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萧云来到异世界的第四个冬天,与去年冬天最大的区别是, 红薯土豆可以敞开来消耗了。
去年开始尝试种植的土豆红薯长势都不错, 做好田间排涝、肥料喂足,长出来的茎块虽然没有地球上动辄上万的产量, 亩产也能保持在3000斤左右;但因为要选种和扩大耕种面积的关系, 萧云把这俩作物都装地窖里了, 隔个十天半拉月的才给大伙儿换换口味, 没给敞开来供应。
今年耕种的土豆红薯, 就比去年大胆了一些萧云分别种了两轮。
第一轮和苜蓿同期下种,第三茬苜蓿收割前收获, 这轮春土豆和春红薯的产量还都不错,平均亩产3000斤3500斤;第二轮嘛, 就是和大豆一块收的秋土豆和秋红薯了,因生长周期较短、这轮的产量较低,平均亩产只有2000斤左右。
亩产不高但咱地多, 大好的平整土地用来种土豆红薯,还一年种两轮, 这综合下来年产量自然是相当惊人之前一直忙着没功夫捣腾这块, 入了冬, 工作密度没那么高了, 仓库地窖里塞满的土豆红薯自然也就到了展现魅力的时候。
今冬的第一场雪比前几年都大, 一夜睡起来,挡门的木板下半截都给雪堵住了,鹅毛大雪还在不断地飘;这样的天气萧云再狠心也没法把人赶出去工作, 自然是放“大雪假”,好容易能休息一天的族人们发出欢呼,往自个儿身上裹了棉布衣毛衣毛裤再来层兽皮便冲出去扫雪玩儿;萧云摇摇头,转身便召了食堂厨师队和大水的工作队过来,开始加工红薯粉。
一般来说自制红薯粉最好是在秋天打霜前后制作,但那时候不是忙嘛下雪了再做也不耽搁
首先,要磨碎红薯茎块,取现成的雪烧化了把红薯洗干净,随便切块,丢石磨里磨碎。
部落里小六百张嘴,做啥玩意儿都得走量,说是自己产出自己消化,一次性做红薯粉也得按万斤计算好在这玩意儿亩产喜人,就算只种了三百亩地年产量也有一百几十万斤,可以随便祸祸。
要磨碎这么多的红薯可不是轻省活,跑进跑出的硬是把大伙儿给折腾出一身的汗,天擦黑时才搞定。
接下来么,就是把磨碎的红薯中的淀粉过滤出来,最简单的办法是用纱布兜着用水冲,滤剩下的红薯碎块当晚上就煮红薯大米小麦粥
淀粉水装入容器静置一夜,沉淀到底部,将表面的水倒掉、淀粉铲出来装筐或者簸箕放在各个房间的炕上烘干,干得差不多了,就可以开始做红薯粉了。
嗯这期间萧云截留了一部分烘干的红薯淀粉,放到一边留着做糖。
红薯淀粉加水和成面糊状,装入底部刺出圆形孔洞的瓢状容器内,拿着容器站在烧着开水的大灶旁,一手拿瓢,一手捶打,瓢中的淀粉面糊受力从孔洞中如线状滑下、落入滚水中烫熟,煮成深红色;再将煮熟的粉丝捞出,放入带冰块的雪水清水也行中冷却,挂起来晾干齐活。
当然,不能晾到室外去,雪还在下呢,也不能凉在烧炕的室内,那样的话粉丝会粘连在一起,变成粉团;思来想去,萧云索性把晾粉丝的架子先推到屋后避风处冻得根根分明,又移到没烧炕的屋子里,开了门吹风阴干偶有粘连的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大差不离就行。
第一场雪下了一周还没停,萧云也带着人消耗了十几万斤红薯,做出来两万多斤红薯粉粉丝还在晾大家暂时没吃到,红薯碎煮的粥倒是把大伙儿腻得够呛,又舍不得拿去喂猪,食堂不得不开发出裹面团油炸、压制成饼或烤或煎等方式来消耗
而在红薯粉晾干之前呢,萧云也麻溜地把红薯粉糖做了出来制作方式等同于麦芽糖,温室里发出的新鲜二叶麦芽切碎,红薯淀粉以1:15的比例用水调开,再按十比一的比例兑入切碎的新鲜麦芽,倒入四五倍的水中彻底煮熟透。
煮熟后的薯粉麦芽乳退火降温至50摄氏度左右,再加入比例与调和时相等的新鲜麦芽碎,静置两小时后表层出现清水,再烧火煮开,用布过滤,滤出液即为糖液;将糖液大火烧开、四小时左右烧干水分,所得极为糖。
红薯淀粉做的麦芽糖有个好处是,烧干水分后可以成型为半固体,不是容易变质的液体状;并且可以在原糖基础上再次加工,比如将糖液烧开冷却到不烫手后加入熟豆粉或陈皮粉,用圆棒沾起拉扯,如拉面一样将糖体拉成白色、用刀切断,就是白色的糖块,将糖体拉成丝,就是糖丝。
