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人鱼和小孩

    这是一个靠海边的破旧仓库, 这里是老港口，附近建有一大排的仓库，不过港口位置转移后, 这些仓库就全都废止不用, 便宜了一些孤魂野鬼和乱七八糟的小组织。

    小鬼头领着富商绕了一圈路, 避开其他人目光, 带着富商一行进入了一个最靠近海边也最破旧的大仓库内。

    仓库的房子已经被海水和风雨腐蚀得千疮百孔，房子一半已经淹没在海水中，后又似被人刻意深挖了一些，变成了一个较深的海水池。

    富商瞪大眼睛看着池子里的人鱼，呼吸不自觉地变得粗重。

    他身边跟着的三个保镖也在一瞬间失神，他们竟然真的看到了人鱼, 那可是传说中的人鱼。

    人鱼生活在海中, 普通人们知道他们的存在, 但能亲眼看过他们的却极少极少。

    池中的人鱼是雌性, 有着一头乌黑卷曲的长发，胸前扣着精巧的贝壳，下-身是长长的黑色鱼尾。

    虽然是黑色鱼尾, 但在灯光下却能看到若隐若现的金色。

    “黑金纱！”富商脱口叫出。

    黑金纱, 传说中海族的贡品，只有尊贵的裴尔曼皇室才能使用。

    富商是个普通人, 但他家属于还算古老的贵族世家, 曾经也出过一个跟随大帝的伯爵, 可惜天赋不太好, 早三百年多前就殉落，之后富商家里就有些家道中落。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富商从小耳闻目染，还是听说过不少好东西，他们家的家族图书室中也珍藏了一些奇珍的魔法画像。

    其中就有关于黑金纱的篇章，按照上面描述，黑金纱并不是纺织品，而是从人鱼身上脱落的尾鳍，如果贡献尾鳍的人鱼心甘情愿，那么黑金纱就会带上海族的祝福，可如果是被强行剥离，那么黑金纱就会变成噩梦之纱。

    富商看着那人鱼的鱼尾，总觉得那很像是黑金纱的原材料。可是能出黑金纱的人鱼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一些地痞流氓给抓住？

    人鱼很虚弱，靠在池子里一块突出水面的石头上，她看到来人也不害怕，只用冷漠的眼睛凝望这边。

    带富商来的小鬼头反倒不知道黑金纱是什么，也没在意，只一个劲地吹嘘：“如何？我没骗你吧，是真正的人鱼吧？”

    男孩催促富商：“这位老爷您现在已经确定了，那么您愿意买下她吗？只要一千金币。”

    “一千金币？”富商重复。

    不是一千金币报价太贵，而是太便宜，富商以为至少会听到以魔晶为单位的报价。

    “是的。”小鬼头脸上冒出局促的表情，一脸诚实地说道：“这位老爷，您想必也看出我只是个生活在阴沟里的小老鼠，谁都能踩我一脚甚至杀死我，我倒是想要魔晶？可我一不会魔法二不会斗气，你就算给我假的魔晶我也认不出来，而且我也用不出去。倒不如要金币，我可以拿着这些金币去买个身份，到乡下做个土财主。”

    富商笑，“你倒是想得清楚。这人鱼的买卖你能做主？”

    “当然。”小鬼头挺起胸膛。

    “她原来的主人是谁？”富商突然问。

    小鬼头眼神闪烁，“我不知道她原来的主人是谁，我只是在早上去捡贝壳小鱼时见到了被搁浅在沙滩上的她，那时她看起来很虚弱，我救了她，她也答应报答我。”

    “她要怎么报答你？不会是你们俩约好了，我给了你金币，她杀了我逃跑？”富商似笑非笑。

    保镖们立刻把小鬼头围起来。

    小鬼头立刻大叫：“没有！我没有和她约好，不信你问她！”

    “她会说话？不是说人鱼的嗓音，普通人类无法听见吗？当普通人能听见人鱼的声音，基本上也离死不远了。人鱼的魅惑歌声除了唱给他们自己听，就只有猎物才能听到。”富商到底是有点见识的人。

    “她真的能说话。”小鬼头信誓旦旦，同时对人鱼喊：“你快说给他们听。”

    人鱼没有说话，她只是离开了那块突出的石头，慢慢游到了富商不远处，慢慢地抬起上半身。

    富商眼神再次呆滞，这条人鱼真的太美了，那脸、那身段完全突破了物种隔离，让富商生出他愿意正式娶一条人鱼当自己正妻的想法。

    “把金币给他，我……跟你走。”人鱼开口说话，声音微微低哑，没有女子那么清脆，却充满了异样的性感。

    富商看人就看呆了，再听声音，只觉得自己什么都愿意为这条人鱼做，哪怕对方合伙骗钱又怎样，只要他能真的和这条人鱼一亲芳泽，他愿意付出一千乃至更多金币的代价。

    小鬼头焦急地看着富商，对富商露出讨好的笑容。

    富商终于舍得把眼睛从人鱼脸上拔离，对身边一名保镖点点头，那保镖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包，小包打开里面是一些各种颜色的卡片。

