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了什么?]系统半个世界没见,智商情商减退的相当厉害, 就仿佛离了老师不到半个月就废的学生一样。
林曜轻轻一笑:[比方说我骗他的事。]
[骗他的哪件事?]系统好奇宝宝附体。
林曜皱眉:[我骗他的很多么?]
这话系统表示他接不上。
皇宫之内, 一位白发须眉的老者跪在殿内, 温庄晏眸色沉沉:“朕已经派人去请齐婉儿了, 你们当面对峙,欺君罔上可是个好罪名。”
“陛下,老臣不敢欺君,”那位老者深深地跪了下去。
齐婉儿进殿之时内心略有不安, 在见到那位老者时更是努力的保持着镇定,脑子里面转着思考着对策,却发现条条道路似乎都不太通。
“臣女拜见陛下, ”齐婉儿行礼问安, 目光瞟了一圈却没有见到林曜的身影, 更是有些躁动不安。
曾经的计划是林曜一手定下,环节梳理明晰,让齐婉儿佩服的几乎五体投地,而那唯一的漏洞就是当年书写成帝起居注的卫郎中。
可他辞官多年, 直接连带着家人一起离开了京城不知所踪, 如今却被特意找了出来, 齐婉儿跪在地上的时候都有些发晕。
“免礼, ”温庄晏笑着, 脸上不见丝毫的阴霾道, “朕今日叫你来, 是为了你跟朕说的一席话, 朕记得你说过成帝二十五年记事中说成帝与朕的皇后同寝同食可是真的?”
“臣女记得看过的记事是那样,”齐婉儿谨慎答道。
温庄晏又问:“你还说那记事被修改过,可是真的?”
帝王之势,威势赫赫,齐婉儿屏着呼吸点头道:“臣女当时只是觉得新旧纸张不同,字迹似有改动。”
“很好,”温庄晏看向了一旁白发的老者道,“你来说。”
“成帝记事的确有同寝同食的字,并无任何的改动,”老者跪在地上说道,“但记事并非有心之人想的那样龌.龊,而是成帝老来得子,爱惜异常,皇后的母妃貌美,成帝宠爱,又疼爱幼子,至于当年为何是皇后坐上帝位,不过是因缘巧合,诸位兄弟年长甚多,并未将皇后放在眼里,谁知最后斗了个两败俱伤,全部折损,就只剩下了皇后一个人。”
他字字详尽,说的时候没有丝毫的迟疑停顿,温庄晏看向了一旁面色苍白的齐婉儿道:“你说呢?”
“臣女并不知当年详情,斗胆猜测,请陛下降罪,”齐婉儿跪了下去。
可温庄晏却从帝位走下,伸手捏起了她的下巴,直视着她的眸道:“斗胆猜测,谁教你的斗胆猜测?”
“是臣女……”齐婉儿张口欲言。
温庄晏却笑了一下道:“朕说过了,话说出口之前要想想齐府的家人,从前乱说不要紧,现在乱说可是欺君。”
他虽是笑着,可是目光却让齐婉儿颤抖不已,那样的目光,好像她若是说谎了就会被杀死一样。
左边是她曾经心慕的人,右边是家人,怎样选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陛下,陛下,急报,卓将军急报,”外面传来了侍卫的声音,温庄晏松开了齐婉儿的下巴,站起身来道:“有何急报?”
太监连忙转呈过来,却又是一个信函,而且字迹熟悉的让温庄晏目光紧缩,几乎是一把夺过。
展开的信同样是那人的字迹,可是话语却让人觉得他好似展露出了真正的一面。
‘陛下,齐婉儿做的事,说的话都是我教的,您有本事冲着我来,为难一个弱女子实在有失君子风范。曜字。’
嚣张,放肆,甚至于挑衅。
温庄晏看着上面的字迹问着来人道:“卓蒙在哪里收到的这封信,几时收到的?”
