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斯莱特林,他们狡猾而骄傲,精明而深沉,野心勃勃而有着自己绝对的原则和底线,绝不屑于使用卑劣的手段。也许和其他学院比起来,他们似乎怎么看都并不能和忠诚这样的美德挂钩,但那只是因为他们把自己仅有的忠诚都献给了他们所珍爱的极少数人和事。
那是无尽黑夜里的灿烂孤星。
——分院帽
……
接近凌晨的霍格沃茨,好像掉进深海那样的寂静漆黑。苍白迷蒙的月光在走廊的石凳和立柱边上一晃而过,被阴影撕碎成虚无,月亮躲进云层背后。
斯内普从地下一层悄无声息地走上一楼大厅,荧光从他的魔杖尖上挣脱,轻飘飘地在空气里沉浮着指路,明亮的光线破开前方的浓重黑暗,然后整个空间又重新被蛰伏在斯内普脚步下和身后的阴影重新填满。
光线把他的剪影刻画在古老的岩黄色城堡墙壁上,拉长扭曲又消失。他来到桃金娘盥洗室的附近,面前的封闭走廊沉寂压迫得像个牢笼,阴影和光亮层次分明地铺在地上,在平地映照出极具欺骗性的阶梯黑白图案。
斯内普走近盥洗室的门口,魔杖在空气里画出一道奇怪的弯曲弧线,浅淡的光晕在空气里波动开。为了防止学生靠近而设下的魔咒消失了,他走了进去,没多久就看到一只家养小精灵正恭敬地捧着萨拉查的日记,从一片移形换影里突然出现。
斯内普微微拧了拧眉头,不太明白原来萨拉查说的帮手竟然是一只家养小精灵?
日记漂浮起来,空灵阴滑的蛇语从翻动的书页里传出来,像有一条巨蛇在黑夜里吐信子。面前的环形洗手池渐渐开始打开,正对着大门的洗手池逐渐下降,露出里面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
“尊敬的院长,请您从这里下去再一直走,穿过一片空旷的空间,再打开一扇门,密室就到了。”小精灵艾达拉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看着斯内普和那本日记,“阿比斯应该正好醒着,我刚刚给它喂过食物,需要我去提醒它吗,主人?”
后半句话明显是对着日记本说的。
阿比斯?
斯内普想到了那个传说中被关在密室里,等着继承人来打开后释放出来的怪物。
“我自己去,你们跟上来。”那个声音说完,日记就自动漂浮着朝那个黑色的洞穴里坠落进去,变成视野里的一星幽绿色光芒,像只萤火虫那样。
斯内普跟着跳进那个漆黑的巨大洞口,身后紧跟着小精灵艾达拉。
这是一条隧道,光滑冗长,复杂多变。里面的空气相当不新鲜,充满了一种腐烂又新生的潮湿青苔相互重叠的味道,陈旧积水和微生物相互作用的发酵味道,以及最明显的某种尸体腐烂的臭味。一路这么滑下去的时候,有种像被什么巨兽吞进嘴里,然后在它的食道朝胃里滑动的惊悚感觉。
斯内普落地的时候,荧光正好照亮脚下的一片白色尸骨,层层叠叠新新旧旧,一看就是经过无数年才会形成的一个尸骨乱葬坑。他低头皱着眉粗略地辨认了一下,几乎都是一些动物的骨骼,从头骨和腿骨来看,而且是体型颇大的动物。在那些骨骼上,能够明显的看出来颈椎骨碎裂的伤痕。
“你是斯莱特林家的小精灵,对吗?”斯内普朝一旁的艾达拉睥睨着问道。艾达拉抓了抓她的大耳朵,点点头:“艾达拉的家族一直都是忠于斯莱特林家族的,院长先生。”
“所以也是一直以来,也是你们在喂养斯莱特林留在密室里的魔法生物?”斯内普一边朝那星绿光消失的方向走去,一边选了一个笼统的指代词问。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平常,没有丝毫的凝滞和虚浮,就像他正走在一个满是玫瑰盛开的花园,和旁边的人讨论着天气和酒,而不是走在斯莱特林密室的路上。
艾达拉蹦蹦跳跳地跟在斯内普旁边,似乎对于这里的阴冷空寂一点也不在意,反而很享受,尖细的嗓音回荡在隧道里,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是的!艾达拉的家族在霍格沃茨建立起来的时候就在这里工作了。艾达拉和家人们只服从斯莱特林先生的命令,要定时来给阿比斯喂吃的,平时就回到厨房里,和其他小精灵一起照顾霍格沃茨的学生。”
斯内普听到这里,明白了为什么萨拉查要把艾达拉找过来。因为只服从于斯莱特林家的小精灵,甚至不受霍格沃茨校长权限管理,它们只忠诚于斯莱特林以及他的继承人。它们在霍格沃茨移形换影得来去自如,不用蛇佬腔也能进入密室。而介于家养小精灵们对于自己所服侍的家庭的一贯忠心耿耿,也不用担心它们会成为密室的泄密者。
斯莱特林的密室用这种显而易见又隐蔽无比的办法,得以保全和传承。
毕竟,谁会想到一只家养小精灵竟然能够知道密室的所在,并且可以随心所欲地进出?