还可以加入与糖液等重的炒米花、炒大豆、炒松子、果干果脯等,用木板压平了切块,就是切呃嗯
“切糕应该不是这么做的,还是叫切糖。”萧云看了看手中巴掌大的切糖,给脑中刚冒出来的名儿雷了一下,顺手把切糖递给在旁边等得口水哗啦的牛角。
牛角双手接过加了松子炒豆、炒米花、果干压制切块的切糖,咽了下口水,把糖放到案板上,用刀切下一个角丢到口中美美地含着,大块的糖则是揣到了腰带上的树皮口袋里。
“留着以后吃”萧云给他这模样逗乐了。
“给球球留一点。”牛角幸福地鼓着腮帮子,很自然地。
“”萧云认真地盯着牛角的兄贵体格看了眼,“球球我记得是雄的,公的。就算他不是公的,你俩这型号也不适合。”
牛角“”
“阿云粉条干透了,可以吃了吗”大河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一进门便嗅到屋内满室的甜味,再一看案台上还没切开的大块糖块,立马愤怒地一指,“啊,你们背着我弄好吃的”
“怎么说话的,啥叫背着你,刚才我说来个人帮忙是谁溜得最快的”萧云就不高兴了。
“你又没跟我说你又要做糖”大河还很理直气壮,扑到案台前就想去抢糖。
“缩手”萧云一巴掌把大河的爪爪拍开,“这个糖是要当奖励发的,你没份。”
“那他”大河森气地朝鼓着腮帮子的牛角一指。
“牛角。”萧云偏头。
“嗯”牛角吸溜下口水,义正言辞地,“大河,不劳动者不得食,你跑了,不得食。”
大河气得嘴都歪了
让牛角把大河拎出去,萧云抄起让灰矮人特制的、中国人一拿上手就感觉战斗力5的方片菜刀,刷刷把压制好的糖切成块。
还是那句话,内部没有货币流通的情况下零食就是最好的激励机制,拉成丝的丝糖和白色糖块属于表现良好奖,做工复杂味道丰富的切糖就属于优秀奖;牛角笨虽笨,做事情舍得出力卖力,给个优秀评分一点不过分,大河的话,随便给俩糖块就打发了,帅又如何,在萧云这里没有特殊待遇
“来,球球,这是你的份。”
小六百号人分成三十个学习小组,在组内老人的带领下学习算数认字,秋正带着一帮新人在烧炕的屋子里费力地念字词句,萧云拎着个箩筐走进来,先抓了块巴掌大的切糖塞给他。
“咦,这是新的糖”秋新奇地把切糖翻来覆去的看,雪狼人的巴掌大等于他的手掌大,这么大块的糖部落里还是头一次发。
“对,叫切糖,味道经过牛角验证,优秀得很。”萧云笑眯眯地打量一圈秋的学习小组,发现目标,走过去递糖,“你是小花对,这个优秀奖你也有。”
“哦哦,谢谢。”小花受宠若惊,欢喜地把糖接过来。
萧云又找到两人发了糖,分别是灰矮人莎莉和一名猎豹,四个人发完,他抽出名单看了眼在其他人眼巴巴的视线中抬脚往外走。
“等等、阿云发完了”秋惊了。
“对,优秀奖嘛,表现优秀的人才有。”萧云笑得特别和蔼,“其他人不要急,良好奖用餐后食堂的人会发的,也是糖。”
领到切糖的四人心里面顿时就有点爽但是没领到的人占了大多数,他们也不好意思过于高兴,赶紧把糖收起来继续学习。
小六百号人中领到优秀奖的只有六十二人,这还是萧云放宽了优秀标准平时干活儿认真勤奋,下雪后学习态度端正、进步显著的都有份,重点在学习态度端正上,听故事就聚精会神,让学算数认字就哈切连天或走神的绝壁不行。
迷迭香所在的学习小组艰难地学了一下午的认字,到了午餐的时候带小组的青岩刚说了句让大家伙把路上、屋顶的雪扫一扫就开饭,迷迭香立即飞奔出屋比起痛苦地重复去年的学习地狱,干活儿什么的他真是爱死了
然后扫完雪,去食堂领按小组分配的食物时,分发食物的大河面无表情地递给他们一个装着二十块手指头大小白色糖块的盘子,就挥手赶他们走。
“等等,糖呢那么大一块的糖呢我看见青岩都有的”迷迭香连忙捉急地用双手比划出方块手势。
“你问我咯”大河斜眼。
“不然呢”迷迭香很头铁。
“我都没有你还问我要”大河当即暴走,从腰包里掏出一小块白色糖块用手指捏着怼到迷迭香脸上,“你看看,我分到的也只有这个这个”