“这封信是今日直接送到卓将军家中的,可是送信的人却不知道让他送信的是谁,”侍卫原模原样的回答道。
“立刻封锁京城所有的门,严禁出入,挨家挨户给朕核对户籍路引,”温庄晏下令,转头看了殿内的人一眼,捏紧了那张信函道,“送他们回去。”
将齐婉儿带来的消息放出就得到了林曜还在京城之内的消息,就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还真是厉害。
算计,勾.引,那些让他自己以为步调随他掌控的感情竟也是那人从头算计好的,最初的心动到之后的怜惜……一切形成了一个圈套,而他心甘情愿的踩进去。
过着门槛的步伐有一瞬间的踉跄,太监连忙扶了上来道:“陛下,您要保重龙体啊。”
“呵,保重龙体,”温庄晏甩开他的手,负手朝着台阶下迈步而去,只怕那个人不这么想。
是他太天真,以为那样的巧笑坦诚皆是出自真心,却忘记了自己曾经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时时刻刻威胁着他的生命。
林曜一直记得他们彼此之间的身份,他们是仇敌,一个是曾经的皇帝,一个是生生将他从皇位上扯下来的人,而他竟然对他情根深种,不可自拔。
何其可笑!
[宿主,我们现在怎么办呀?]系统总觉得十分艰难,[要是早点儿让宿主恢复记忆就好了。]
[现在已经很好了,]林曜安抚道,至于办法,[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头绪。]
算计的时候没留手,就想着跑了,现在便宜皇叔们都被温庄晏给弄死了,他的手上没有一兵一卒,想要复国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最重要的是温庄晏没杀他,没残害百姓,还算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怎么想都不是个办法。
[皇帝把城门封锁了,宿主,我们出不去了,]系统又开启瞎出主意模式,[有没有可能我们回去,把皇帝杀掉,自己做皇帝?]
[半个世界没见,挺凶残啊宝贝儿,]林曜听着外面的敲门声,缓缓起身出去了。
外面的人敲的正起劲,却听门突然从里面打开,被风吹起的是乌黑的长发,可是在那黑发下的半张脸出现在他们面前时硬生生让几个侍卫在夜晚时分吓了一跳。
林曜开口问道:“诸位官爷有何事?草民并未做过恶事。”
他的声音倒是好听,只是这面容实在太过于可憎,那些侍卫纷纷别过了脸去,一人皱着眉头道:“我们并非抓捕恶人,而是检查每户的户籍和路引,拿出来看看就行。”
“哦,原来如此,”林曜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说了稍等片刻,从房间内取出了户籍路引递了过去。
几位侍卫接过,翻看了几下盘问道:“你这是刚从南方过来的,这口音怎么是京城口音?”
林曜啊了一声,开口却是南方的腔调:“草民学话学的快,各方口音都懂一些,学京城口音更容易入乡随俗一些。”
“哦,行了,”几个侍卫将户籍还给了他,挥了挥手道,“没事别瞎往路上跑,吓人呢不是。”
“是是是,”林曜连忙点头,关上门退进了屋里面。
户籍路引被他随手扔在了桌上,小皇帝时什么都不会,户籍路引自然是没有的,可是他本人却是会仿制这种东西的,连带着官印都能模仿的十成十。
他自己不露面,温庄晏想要抓到他几乎可以说是痴人说梦。
[这个还不是因为宿主你好像没有什么干劲儿,]系统嘀嘀咕咕,心思纯净的家伙最敏感。
林曜的确没有什么干劲儿:[就算我夺回了皇位这具身体还是要死,抢来抢去有什么意思?]
[可是这是任务,如果不完成损失的不止一百万,而是两千一百万,]系统掰着手指给他展示自己的运算能力,然后怯生生的问道,[宿主你现在有干劲了么?]
