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凄雨,荒芜路。
自那天从五仙山出来后,已经过去了两天。
头一天顾无忧还能悠闲些,一路走来也碰不见几个人,更别提有人会认识他。可自从第二天开始,为了赏金前来追捕或是取他性命的江湖人就层出不穷的冒了出来,顾无忧虽然无意伤人,但敌手身上大多杀气太盛,又招招逼命,他不得已之间,又伤了不少人。
到了现在,原本洁净的蓝白道袍上已添了不少已经干涸的血迹,顾无忧看起来已不复以往的仙风道骨,清冷卓然,反倒显出了几分沉郁,多了些不可琢磨。
而这一份印象,又为“归元”这个名号平添了几分凶名。
此时,顾无忧正静静走在荒芜小路上。
许是爱惜羽毛的高手不愿与官家为伍,金九龄所发的通缉令招来的几乎都是三流打手,二流的屈指可数。
如今已过去一日的功夫,大部分前来袭击顾无忧的江湖人都被他身上的气势所慑,早已铩羽而归。现在天色已晚,路上只有几分清冷残月为他照着路途,却也分外安静,令人感到些许宁静。原本顾无忧该趁着这时休息打坐,只是……
他喉间叹了口气,停住了脚步,淡淡道:“你出来吧。”
这时,十丈外忽然闪出一道人影。
这人被发现了也不着恼或是害怕,反而大大方方的走近,口中则嬉笑道:“道长果然好功夫!我自以为藏的够隐蔽,可还是被你发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顾无忧走来。这人脚步看似从容,脚程却十分快,转眼间就来到了顾无忧面前。而随着他的接近,月光也照在脸上,让顾无忧看清了他的面容。
他还十分年轻,大约不过二十岁,却已长得剑眉星目,两颗眼珠若点星,漆黑灿然,在这昏暗的天色中也闪闪发亮,又是个让人见之难忘的角色。
顾无忧对他的面相有好感,观他武艺也不过刚刚挤入一流高手之列,实在不是自己的对手。顾无忧这便又起了些爱才之心,实在不忍伤他,于是淡淡道:“你不是我的敌手,不若离去。”
这青年笑道:“在下受师命下山历练,怎么可以因为敌人比自己厉害就退缩?这样畏首畏尾的,如何能练出绝世武功?想来就算侥幸练出来了,也不过是个软脚虾罢了!”
他这样说着,忽然话风一转,笑容变得有些狡黠:“不过嘛,我们两个倒也不是非打不可。”
顾无忧微微掀起眼睫,道:“哦?”
青年笑道:“只要道长愿意和我一同回去,让我领了赏金,咱们两个就不用打了。道长之意如何?”
顾无忧看着他,心里一阵无奈,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如果自己真是个穷凶极恶的恶人,听到这样戏弄人的话,还不立刻一剑斩了他?
又或者,他是看出自己这一天对敌不杀的态度,觉得他也一定不会有事,这才敢出此言语?
不过不管怎样想,好像都有些不智……或者说,算是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了吧。
顾无忧想的出神,且本来就寡言少语,自然也对青年这一番笑言没什么反应了。反倒是青年自己,见对面已经恶名在外的道长对自己的调笑不言不语,只是微微敛下狭长的眸子,一副不甚在意,不愿计较的老好人样子,心里涌出一股难以言表的怪异感。
他忍不住道:“道长就没什么好说的?”
顾无忧闻言觉得有些好笑,这就好像小孩子恶作剧之后看不到回应,忍不住追着询问一样,真是……青涩的可爱。
顾无忧心微微一软,这才淡淡回应道:“我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和你一起回去。”
青年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道:“那道长是一定要与我打上一场了?”
顾无忧无奈道:“如果你坚持的话。”
青年手往腰间一抹,一柄粲然宝剑已自鞘而出。他抬起手,将剑尖冲着顾无忧,笑道:“道长,请了!”
顾无忧观他面上还没有藏好的跃跃欲试的神色,差点没控制住,嘴角一抽。
所以你的目的就是跟我打一场吧!
干什么装的好像只想要钱的样子!我不会相信的!
顾无忧微微一叹,手腕一抖,一柄淡色细剑就从他袖中滑出,被牢牢握在掌中。
青年虽已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柄剑,但还是忍不住赞了一声:“好剑!”
……不不不你别用这种赞叹的语气说这种话,我总觉得你在骂我啊!
虽然心里非常想吐槽呐喊,但看在这人给他第一印象很不错的份上,顾无忧还是很给面子的答了一句:“此剑名为渊微指玄,是我之佩剑。”
青年哈哈一笑,道:“我记住了!”说完,他一扬手,已带着他那柄剑裹挟着雷霆之势,向顾无忧冲来!
顾无忧虽然没有切剑纯,还是个脆皮控制系,奈何双方武力差距太大,根本不用担心对方会伤害到自己,于是将渊微指玄一横,将将好拦住他的剑尖,接着手腕微微一抖,已将对方剑上的刚劲化为无形。冷声道:“气劲过刚,易发不易收,是为下乘!”
青年眼睛一亮,口中喝道:“再看我这一剑!”
他说着,同时手肘一扭,剑锋瞬间变了路数,好似一剑刺来,又仿佛有许多剑一同刺来,其中隐隐蕴含玄妙武学,十分高深。
这是十分上乘的传世武学,顾无忧顿觉巧妙,也是一剑刺出,剑尖灵巧通透,也带有道门圆润,似蕴藏八卦,顷刻间化解了这一式的剑意。
青年眼中光芒更胜:“还有这一招!”
顾无忧自是以剑破之。
两人你来我往打的不亦乐乎,铿锵剑鸣不绝于耳。顾无忧发觉这青年的悟性极佳,他剑招上原本还有些晦涩之感,慢慢的已被他自己觉察化去了。
天才!
顾无忧觉得此刻的自己简直像是小说里见才心喜的高人前辈(不是),有意放慢了动作给青年喂招,见到对方有所进步也十分愉悦。
……就像个发现儿子成材了的老父亲(并不)。
如此战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兴致正浓,忽然一道阴森寒气自林中发出,转瞬已来到了青年的后心!
青年心里一凛,已发觉到不对,只可惜他这时正是变招的时候,招式用老,无法及时脱身,脸色刷的白了下去。
顾无忧几乎与他同一时间觉察到危险,当机立断,猛然提膝……狠狠踹了青年一脚。
青年:“???”
这一脚让青年一个趔趄,身子一矮,那本来正中心口的一箭只穿了他的肺,与心脏差了毫厘。
青年哇的吐了一口血,身子晃了晃就要倒下,被向前一步的顾无忧接住了。
这时又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十二楼已将歉礼送上,望归元道长宽谅!”
顾无忧闻言微微眯眼,目光凌厉的看着远处晃动的枝丫。那之前立在上面的黑衣人已经离去,顾无忧只能看见一个背影。
虽说现在还能追上他逼问线索,只是……
顾无忧低头看着怀里重伤昏厥的青年,微微叹了口气。
罢了,先救人要紧。
日子还长着,总有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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