    保镖从小包里取出一张金色卡片，先出示给富商看，见富商点头，这才把金色卡片抛给小鬼头，“给你，知道怎么兑换吗？这是裴尔曼皇族联合三大公会共同推出的大额兑换魔卡，你拿着这张不记名的，去任何公会分会都能兑换出一千金币。”

    小鬼头双手猛地一合，接住飞过来的卡片，脸上全是抑制不住的笑意，“谢谢谢谢！那我就不打搅您了，这条人鱼现在开始就是您的了！”

    小鬼头拿起卡片就跑。

    富商对保镖施了个眼色。

    一名保镖跟了出去。

    富商又转头对人鱼笑道：“放心，不会害他，只是想看看他身后有没有其他人。我们做生意的，又是普通人，总得更小心些。”

    “你说得不错。”人鱼神色疲累，伸手似乎要揽住富商。

    富商色迷心窍，立刻伸手想要抱住一看就很滑溜溜的人鱼，口中还问：“你为什么会说话？”

    以为会沉默的人鱼竟然回答他了：“因为我是人鱼和人类的混血。”说着，人鱼尖锐的手指尖有意无意从富商脖子处划过。

    一只手抓住了人鱼的手，另一只手把想要抱住人鱼的富商给扔了出去。

    留下的两名保镖看到自家主子被扔到墙角才反应过来出事了，当下一个先去查看富商的安危，另一个则拔-出了长刀警惕地盯着人鱼。

    两道人影在不太明亮的仓库内出现，加三仍旧抓着人鱼的手指。

    人鱼原本想要反抗，但当他感觉到对方施加在他身上的魔力威压后，她立刻放弃了。

    “说说看，这是什么情况？”加三隐身看了好一会儿，在看到竟有真人鱼时，他也很惊讶，而臆想中的下三滥组织也没有出现，一切看起来就好像人鱼在报恩……用卖掉自己的方式。直到人鱼要杀人他才出手阻止。

    人鱼沉默。

    富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两个保镖还算有眼力见，看到突然出现的加三和爱包，在惊慌过后就赶忙行礼：“见过超凡者大人！感谢您们的帮助，西奥多家族必将把这份恩情铭记于心。”

    加三看出保镖的担忧，特意道：“你们的主顾没事，只是睡过去了。”

    保镖们松气。

    加三对他们一笑，“你们俩不介意也睡一觉吧？”

    “当然不介意。”保镖们还能怎么说，超凡者大人们办事愿意留下他们的小命就算他们很幸运了。

    看到主仆三人靠在墙壁睡过去，加三又转看向还抓着的人鱼：“你最好做一些解释，我听到你说话了，如果你不做任何解释，那么我将把你以谋杀未遂的罪名送到……城主府。难道你更愿意如此？”

    人鱼当然不愿意落到城主府手中，她抬起眼眸，有点不安但还算坚强地看着加三，美丽的脸蛋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怜爱。

    加三叹息，“抱歉，你的魅惑术对我没用。”

    人鱼：“……”

    加三不想在这件事上多浪费时间，很干脆地道：“我数到五，如果你不做任何解释，我就把你打昏送去城主府。一、二……”

    “我需要食物。”人鱼判断再三，决定还是说一部分实话，她看不出抓住她的青年的实力，旁边那个矮胖老头笑眯眯的，也看不出实力，这表示就算身后就是海洋，她也不一定能逃得掉。

    加三皱眉，“你把人类当食物？”

    “这很奇怪吗？难道人类不吃海鲜？”人鱼淡然道。

    加三点点头，“你说得对，就立场而言，你没有错误，但可惜我是人类，而且你应该知道你这个答案会让我更想把你依法处理吧？”

    “依法？”人鱼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她就像是听到了某种很不可思议的言论，“我以为你会契约我，让我成为你的禁脔。”

    加三：我疯了才会契约你，信不信我现在契约你，晚上你就变海鲜躺餐桌上了。

    加三十分庆幸他请他家那个看起来十分大方大度，其实在感情上却十分小鸡肚肠且特别爱吃醋的雷诺陛下去盯那个小鬼头了。

    “我还有一点疑问。你身后就是海洋，你和那个男孩的关系也不像是被束缚的关系，如果你真的需要食物，完全可以选择海生物，这样更不容易打草惊蛇。请说实话，如果你不想变成某个人类的禁脔的话。”

    爱包插话：“你可以把她交易给我，我很久以前就想在院子的池子里养一条人鱼了，一条能出黑金纱的人鱼，养着也不掉面子。她长得也不错，将来如果其他院的异种想要配种，说不定她能再生几条变种小人鱼。”

    人鱼在心中骂了一百句脏话，并把对矮胖老头的仇恨值升到最高值。

    加三：“你听到了，你还挺抢手的。”