林曜猛地睁开了眼睛道:[有了。]
这副身体结局如何不在他管的范畴之内,他需要做的是夺回曾经属于他的帝位。
帝位争夺交替,本不应该从属于一家之姓,但是于林曜本人而言,温庄晏却的的确确从他的手中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曾经的无路可退,刀子好像随时架在脖子上的感觉,自然也要让那个人重新尝一遍。
[宿主,他还用企图强.奸你!]系统义愤填膺,觉得那个时候的宿主无助的好像嗷嗷待哺的小奶猫,可怜的不得了。
那顶多算是和.奸或者未遂,毕竟林曜本人对于温庄晏的身体和样貌是极为欣赏的,对于他的行事风也觉得比较和口味,反倒是他这个原身的性有点问题,毕竟林曜在误以为自己是原身时不知道骂过自己多少次蠢,现在发现不是自己蠢的感觉相当的欣慰。
[那我就强.奸回去,]林曜像哄小孩儿一样。
[嗯?怎么强?]系统好奇的不行。
林曜笑道:[小孩子不能懂。]
系统企图乘车被拒,系统很生气。
林曜却收拢着目前能够用上的东西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
文臣造反,三年不成,即便有无双的智慧,也需要有力量来进行调动。
曾经萧国的军队已经全部归属于了温庄晏,皇叔们留下来的残余更是没有任何的用处。
想要躲藏起来,现在的京城也不是最安全的,更何况他不是要躲藏,而是要让温庄晏那家伙忌惮。
这个时候若是被抓回去,只怕没有好果子吃,即使不被废掉双腿,想再从那把手森严的宫城出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城门处检查严苛倒是不怕,可温庄晏竟然直接让人封锁,摆明了让他插翅难飞。
但可惜他身为帝王,还想要做一位仁君就不能这样一直封锁下去。
“陛下,并无发现任何可疑之人,”武官向温庄晏汇报道。
温庄晏眼睛微眯,他的小皇后一定就在京城之中,可是他竟然本事大到连路引和户籍都能够躲过追查。
那样吸引人的样貌到底是怎么躲起来的,□□?那种东西并无法紧贴面部,跟面具的效果差不多。
“所查人中有无人戴面具?”温庄晏问道。
“启禀陛下,戴面具者都被一一揭下过面具,并无一人有可疑之处,”那武官恭敬道。
温庄晏微微蹙眉,林曜聪明的很,或许在他将信送来之前就已经出了京城。
“陛下,城门封锁三日,百姓们议论纷纷,诸多客商被堵在城门口想要问个缘由,可要再继续封锁?”那武官低头屏气问道。
历朝历代,除非兵临城下并无封锁京城城门过三日的,若再行封锁,只怕于民心无益。
坐在帝王的这个位置上,虽能享受天大的权力,却并非能够全然的肆无忌惮,那些规则时时刻刻都在将人束缚住。
“开启城门吧,进出需仔细检查,有疑虑的纷纷留下,”温庄晏心中微叹了一口气说道。
或许他真的已经出了城,这样的封锁只能让他看笑话。
城门开启,人潮几乎要冲开官兵的封锁,可面对那□□短刀,纵使再着急,拥堵的百姓也只能排好队一个个被检查后才放行。
“这才来了没多久就要走了,你一走,阿婆的风筝又要不好卖了,”阿婆拉着林曜的手依依不舍。
林曜轻笑道:“只是回乡探亲,过一段时间就又来了。”
阿婆的生意分明好的很,那一双手虽是干枯的像树皮,但是做出的风筝却个个比别家的结实漂亮。
“那你可要早点儿回来呀,”阿婆念叨着,“这出行都辛苦的很,要照顾好自己……”
林曜一一应下,在临行前在她的小篮子里面扔了一锭银子进去,然后牵着马离开。
离开京城,他走的路必定山高水远,只怕今生都再难相见了。
城门口仍然检查的十分仔细,只是对于林曜这种丑的让人看了第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的显得有几分的粗略。
“这是回乡省亲?什么时候再回来?”那检查的人问道。
“预计要三月后,”林曜的嗓子有些磨砂般的嘶哑,让那询问的人听了更是皱眉,直接在那路引上盖了章子,挥手道,“赶紧走吧,赶紧走吧。”
林曜拿过那路引,牵上自己的瘦马就要离开,可身后却马蹄声阵阵,几句吁声,马蹄声停了下来。
粗犷的声音传来:“快检查,我这急着出城办事呢。”
“卓将军别急,”负责的官兵笑着上前去道,“其实您出城都不需要检查。”
卓蒙的声音带着耿直:“陛下让你们检查细一点儿,不管是谁都得好好检查。”
“是是是,卓将军教训的是,”那官兵讨好道,“没什么问题,您可以出去了。”
卓蒙拉紧了自己的缰绳正要上马,却在余光处觉得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声厉斥道:“站住!”
他喊了一声,就大步朝着林曜走了过来,旁边的官兵见他叫人,一拥而上将林曜拦了住。
系统顿时紧张的一逼:[宿主,是卓蒙啊!被发现了怎么办?!]
