓缓开口, 略带干涩沙哑的声音在租房中响起。
“你最好这次说的是实话。”
“我没骗你！这次说的都是真的！”尖细的声音连忙保证。
“你们到地球多久了？”
“……按照你们地球的说法，有40天了……”
“你换了几个壳子。”
“三……三个……”玻璃罐中的生物小心翼翼地说道, 生怕罗哲玉突然暴起, 又想出什么新法子折磨他。
白亮的灯光照在头顶，一大片阴影覆盖在脸上, 看不清罗哲玉的神色，只听到他沉默片刻, 依旧声线平稳地朝瓦斯生物问话。
“还有什么隐瞒的地方？”
“没有隐瞒了！”玻璃罐中的生物斩钉截铁答道。
罗哲玉却并不相信, 他认为这只瓦斯生物还有很重要的事情隐瞒, 这家伙既怂又狡猾, 即便是先前几乎要被扔进铁锅里烫熟了, 说话也是半真半假，说一半藏一半, 实在无法相信。
用美工刀又戳了他几刀，玻璃罐里的生物却咬死了再也没有隐瞒，时间紧迫，来不及再进行逼问, 罗哲玉只得暂且作罢。
从租房中找出一个帆布挎包和伞, 罗哲玉将玻璃罐放进挎包, 打开门。
这只外星生物，还有更大的用途，就这么让他死了，未免太轻松。
可惜的是那死去的三个人。
外面的雨比方才要小些，却依旧是电闪雷鸣，雨水连绵不绝，下个不停。
黑夜深沉，乌云密布，街上只有几辆轿车来来往往，远远的就打着远光灯经过，没有半个行人的影子。
罗哲玉撑开伞，踏入雨水之中。
雨滴啪嗒啪嗒打在伞上，地面的雨水在鞋边淌过。
“你要带着我去哪！”挎包中传出尖细慌张的声音，分贝微小，差点儿就被雨声掩盖。
罗哲玉撑着伞走在雨中，许久不曾答复。
就在瓦斯生物以为这个土著不会回答他的时候，略带沙哑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去找你的同族。”
他等了许久，才拦下一辆出租车。
“去KL街公安局。”
“KL街公安局……离这可不近，跨区了，要收跨区费。”出租车司机看着他说道。
“嗯。”罗哲玉收起伞，坐进车内。
大概一个多小时前，各个社交媒体开始沸腾，一件离奇杀人案传得沸沸扬扬。
起因是在三天前，KL街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
有人报案，年轻女孩死在自己的卧室中。
死者被弟弟发现倒在卧室的地上，死因……脑部受到重创，开了个大洞，整个脑髓不翼而飞，且没有半点血迹腥味，屋中整洁，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
死者的家人迅速报警，这件事由警方接管后，本不会就这样随意的大肆传播于网上。
死者那天原本单独在家中，家人都有事出门，死者弟弟爆出死者男朋友那天到家中来过，怀疑是死者男朋友杀害了死者。
警方调了小区监控，证实当天死者男朋友确实进入过小区，嫌疑最大，然而除此之外，却始终找不到有力的证据证明凶手就是死者的男朋友。
并且，死者的尸体上拥有种种不符合常识的异象，且尸体尸检时，竟然仍活力，宛如活人，死亡时间一时无法确定。
仅凭死者男朋友那天到过死者家中这一点，并不能判定他就是凶手。
虽然他现在正待在公安局中。
死者的家人们却无法接受这个答复，他们认定死者男朋友就是凶手，因为死者男朋友家里有钱，就认为这是警方在进行包庇，死者的弟弟愤愤不平，将这件事曝光于网络，希望借助舆论的力量让死者的男朋友伏法。
这才能被罗哲玉通过搜索关键词找到这些信息。
也因此戳穿这只瓦斯生物的谎言。
他坐在出租车中，打开手机，再次搜索关键词。
由于死者弟弟所曝光出来的事件，全面、详细、真实，甚至还有几张资/料图片做为佐证，现在这件事已经逐渐进入网民眼中，热度迅速提升，底下全是议论纷纷凶手和死因的评论。
许多人一口咬定凶手就是死者的男朋友，仿佛亲眼在现场看到了死者男朋友行凶一般。
连为什么要杀害，杀害的过程，甚至如何毁灭证据都一一列出来。
怕是死者男朋友本人看了，都要相信自己就是这样做的。
但死者的男朋友可能看不到这些了。
罗哲玉希望自己去得足够快。
玻璃罐中的这只瓦斯生物说过，他也在寻找自己的同族。
如果这句话他没有撒谎，那么他的其他同族，想必也正在互相寻找对方。
而现在，其中一只瓦斯生物被动暴露了所在地点和信息，相当于在其余同伴面前竖起坐标，其余瓦斯生物会陆陆续续按着这个坐标寻来。
只要在这些瓦斯生物前面到达坐标，罗哲玉就能隐藏在一边，守株待兔，一网打尽。