牛角伸胳膊把大河脖颈锁住往回拖,青岩也臊眉耷眼地上来拉迷迭香“行了行了,别丢人了,别的小组的人看着呢”
当天的午餐是红薯粉,每个学习小组都领到大桶的粉丝、脑袋大的嗦粉陶碗,还有半陶锅的油辣椒油渣肉沫哨子、两陶锅蔬菜汤。
热腾腾的红薯粉舀上一勺子油辣椒哨子、两勺子蔬菜汤,嗦起来那叫一个身心愉快,愤愤不平的迷迭香一时间忘记了其他,沉迷嗦粉不可自拔。
到了下午,雪小了一点,关在屋子里学习了一早上的各个小组得以放出来,该除雪的除雪,该负责日常事务的忙活日常事务;迷迭香“嘿咻嘿咻”的打扫了猪圈、给羊圈石槽换了饲料,擦了把汗,忽然想起了啥,蹿到青岩身边,颤抖着伸出双手“青岩,那么大一块糖,那么大”
青岩“”他这会儿并不想掐死这头雪豹,只想掐死把迷迭香塞给他照顾的花豹鱼骨。
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学习气氛中,又过了几天,从降雪量到持续时间都非常惊人的第一场雪终于肯消停了,羊圈外的雪层高到能给羊群挡住风的程度要不是人手多能时时清理,今年这头场雪搞不好就能把羊群全埋下面。
斑豹夏,在部落劳动力上升后重新混回到小组长的位置,学习了一早上后,带着劳动小组里的人爬上爬下清理玻璃棚顶上的积雪、让大棚内的作物接受日照;这活儿只能猫族来干,他们手脚轻灵、身手灵活,除雪时能较好地避免棚顶受损,若有铺棚顶的玻璃被冻裂,他们也能及时更换。
在雪狼族部落里磨砺了一年,夏的性子改了很多,至少不会像以前那样把自己的心机表露在明面上了,领着小组干活儿时也能知道要将负责事务的优先级排在个人情绪、立场的前面;这倒不是说夏的性格中自利主义的部分给磨去,一个人的性格哪有那么容易被改变的,而是他很清楚地知道,想要在部落里受人尊重,就必须要有带头做事儿的能力态度。
与能力和态度相比较,“身份”反倒不算什么现在部落内的“族长”就有七个,战士更是多到廉价,夏没有条件也没有心理优势继续抱着过去的身份地位不放。
在猫族之中他算最强的一个没错,可比他强的雪狼人实在太多了这心理优势确实是没法儿建立起来。
所谓不破不立,原先坚持的观念粉碎后,夏反倒是适应了部落内的生活接受了教育后,他已经明白野心这种东西若是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就是在闹笑话,所以他学会了将野心隐藏起来。
清理完排成两大排的十余间蔬菜大棚,夏的小组还要照看大棚内作物的生长情况菜地本来就归二级劳动力管,浇水施肥除虫除草这些活儿夏也是一把好手了。
一下午的时间全耗在大棚区,天色擦黑,夏的小组才疲惫地回归生活区,各回各屋取用热水洗手洗脚,换下冻得跟冰块一样的鞋子,坐到火炕上缓口气大棚里的温度有二十来度,倒不算冻,但从大棚走回生活区这段路足够把人的脸冻僵,草原上的夜间本来就比白天气温低,泼水成冰不是开玩笑的。
“今晚也有粉吃”
同屋去领食物的人吐着热气进门,开心地把装着红薯粉的大桶搁到大灶旁边“来拿碗啦,要加多少哨子自己来加。”
“今天的零食还是糖块没有上次那种很大块的糖吗”
“优秀奖哪里会天天发啊,再说你本来也没有的好”
“夏有份的嘛对,夏,上次那个大大的糖块,阿云就发给你了。”
夏扭过头笑了笑,没说话他心里当然是有点儿自得的,毕竟同个屋子的二十多名猫族里就他和另外一头金猫领到了那种特殊的大块切糖。
猫族的食量只有雪狼人的三到四分之一,一屋子大小猫族一桶粉就喂饱了,喝完碗底热腾腾香喷喷的糖,一群猫咪便懒散地瘫在炕上揉肚皮。
“夏,你认字最多,念故事给我们听。”一头刚成年的雪豹在炕上懒洋洋地打了几个滚,凑到夏身边,伸舌头讨好地舔了下夏的脸。
“行,念什么”夏模仿着阿云时常端着的笑眯眯的脸,很和善地道。
“我想听鬼故事,鬼故事的树皮纸收在哪来着”
“咦,不要啦,我想听人鱼公主”
“鬼故事嘛,鬼故事嘛”
“都可以,先念一个后念一个好了。”夏笑着从同屋的人手上接过一叠树皮纸,翻到一页鬼故事,开口念起来,“人类王国西部,有个旅行者路过一座小镇”