[别慌,]林曜平静的转过了身去。
“大人,您叫我?”林曜有几分惊讶和淡淡的惶恐,身体更是瑟缩了一下。
卓蒙看他面孔,顿时要走过去的步子停了下来,看背影的时候很像,一头乌黑的长发,被勾勒出来的腰线也跟那个人像极了。
可是转过来的那张脸未被头发遮住的一半伤疤极为的丑陋不说,那眸中瑟缩的懦弱的光芒和声音都跟那个人有着天差地别。
“行了,没什么事,走吧,”卓蒙看着那样瑟缩的身体心里头烦躁了一下让他离开,然后自己骑上了马带着一众的士兵出了城门,扬起的流风带动了那遮挡着半张面孔的头发。
那发丝之下的脸和这半边对比,仿若仙人和恶鬼,只是那发丝还未飘起,就被林曜用手压住了。
他的目光眺望着那远去的人笑了一下,看来温庄晏惩罚的不重,要不然这么快就生龙活虎了。
[吓死我了,]系统猛地喘一口气,好像被叫住的是它一样,也是戏多。
林曜却不紧不慢的上了自己的瘦马,慢慢的驾着,要是今日是温庄晏的话,他可能跑不掉,但是卓蒙这个人对于现在的林曜来说没有什么威胁力。
城门开启三日,仍然没有发现任何的可疑之人,可就在温庄晏打算撤去检查之时,又有一样东西经由一位大臣的手送到了他的御桌前。
陌生人送到大臣的府邸转身就不见了踪影,偏偏这东西跟皇后有关,那大臣也只能忙不迭的送了过来。
“这也有可能是有人恶作剧,”那位大臣十分惶恐。
皇后应该在后宫之中才对,可是那送到府中的信函却暗示宫中的皇后是假的,真的已经出了城门。
“信函你看了多少?”温庄晏看着那上面的字迹笑着询问道。
大臣惶恐的跪了下去:“臣罪该万死,臣也是怕里面有什么不应该的内容,所以亲自检查了一番……”
“无碍,有心之人想要掀起朝廷动荡罢了,”温庄晏拿起了桌上那块软塌塌的跟人的肌肤很像的东西道,“朕希望这样的流言不要传出去引得臣民惶恐为好,崔大人觉得呢?”
“臣同样希望如此,”那大臣的脸上滑落了一滴汗水却不敢用手去擦。
“好了,退下吧,多谢崔大人今日特意送来,虽是恶意,倒是新奇,”温庄晏示意旁边的太监将那位大臣送了出去,他原本面上带着笑意,可等太监送完人回来的时候却看到了他的满面寒霜,仿佛一瞬间冰封大地一般。
“陛下,”太监恭敬低头。
“去宣卓蒙进宫,”温庄晏唇角勾起了一丝笑容,可是这笑却比不笑时更可怖。
“是,”太监连忙转身,本是稳重的人却在下台阶的时候差点儿摔上一跤。
伴君如伴虎,他可真真是体会到了。
卓蒙被召来的时候就被隐晦的提醒了一下,心里有了谱,进殿的时候还是被温庄晏身上的冷气吓得心脏猛地跳了一下,跪下道:“陛下万安,不知陛下传臣来所为何事?”
“三日前你去过何处?”温庄晏问道。
卓蒙努力思索道:“臣往城外去监军了。”
“见过什么人?”温庄晏再问。
卓蒙动了一下眉毛道:“兵营里面的将士见了很多,具体不太记得了。”
“朕问你的是在那之前见过什么可疑的人没有?”温庄晏闭了闭眸,将御桌上的信函让太监给他递了下去道,“你自己看看。”
信函之上话很多,最后一句却让卓蒙心惊——‘多谢卓将军高抬贵手,问陛下安。曜字。’
“臣并未见过皇后啊,”卓蒙觉得他冤枉的很。
“你见过,只不过见的时候他戴着这个,”温庄晏将那块软塌塌的皮子扔了下去。
那上面全是可怖的疤痕,却没有人.皮的腥气,反而带着淡淡的草木气息,并且极为的贴合人脸。
他抓不到人,然后他的小皇后就亲自告诉他他是怎么躲过去的,是怎么逃出去的,是怎么在他的这位左将军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的经过的。
简直就像是啪啪的甩着耳光,让他气的恨不得将那信函撕掉,却又诡异的在期待着他还能使出怎样的招数出来。
世上怎会有那样漂亮又聪明的人呢,让人好像抓不住,摸不着,时时刻刻惦记在心里,只想着若真能让他心甘情愿的臣服该会是怎样满足的心情。
帝位太高,高的有些寂寞,温庄晏从前对他的小皇后也爱,只是却希望疼着他,宠着他,让他安安乐乐享受,停留在他看得见的地方,心里好像就会觉得满足。
可是那样的一逃却是在告诉他,他的小皇后也曾是帝王,他不会被人圈养在笼中,他应该待在跟他等同的位置上。
他虽生气的很,被玩的团团转自然也会心伤难过,可是棋逢对手,那种孤高的寂寞却在慢慢的消散。
他很难因为一件事感到兴奋,即使时时在笑也不过是习惯了,但是他入京之后的所有兴奋却都来自于同一个人。
得到的兴奋,得不到的兴奋。
卓蒙拿着那块皮子,一瞬间就想到了那日见到的那个分外丑陋的人,堂堂的汉子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样:“那天那个是皇后?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啊!”