一个多小时后，出租车到达目的地。
罗哲玉从车上走下，撑着伞在大雨中走进公安局。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值班人员问道。
“我可以在这里避避雨吗？”他问道，脸色苍白，眉目清秀，目光清澈锐利，眉宇间带着别样的气质。
待值班人员同意后，罗哲玉将伞靠在一旁，低头坐在椅子上，静静等待猎物的到来。
————
“凡努，你看这个！”突然拔高的女声大喊道。
一只手机凑到眼前，离脸极近，猛然贴近的过高亮度屏幕刺得他眼睛非常不适应，这样近的距离，几乎要贴在眼球上，根本看不清屏幕上有什么，他不耐地推开。
“拿开点，这样很烦。”
“你毛病真多！”女声嘟囔着，口中说的是新学来的词汇。“别管这个了，你快看这上面的信息。”
被称作凡努的人微微蹙眉，接过手机。
“这是……”
“瓦斯生物！”女声替他说出接下来话。“我们终于找到这些可恶的家伙了！”
凡努沉默地看着手机屏幕，头微低，暗红色的发丝埋下阴影，遮住眼中的神色，没有像她那样义愤填膺。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
“我们可能再也无法回去了，这些瓦斯生物……这里没有联盟，再击杀他们，有什么意义呢……”
“你在说什么啊！？”女声不可置信地大喊。
“没有联盟，你就忘记自己的职责了吗？罪犯不管逃到哪里，我们都有责任前去击杀！”
“更何况是遭到联盟封禁，被要求毁灭整个种族的瓦斯生物！”
“……你也说了，是遭到联盟封禁，可是这里没有联盟，联盟也可能找不到这个地方，在这颗星球里，瓦斯生物……”凡努低声喃喃道，他似乎因为可能再也无法回到故乡，钻进牛角尖。
一只白皙的手忽然伸过来，大拇指在前，其余四指在后，一把揪住他的耳朵，狠狠往上一提。
“嗷！你干嘛啊！”凡努伸手抓住对方的手，歪着脑袋大吼。
“这个新学来的绝招真是很管用啊。”手的主人感叹道。“我看你自从与联盟失去联系后，都快变成傻子了，有必要让你疼痛一下清醒清醒。”
“我们得快点赶到瓦斯生物出现的地点去，说不定能在那里找到云麓，和他汇合。”女声一边说着，一边扯着凡努的耳朵就往外走。
“我不去。”凡努后退一步，任由女子硬生生扯着自己的耳朵。
“联盟已经回不去了，我在这里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女子停下手，回头看他一眼，银灰色眼瞳中满是失望。
“行。”
“那你就留在这里，烂在这里吧，脱离联盟，你也脱去了联盟赋予你的身份，过去的罪犯与你无关，云麓那里我会告诉他你的决定。”
她顿了顿。
“以后不用来寻找我和云麓。”
“我……”凡努欲言又止。
女子却不想再听，匆匆甩上门，朝着瓦斯生物出现的地点而去。
凡努烦躁地抓了抓暗红色发丝，盯着天花板的一角看了半晌，目光空洞迷茫，终究是狠狠一皱眉头，拿起外套披在身上，打开门追出去。
————
雷声渐息，雨点也逐渐从密集变得稀疏，落在大地上时不再那么急切。
罗哲玉的借口是避雨，此时大雨稍歇，坐在大厅中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微垂着头，仿佛睡着过去。
身材高挑，有着银白色眼眸和发丝的男人推开大门，从外面走进来。
值班人员疑惑地看过去。
这个眼眸发色与常人迥异的男人冲值班人员点点头，迈着大步，径直朝公安局内部走去。
经过坐在椅子上的罗哲玉时，脚步忽然一顿。
微微侧头，居高临下地看过去。
身体不准痕迹地调整姿势，做好准备。
低垂着头坐在椅子上的罗哲玉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缓缓抬头。
银白色发丝的男子身体越发紧绷，紧握住拳头。
在这安静的大厅中，气势仿佛一触即发。
“诶——”值班人员忽然朝银白色发丝的男人招招手，满脸摸不着头脑。
“您好，您哪位啊？”刚刚还冲他点头来着。
干啥要冲他点头啊？大家互相不认识啊。
瞧这副行头，染银发戴美瞳的，也不可能是哪个没见过的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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