夏念了两个故事,同屋的猫咪们也消化得差不多了,纷纷起身到大灶边取盐水漱口,抱着毛毯睡下。夏把炕头让给幼崽,自己睡炕尾的位置,才刚拖过毛毯,便有人来敲门。
“夏,你没睡”红叶挪开门板、掀起兽皮门帘走进来,朝夏招手,“把衣服穿上,来下活动室。”
“红叶,有什么事吗”夏连忙掀开毛毯坐起身。
“来就知道了。”红叶冲他挤挤眼睛。
夏穿上刚脱下的毛衣毛裤,裹上兽皮穿鞋下炕,跟着红叶一路来到活动室,一进门,便发现屋内已经坐了不少人。
“工作会议”夏心中一动,跟着红叶走进去坐下的过程中不动声色打量四周,却发现并不是开工作会议,因为包括他在内的七个族长并不全在,各族的战士也只来了一小半。
“难道说我不知道的时候部落里其实组织过多次这种不对人公开的会议”夏表面上没什么异样,盘腿坐下时搭在膝盖上的手却不由得握了握他选择了隐藏自己不表示他可以接受自己被部落决策层排斥在外,能控制住不动怒、不形于色,已经是这一年来受的教育够多,练出来了。
“红叶,这么晚叫我们过来是做什么啊”
正暗自恼火的夏听到秋发问,不由得一愣,兔狲在部落内“地位”特殊他是知道的,最明显的就是“部落共有企业”中秋是唯一的雪狼族之外的种族领导者。连秋都这样问话,难道说是他误会了
“人都来齐了。”
夏正惊疑不定,阿云便笑呵呵地掀起厚重的门帘走了进来,在门口的藤草垫子上脱了鞋,走到地毯上坐下。
“是我让红叶和毛毛去叫大家的,召集各位来的目的呢,主要是给大家上夜课。”萧云将一叠写满文字的树皮纸放在身前,亲切的目光扫过众人,很耐心地解释道,“白天的学习是针对所有人的扫盲课程,晚上的夜课呢,是更进一步的升级教育,暂时只面向能跟得上学习进度的人,以后有条件了再推广。”
“这一等级的教育,分为社会经济、思想政治、初级算数这三个部分,每天晚上各上一堂课,每堂课分为三节,一节课教一个大类”
“阿云,我们不是都会算数了吗”秋已经发现被召集来的都是各个小组的好学生,好奇地问。
“呵呵那只是扫盲程度的基础数学,要说会做算术题,我都不敢我说全部会算。我们接下来要学的这部分初级算数,就是巴尔克上半年学会的水平”萧云笑着解释。
深知巴尔克受调教程度的蓝果、红叶、草根等人面色微变。
“接下来的第一堂课呢我们先来学社会经济,这个是初级教育里面最简单、最容易理解的,也是给大家一点适应初级课程的时间。教学案例呢,就以我们部落与森林精灵、圣布里奇商团做的生意为例。某样商品为什么要卖这个价格,某种商品的流通对交易的双方意味着什么、有什么样的好处,从今天开始,我们一点点地来了解。”
“首先我们来了解的第一件商品,是我们制作的水果罐头。”
“做生意要先核算成本,水果罐头的成本是什么呢,是水果和玻璃罐头。水果来源有二,与森林精灵交换而来,我们自己在草原上、森林边缘采集;罐头的来源呢,是用地精们挖的石英石烧出来的,烧制本身消耗的原料和煤属于自产,玻璃瓶子从入窑烧制到玻璃液倒模成型的耗时为”
“综合算下来,玻璃瓶烧制成型和封口的工作量与水果采集清洗加糖泡制对等,劳动成本为”
“产出的第一批水果罐头与森林精灵交换,不低于50内容物、总重量三斤的罐头换十斤新鲜水果,我方不负责运输,那么这笔交易的毛利润为”
“第二批水果罐头与商团做交易,价格为毛利为纯利为综合下来,水果罐头的收益为”
这一屋子的人,完全可以说是草原人民中的人精大河那种空有智力但缺乏毅力的人都混不进来没有一个是智商有硬伤的;虽然阿云说第一节课“社会经济”是最简单的,这帮人也没有掉以轻心,都十分认真地侧耳倾听,毕竟阿云给大家挖坑也不是一次两次
但即使是如此地有心理准备,阿云开始讲课没几分钟,大伙儿还是露出了悲愤的表情你管这个叫最简单、最容易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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