那怎么看着也不像啊,虽然头发和身段像,但是那个眼神怎么可能是皇后!
“看来你的确让他在你的面前直接走了,”温庄晏冷笑道,“朕是不是说过一律可疑的人都不许放过?”
“是,”卓蒙低下了头,“请陛下责罚。”
“皇后特意点出你帮了忙,说明对你身上的气还没有出够,你自己说要领多少军棍,”温庄晏算了算卓蒙前前后后受的军棍,思索了一下自己对他做过的事情,心中轻叹。
他想报复也好,最起码不会跑的不见踪影,让他找都找不到,会有行动,总会留下线索,他很期待跟他再次见面的时候。
“臣自领五十军棍,”卓蒙抬起头时带了些委屈,“那皇后的气什么时候能消啊?臣也能让他断一臂再接回去。”
“你粗手粗脚的手臂都不知道断过多少次,跟皇后那精细养着的断一次能一样么?”温庄晏挥手让他下去,看着他满脸的牙疼笑了一下敲了敲桌面。
这次若不是卓蒙生龙活虎的在林曜面前晃一圈,只怕他还想不起来,五十军棍大概是卓蒙的最后一次了,可是这送来的信函却是他的开始。
三年的时间不长不短,萧国曾经遍地饥荒的场面在慢慢的消失,粮食长了一茬又一茬,那遍地金黄的地里,挥着镰刀的人们虽是满头的汗水,却个个脸上都带着笑意。
国富民强,国库充盈,官员的饷银也丰厚,可是就是这样安居乐业的场面,仍然有一件事让群臣挂心。
那就是陛下的子嗣问题。
三年前帝后大婚,元帝力排众议娶了男子作为皇后,群臣反对无力,却还想着日后女儿选个妃什么的,没有嫡子最好,都是庶子谁也比谁差不到哪里去。
可是皇帝他却根本不纳妃子,不管大臣们成批上奏折也好,还是几乎撞柱也好,陛下就是不理不睬,若说的急了,还能说出宠妾灭妻该当何罪的言论出来。
而太后深居宫中,不问世事,一次安排将彼此之间本有缓和的关系降到了冰点以后,便再不理任何朝臣了。
“朕正值春秋鼎盛,尔等觉得朕若无后江山就后继无人,是盼着朕崩逝么?”温庄晏这话一出,群臣一个个只能将话全部吞回去。
他本是不怒自威,下了朝堂也无甚改变,直到一封信函送到了御桌之上,那批着奏折的笔蓦然停了下来。
“陛下,这是从苏州驿站送到刘大人府中的信函,”太监恭敬的呈上道,“奴婢已经叮嘱过刘大人内容不可外泄了。”
“外不外泄有什么要紧,”温庄晏接过了那信函,其上字迹婉约,好像字里行间都带着江南的风情,不是瘦金体,却是林曜的字。
他说了在苏州见到的景物风光,说那里商业发展的好,重农轻商本不应该。
信函像是闲谈,偏偏后面缀了个曜字,让人一看就知道是皇后的名讳。
三年来信函不断,今天送到崔家,明天就送到林家,再后天就各家到处送,即使群臣个个缄口不言,可一个个心知肚明,才会对他纳妃的事情如此的上心。
“陛下这次可要寻人?”太监小声问道。
以往每次信函来了以后,陛下都要派人寻找一番,虽是每次都找不到任何的踪迹,但彼此却像是猜谜一样。
“去寻,”温庄晏将信函收了起来,转而说道,“去户部将今年江南的税簿找来。”
“是,”太监对他的行为摸不到头脑,却匆匆的去了。
温庄晏本就没有期冀能在苏州找到人,但是林曜信函中所提虽大多是风物一类,却也是在给他隐晦的提了一些线索。
税簿记录,江南税收比去年高出了五成,大多来自于农税,可是商税却在节节攀高,尤其是牲畜类税收尤其的高。
“牲畜?”温庄晏微动了一下眉梢,江南水多,并不适合养殖牛羊,他转头问道,“江南那边的牲畜是从哪里贩过去的?”