高明的智慧。他这么想到。
不知道在这里面走了多久,斯内普有一种好像时间在这里彻底坏掉了的错觉。终于,道路尽头出现了一层幽绿的亮光。
密室到了。
斯内普停顿了一下,下意识地抓紧了手里的魔杖。
……
赫奇帕奇们在厨房永远是有特权的,这是小獾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还有两天就是魔药学的论文上交时间加课堂测试,奥罗拉和其他许多赫奇帕奇一样正在挑灯夜战。她趴在床上,把被子蒙过头顶捂得严严实实,左手拿着魔杖点起一个不算特别明亮的荧光闪烁,双脚翘起来勾在一起晃来晃去,书本旁边还摆了一盘已经分吃完毕的松饼。
她猜现在已经很晚了,到处都静悄悄的,自己还困得不行。那些写在书本上的魔药配方以及用途,全都开始活动起来,变成一团团毛线球在她的视线里滚来滚去,抓都抓不住。
奥罗拉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继续看书,可惜没一会儿就觉得饿了。她长叹一口气,把脸埋进书本里,鼻尖萦绕着那种熟悉的墨水香气,心里一阵哀嚎,手指穿过长发不停地抓挠,恨不得把自己弄成一只炸毛的蒲绒绒。
为什么自己看魔药学的时候总是觉得困或者饿……明明还没看进去什么内容,为什么会感觉这么筋疲力尽,好像走过世界尽头一样。白天凯特尔教授还说过,六年级开始就要根据自己将来心仪的职业来选课,奥罗拉觉得自己真的需要慎重考虑一下自己将来的职业了,不然她的发际线估计就要像全球变暖下的高山雪线一样日益萎缩了。
可是她是赫奇帕奇,魔药学是唯一一门她和斯内普有交集的课程。如果她不选这门课,那就意味着她在霍格沃茨的最后两年也许连话都不能和斯内普说上。
想到这里,奥罗拉苦恼地咬住羽毛笔的顶端,感觉这个选项是个送命题。
她发现她就像安徒生笔下的小美人鱼,为了和王子见面所以选择了双腿,然后每一步都踩在尖刀上行走,还要学会优雅地提着裙子翩翩起舞——联想到小美人鱼的结局,这个比喻太形象了。
有些事情在一开始就是注定不会有结果的,一厢情愿就要愿赌服输。
这是二年级的时候,几个被斯莱特林的院花,苏尔·加西亚拒绝后的高年级格兰芬多的至理名言。
何况……
她低头看了看面前扫一眼就痛苦得让她直皱眉的魔药学课本,更加郁闷地想到,她已经竭尽全力也只能有这个水平,还能想什么。
太过深刻的思考让身体里的糖分加剧了消耗,奥罗拉瘫在床上,肚子饿得咕咕叫。她闭了会儿眼,然后认命地爬起来穿好外套和鞋子,披头散发地朝宿舍旁边的厨房走去,决定去找艾达拉看看能不能弄点吃的。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艾达拉不在厨房,反而在那里的是另外两个和她一起来半夜找东西吃的格兰芬多学生,沃克斯和比尔。
“你们俩也来这里找吃的啊?”奥罗拉惊讶地看着他们两个人,然后很熟练地从厨房里找了一些饼干和奶酪出来,“一起吧。”
比尔朝奥罗拉投去感激的目光,然后拿过一块奶酪咬了一口:“因为被关禁闭来着,所以我们错过晚饭了。你呢?”