    “我说真话，你愿意放了我？”人鱼声音不再可以带着性感的诱惑，而是变得低哑。

    “这要看你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以前的加三看到有什么生物想要杀死人类，那肯定二话不说就把对方视为坏蛋。但现在经历过罪恶世界，他对善与恶的观念已经不再那么界限分明，他保留着底线，愿意去包容更多。

    人鱼定定地看了加三好一会儿，她没在这个人类脸上看到任何意乱情迷、也没看到对方的馋涎和让她恶心的种种欲望，这个人类青年似乎单纯地就想知道她为什么要行凶、为什么要和那人类男孩勾连。

    这也许是个有正义感的战士。

    “请你们保护那个孩子，他带人来也是被我逼迫的。”这条人鱼显然知道要怎么说话才能博得正义战士的好感。

    加三没上当，“大量金币才是吸引他挺而走险的最大要素。”

    人鱼没有辩驳，“他真的帮了我，我当时搁浅在沙滩，已经无法游回海里，我的尾巴受伤了，必须要有个安全的地方养伤。是他提供了这个地方，也是他帮我挖了这个海水池，最近两天也是他在送食物给我。不过他很害怕，怕我和他被人盯上，可我的伤势又不能在短时间内愈合。后来我就跟他协商，让他帮我找几个人类过来，通过人类的血肉，我可以加快愈合速度，而他可以得到一笔金钱，从而脱离现在的组织开始新的生活。”

    “他没有想过把你卖给他的组织？”加三问。

    人鱼摇头，“没有，这也是我想报答他的原因。那个孩子确实属于坏孩子一类，但没有坏得彻底，他心中仍有善良的地方，而我想给他走进光明的机会。”

    “你很奇怪，”加三抓着人鱼的手指不放，“你愿意挽救一个不太坏的小孩子，却能去杀死几个跟你完全不认识的无辜路人，你不觉得很矛盾吗？”

    “不矛盾，他救过我，我报答他。其他人类，生死关我什么事？”

    爱包又突然插话：“刚才这条小人鱼说她是混血对吧？我记得我那位老友就特别喜欢研究这种稀奇古怪的生命类学问，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他好像跟我说过，混血人鱼有一种天赋，他可以通过食用同类的血肉而让自己的血脉看起来更像人类或者更像人鱼。”

    加三挑眉，还有这种骚操作？

    特美丽证明：“确实有，我也听说过。人鱼也算是古老种之一，古老种大多自尊心极高，对血脉也更为重视，我们恶魔族对于混血恶魔还不至于喊打喊杀，但在人鱼族，混血就是一种原罪，发现不是排斥驱逐，而是直接杀死，且杀死的方法非常残忍，人鱼族会一枚枚剥除混血人鱼的鱼鳞、抽掉他们的骨头、砸烂他们的尾巴、放光他们的血液，被这么折磨而死的混血灵魂非常美味，有一段时间，我们恶魔族特别流行到人鱼族那里故意弄一些混血人鱼再让纯种人鱼发现……”

    “停！”再让特美丽说下去，加三觉得自己会忍不住把粉红团子揍一顿！这家伙的语气可没有半点同情，反而充满了一种我也想试试的恶劣欲望。

    加三放开人鱼的手指，但他的魂力已经锁定了这条人鱼。

    人鱼也聪明地没有立刻逃跑，而是往后稍微退了一点，让更多海水包围住自己。

    “所以你利用那个男孩吸引人类过来，不仅仅是为了猎食，更想要变成人类？”加三问。

    人鱼垂眸，过了一会儿，脸上忽然滑下两行泪珠。

    泪珠没有变成珍珠，只是普通的盐水。

    人鱼抬起眼睛，静静地流着眼泪，“两位超凡者，你们愿意听听我这个卑微的混血人鱼的故事吗？”

    加三看向爱包，爱包大大最喜欢就是听八卦……不，是听故事了，当下就用力点头。

    人鱼接下来说了一个故事。

    等故事快说到尾声时，雷诺才悄无声息地回来。小怪兽轻轻一跃，跳入加三怀抱。

    加三抱住他，传音问他：“如何？”

    雷诺：“是他的个人行为，没有人主使。那小孩也很聪明，拿到金卡就跑去佣兵公会，那里有专门帮人办身份和买卖土地房屋的人，有佣兵公会盯着，那些人信誉还行，小孩就付了三分之一定金，等全套身份和土地房屋办好，他再付尾款就可以。他也没有离开公会，就待在那里，显然打算什么时候拿到身份什么时候离开。”

    “那个保镖呢？”

    “见钱眼开，看对方是个小孩，就想在中途出手杀人夺财。”

    “也许是那个富商的吩咐。”

    “谁知道呢，我把那保镖扔到海里了，如果他水性够好，也许能游回来。”雷诺没说他扔出了多远。

    加三摸摸雷诺，把小孩的事就此放开，只希望那个小孩得到身份和土地，能做个对得起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