“奴婢不懂这个,只听说过这塞外的牛羊肥美……”太监笑呵呵的说了一句,却见温庄晏的神色一瞬间沉了下去,连忙跪地求饶道,“奴才多嘴,请陛下恕罪。”
“不,你提醒朕了,”温庄晏拧着眉头站了起来,负着手来回踱了几步道,“召兵部尚书来见朕。”
“是,”太监连忙爬起去宣诏了。
……
“启禀陛下,这两年塞外对我边塞秋毫未犯,”兵部尚书刻板的脸上都有些喜意,“这全是陛下增强兵力的缘故。”
“那塞外局势如何?”温庄晏不动声色的问道。
兵部尚书迟疑了一下道:“塞外苦寒,我萧国富强,自然应当接济一二,以往一年给上十万石尚且不足够,这两年却没有多要了。”
“那说明他们足够了,所以不再需要朝廷的接济,”温庄晏心中暗叹大意。
塞外本就是边患之地,那里居住着游牧的部落,往往部落之间纷争不断,对萧国内部造成不了什么太大的冲击,可是那里的人们都是在马背上长大,那里的骑兵一个顶上十个,若是分散不足为虑,可若是凝结成了一股,对现在的萧国造成冲击已经足够。
萧国境内虽然看着兵强马壮,但是之前的损耗让它的底子还有些空,若是对战,胜败难定。
“陛下的意思是塞外的人意图不诡?”兵部尚书思索道,“那边境可要增兵?”
“自然,守城将士三万,增至五万,从旁的地方抽调也好,募兵也好,务必将边城守好,”温庄晏取过一旁的圣旨递给了他道。
兵部尚书退下,一旁的太监静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因皇帝靠在龙椅之上静静的闭目养神。
温庄晏既头疼,心中又有些欢喜,他的小曜儿虽是恨他入骨,却仍然爱着这个国家,发觉塞外有端倪之时也肯费心提醒。
只是已然三年了,群臣催促,皇宫冷榻,让他分外的想见到他,想见到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模样了。
“报——军中急报,塞外十万大军压境!请陛下圣裁!!!”
温庄晏猛地睁开了眼睛坐直了身体,最是不宜征战的时候却偏偏传来这样的消息,还真是让人一刻都不得清闲。
消息传入宫中,武将大臣们几乎要将朝廷吵翻了天,谈的无非就是粮饷和谁人出战的问题。
“陛下,臣自请出战,”卓蒙半跪在了地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若是无法退敌,臣也无颜任左将军之位了。”
他虽是性耿直,在战场上却是无往不利,他一出口,刚刚还争的厉害的武将们纷纷闭口不言了。
温庄晏难得脸上带了笑意,千军易得,良将难求,萧国虽是底子尚薄,却也不是畏惧这一战:“很好,那就派卓蒙为主将,肖帷为副将,再领五万兵马,朕期待你们得胜归来。”
陛下亲自送军,五万大军威势赫赫,便是那塞外的骑兵又如何。
大军一去便是三月,初时每每告捷,朝廷之上一片喜气,可是到了最后一月的时候却全然失去了消息。
好的,坏的,就好像彻底断掉了联系一样。
又过三月,消息传来之时,那连日赶来的士兵几乎要在大殿之上晕过去一般,他气若无力,可是说出的消息却让连带着温庄晏在内的朝廷整个震了一震。
“启禀陛下,卓将军率兵亲入草原,三万大军和卓将军一并被生俘!”
“生俘?怎会被生俘?”
“三万大军如何生俘?!”