“就是饿了,看书看的。虽然我也没看进去什么内容……”奥罗拉耸耸肩回答,语气无奈,狠狠咬了一口饼干。沃克斯理解地点头:“马上要魔药学考试了,我们学院也好多人开始熬夜复习。”
说着,挤在一起的三个人同时叹了一口气。
这时,一阵短促而沉闷的轰响突然从地下室的一头传过来,好像有一群全副武装的骑兵从空气里冲刺过去,碾碎一地惊雷。奥罗拉嘴里叼着半块饼干,辨认了一会儿声音传来的方向,发现是赫尔加的房间。
“什么声音啊?”沃克斯仰起头听了一会儿,起身走到门口打开一条缝,朝外面看了看,“好像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比尔和奥罗拉也走过来,共同看向门外的漆黑。空气里突然出现一缕光,慢慢地,慢慢地扩大延伸,像融化了一地的黄金蜂蜜那样,从一扇门的背后流淌出来。奥罗拉更加肯定了,那是赫尔加的房间,本来应该被邓布利多用魔法藏起来的,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打开了。
一阵阴森轻柔的蛇类嘶嘶声响了起来,让人头皮发麻的清晰,落进耳朵里让奥罗拉打了个抖。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睁大眼睛看着那团暖黄色的光线:“有蛇的声音!”
“蛇?!”比尔下意识地看了看地上,又看了看天花板,“哪里来的蛇?”沃克斯转头看着奥罗拉在微弱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的脸色,说:“你听到什么了是吗?从哪里?”
奥罗拉指了指那束光的方向:“在那儿。”
“去看看。”沃克斯和比尔对视一眼,打开门朝那束光的来源走了出去。奥罗拉愣了一下,连忙想去拉住他们:“诶,你们……”
然而还没等她说完,两只小狮子已经朝那扇半开的门跑过去了。奥罗拉迟疑了一下,只好也跟了上去。
在推开门走进房间以前,奥罗拉有些莫名紧张地拉住沃克斯的衣袖,声音飘忽得像个极力想隐藏起来的幽灵,透着深刻的不安:“要不还是算了,我们回去吧,别进去了。”
她还记得上次掉进来后,那扇石门背后拼命想闯进来的怪物,听起来就是这个声音。毫无疑问,它还在那里。
比尔安慰她说没事,反正地下一层很少会有教授会来巡夜,格兰芬多所在的第八层才是重点。沃克斯推开面前的门,朝里面望了望:“奇怪,这个房间是用来干嘛的?我之前来的时候怎么从来没注意到过这里还有个房间?”
“可是……”
“这里……好像是个女孩子的房间啊。”比尔说着有点尴尬地站在原地挠挠头。沃克斯同意,有些悻悻地收回放在门上的手:“看起来还是刚离开不久的,我们还是……”
他话还没说完,比尔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那团氤氲在空气里的朦胧绿光:“那是什么?”
沃克斯侧了一步,看清了绿光的来源后吓了一跳:“这……这不是斯莱特林的标志吗?”石门上的两条巨蛇正冰凉地睨视着他,幽绿色的宝石瞳孔华光浮动,像活的一样。
“确实是斯莱特林的标志啊。”比尔点头。奥罗拉站在门口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发现那个让人不安的嘶嘶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非常轻微的欢快说话声,而且这个声音还挺熟悉。
“艾达拉?”她愣了愣,小心翼翼地朝石门靠近了一些,伸手摸了摸面前的墙壁,把头靠上去贴着听了一会儿,“艾达拉?你在里面吗?”
里面的声音停了一下,紧接着,那个细小的声音回应了她:“奥罗拉?是艾达拉,艾达拉在这里!”
奥罗拉听完,冷汗都下来了,如果艾达拉在石门背后,那那条蛇呢?!
“艾达拉?!你怎么会在里面?你怎么样?”她顺着声音最清晰的方向走去,伸手拍在满是巨蛇浮雕的石门上,“艾达拉……诶?”
奥罗拉的话还没说完,她刚把手放上去,那道原本合拢得一丝缝隙都没有的石门突然朝两边滑开了一道狭窄的距离,门背后的世界里那种浓郁饱满的森林绿侵占了她的视线。下一秒,她整个人都因为一种莫名的吸力朝里面栽了进去,就像有人抓着她的衣领把她毫不客气地拖了进来一样。
脸着地的后果就是,奥罗拉几乎被自己鼻尖上传来的剧烈痛楚逼出眼泪。她爬起来,看到自己好像来到了一个长满藻类的绿色水下世界一样,这里所有的一切,都……
太绿了。
奥罗拉眨眨眼,很困惑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因为房间的底色和大部分色彩其实都是黑色和银灰色以及银白色,绿色所占的比例并不高。但是那种色彩却生机焕发而且非常有攻击力,浓艳得随时会融化一样,能够让人的视线在第一时间就能注意到它,以至于都忽略了其他。
然后奥罗拉发现了原因,是因为这里的光线。那是一种水波纹一样的浅绿色,浮动在所有东西包括空气上,从天花板上投射下来的。天花板是巨大的穹顶形,雕刻着许多奥罗拉看不出来是什么的繁复花纹,像一团茂盛的荆棘,看起来非常尖锐。
“奥罗拉。”
她低头,看到艾达拉正跪坐在自己面前,歪着头,很欢乐地说道:“晚上好。”
“这里是……什么地方?”奥罗拉有些惊悚地看着周围,浅绿色的黯淡波纹水光笼罩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更加单薄而惊慌。
“这里是密室啊,萨拉查·斯莱特林先生的密室。是他让你进来的。”艾达拉笑着回答。
“为……为为什么?”奥罗拉发现要控制住让自己的舌头不颤抖实在太困难了,她竭力把自己缩成一团,手掌下的厚实墨绿色地毯很软,摸起来有种胆战心惊的阴森温柔。
还好,房间里暂时没有看到蛇。
“艾达拉也不知道,不过艾达拉猜也许是因为那儿。”艾达拉指了指奥罗拉身后。
她回头,看到墙上挂着一张淡金色长发的少女的画像。对方正坐在画像里的窗台上,掀开遮住自己的窗帘,头上戴着蓝紫色鼠尾草编织成的花环,笑得眉眼弯弯地看着她:“晚上好,小可爱,希望贸然把你请进来没有吓着你。”
她……长得……和自己……
奥罗拉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和长发,然后有些哆嗦地反应过来:“你是……你是赫尔加·赫奇帕奇?!”
“猜对啦!”少女欢乐地打了个响指,白皙柔嫩的指尖飞出一串魔法变成的金色蝴蝶。她从窗台上跳下来,鹅黄色裙摆旋开垂落,浅绿色花枝蔓延在上面,动作轻盈优美得像个舞蹈演员那样,声音温柔,蓝色的瞳孔是洒满阳光的大西洋,波光粼粼的美丽:“那么你呢?”
赫尔加那种温柔无害的气质,让奥罗拉很没防备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然而等她说完,赫尔加却看着她笑了出来,清脆的声音风铃那样悦耳:“抱歉,我早该想到的。我们是一家人对吗?真不好意思,我不是要笑你,我只是觉得我们俩好像在照镜子一样,很有意思。希望你别介意。”
奥罗拉也想配合着她笑一下,可惜她笑不出来,只能干巴巴地说:“是啊,也许……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斯莱特林先生才没有一开始就杀了我吧……”
赫尔加听完后,明媚漂亮的脸上突然笼罩上一层阴霾。她牵了牵嘴角,细滑美好的声音轻飘飘地说道:“这样啊,真让人惊讶不是吗?”
“……呵呵呵呵……是啊……”奥罗拉干笑着回答,然后意识到自己也许是说错话了。
“对了,我……”
她话还没说完,赫尔加忽然伸出食指压在嘴唇上冲奥罗拉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外面有人要进来了,我觉得你最好躲一下。”
进密室里来?奥罗拉下意识地想到了邓布利多和斯内普。要是被看到,那就真的很难解释自己怎么会来的这里了。何况现在早就过了宵禁的时间,她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可是她能躲到哪里去?
目光在整个密室扫视了一圈,奥罗拉在大门开启的上一秒,果断而熟练地钻进了那张盖着垂到地面的松绿色床单的床底。
门开了,她听到有人走了进来。
画像里的赫尔加坐回了窗台上,轻轻将窗帘拉上,遮住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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