大臣们议论纷纷,只因这样的事情实在骇人听闻,古往今来从未有人这般作战过。
“边城可破?”温庄晏问的是这一点,前线虽是每每告捷,可他虽在后方也要日夜悬心,战事最苦的就是百姓。
从前他率兵自不会对百姓大肆屠杀,可是塞外不同,若是丰年还好,一旦到了荒年,他们的骑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也就是朝廷年年接济才让他们暂且安分。
可温庄晏始终认为那是养虎为患,只待日后萧国兵强马壮之时便要一举拿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可他在发展,那广阔的看不到边的塞外也在发展,如今竟是出现一位明智的首领。
攘外必先安内,塞外力量糅合本就不易,他能统一就说明足够聪明。
卓蒙虽然人情世故不通,但是战场上却并无冒进的习惯,三万大军连带主将被生俘,只能说明对方高了太多的段数。
塞外何时出现了这样的人?他的皇后又是如何知道的?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是,那士兵道:“边城未破,十万大军只是守在城外,并未攻城!”
“原因为何?”温庄晏问道。
士兵将怀中的书信呈上,温庄晏细细阅读,下一秒却拍案而起道:“荒谬!”
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如今却是大怒,丞相恭敬询问:“陛下,不知信上写了什么?”
温庄晏不言,看着那信上的字迹有些出神,他不便在大殿上说,下了朝召集大臣觐见将那信件递出。
塞外部落不要其他,要的是两边亲如一家,永结同好,可若是如此,那真是一件大喜之事。
可偏偏那信上要求陛下的皇后的之位,也就是说必须废掉皇后,迎娶他们的大汗,否则迎接的不是和亲,而是屠城。
[宿主,要是他不答应,真的屠城么?]系统怂叽叽的。
林曜平静的点头:[当然,男人要说话算数的。]
[啊?]系统觉得好慌,[可是百姓好无辜的。]
[所以他一定会答应,]林曜就着烛火将书写好的信纸用蜡封了起来,静置晾干后让人进来。
“大汗,”士兵恭敬行礼。
“将这个送到杭州的驿站之中,”林曜将信封递出,“速度要快。”
“是,大汗,”那士兵接过新后匆匆离开。
林曜起身,从大帐之中走出,路过之处人人尊敬行礼,他点头走过,策马在一块高地上停了下来。
不远处就是萧国的边城,边城苦寒,草原比那里更苦,可是他却在那里待了三年之久。
塞外人豪爽,却很难接受外人,但是一旦跟他们结下了过命的交情,又是能够为你豁出命的存在。
林曜在这里待了三年,自然知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但却不能一味地依靠这些的道理。
牛羊,农桑,只能在这里生长的作物很多,不仅仅用来供给自己,还能够出售到江南富庶之地,若论商人的奸滑,无人能出他右,在这件事情上,系统可是大大见识了什么叫做抠门到了极致,会赚钱到了极致。
林曜收留饥饿的流民,亲自组建自己的部落,部落壮大自可攻伐,虽是辛苦了些,但是内部的征伐比外部来战更加能够摸清彼此的底细。
[宿主,你在看什么?]系统倒是很喜欢这里,广阔无垠的,天上的繁星多的像碎钻一样。
[我在看我的国家,]林曜从马上翻身而下,直接在草地上躺了下来,马匹蹭了蹭他的手乖顺的转身去吃草了。
[可是不是说要和亲嘛?]系统不明白,[你嫁给他。]
[这事有的斟酌呢,]林曜笑道。
“陛下,此事和亲为上策啊,”几位重臣纷纷跪了下来道。
温庄晏自然也知道那是上策,可是要废了他的皇后,迎娶另外一个人,若皇后只是皇后,自然换谁来做都一样,可林曜不是,他是他心心念念仍然期待一生携手的人,若是废了,只怕今生都再无可能。
他的骨头那么拧,怎么能接受自己的位置再被别人夺去。
可若是不和亲,三万大军被扣留草原,杀人不过头点地的功夫。
温庄晏第一次体会到了帝王的无奈,因为谁都可以退,只有他不能退,谁都可以任性,只有他不能,人被逼到绝境却连自己都无法反抗的无力感蔓延上了心头。
“他塞外部族今日让朕废黜皇后,朕便废黜,若明日让朕斩杀大臣,杀掉亲族呢?”温庄晏握紧了掌心道,“退让可以,却要有限度,一国之事岂能随意更改,他要屠城,也要攻的进去才行。”
“陛下的意思是?”大臣们忐忑问道。
“朕要御驾亲征,”温庄晏道,他要亲自去会一会那塞外部族的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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