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宁薇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狗粮, 神色变了又变。本来因为景琇一直在戳她的痛处, 她的心上像压着一块巨石,堵得慌。但看到景琇提到季侑言时温柔的神色, 她终究还是破涕为笑了。
“季老师如果听见的话, 一定会很开心。”她低沉地感慨道。
她和路子杉不可能在一起了, 她们粉的CP能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也算圆梦了。
景琇像是想到了什么,敛了一点笑, 一本正经地叮嘱阮宁薇道:“不准通风报信。”
阮宁薇被看穿了心思,眼神闪躲。
“也不准写进同人文。”景琇耳根有点红了。
阮宁薇难得看见向来八风不动的景琇这样傲娇,禁不住低笑出声。
景琇见她开怀了一点,表情又柔软了下来。她淡淡一哂, 很公平的样子:“我把我的小秘密告诉你了,你是不是也应该告诉我了?”
阮宁薇怔了怔, 有几分动摇, 又有几分犹豫。
“如果你不信任我的话,也可以和陶说。给她一个机会, 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吗?”景琇循循善诱。
说完她就要起身叫陶行若进来了, 阮宁薇连忙拉住她的衣角,制止道:“景老师, 我相信你的。”
景琇回过头俯视她。
阮宁薇神色纠结,语调温软道:“如果陶总对我不是喜欢, 那我没有必要告诉她;如果陶总对我是喜欢, 那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
“你的过去, 她知道得很清楚。她是看着你和路子杉从恋爱到分手的。”景琇重新坐下了身子。
“她不会介意你的过去,只会介意你现在不好好对待自己,不认真对待人生。”
“你母亲如果知道的话,也一定希望你可以放过自己,过得好好的。”
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阮宁薇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了。
失恋那段时间,她行尸走肉一般,暴瘦了下去。尽管掩饰得很好,母亲还是发现了。她推说是工作太累了,母亲便不止一次地劝她不要太辛苦,甚至自责是自己没有用,才让她负担那样重。她吃了饭就条件反射地想吐,抱着马桶吐得直流眼泪,出来时,母亲的眼圈也总是红的。
她给母亲染头发的时候,心疼母亲过早的苍老,母亲却说她这辈子很知足了。她说她能看着自己平平安安地长大、快快乐乐地生活,已经没有怨恨。
可她还能快乐起来吗?她真的可以再相信一次善变的感情吗?
想到母亲的期许,想到陶行若这些年的暗恋,想到她这段时间的付出,阮宁薇的喉咙涩得有些发疼。
许久后,她开口了。
“景老师,我对着人,入不了戏。”
景琇的眼睛蓦地一亮。像是生怕吓到了她一样,她极力放柔了声音回应阮宁薇道:“嗯,我知道。”
“景老师,你还记得我演的第一部戏吗?我和路子杉一起演的。在戏里,我和她演了情侣,演完戏,我们因戏生情,也成了情侣。”
这是景琇知道的,景琇点了点头。
“她开朗乐观,温柔体贴,我全身心地陷进去了,我期许着,我和她可以这样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可是……”阮宁薇有些难以启齿:“我交付身心之后,她就变了。”
景琇忽然明白了阮宁薇为什么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陶行若。她抬手拍了拍阮宁薇的手背,以示安抚。
阮宁薇苦笑了一声,“她对我越来越冷漠,越来越疏离。我忍着,以为只是恋爱中的磨合期。可我还是没有等到她回心转意,她就推开了我。”
“她说我和她之间的感情都是假的,她不是真的喜欢我,而我,也不是真的喜欢她。我和她都只是入了戏,分不清戏和现实,所以才会做出这样错误的决定。”
“于是,她出戏了,只剩下我一个人留在戏中。她甚至拿钱来羞辱我,让我放过她,不要纠缠不休。”她说得很平静。回想起来,自己哀求她不要分手时的样子,确实很让人厌烦。
她突然发现,原来说出来也不是那么艰难。那些痛,好像上辈子的事情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自我怀疑,我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根本没有爱过她。我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只是长时间没有出戏,到后来,我甚至怀疑我还是我自己吗?我会不会依旧只是在演那部剧中的角色。”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对着人演戏了。我怕我再次入戏、再次分不清楚戏和现实,怕再爱上戏中人、怕再自作多情。”
“更害怕入了越来越多的角色,从此变成一个四不像的怪物。”阮宁薇垂着雪白的脖颈,麻木道。
景琇心发沉。她想骂路子杉,可她想起路子杉那羸弱的身形,还有悲恸欲绝的模样,一时间又百感交集。
“宁薇。”景琇严肃地叫她,“人本就会随着经历而改变,你即便是因为演过某个角色,从而改变了一点自己,那也是正常的。”
“演戏时经历过的人生也不过是一种经历,是属于你——阮宁薇自己的经历,和角色已经没有关系了。”
阮宁薇睁大了眼睛,消化着她这一段话。
“况且,你从来没有出不了戏。戏里路子杉演的角色,纤弱又敏感,而你爱的路子杉,是开朗乐观的。你的爱情是真的,和戏没有关系。”
景琇抿了抿唇,透露道:“路子杉爱你,是真的。”
她难得做贼心虚,瞥了门口一眼,确认陶行若没有听见她帮着阮宁薇前任对阮宁薇表白。
阮宁薇一时间脑子嗡嗡作响,不知道景琇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景琇站起身,问阮宁薇道:“难以置信是不是?”
阮宁薇说不出话。
“她过得也不怎么好。你想知道答案的话,就去找她,把这些心结告诉她。不论如何,结果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不是吗?”
她猜得到心结和路子杉有关,但却不知道具体的点在哪里。但现在既然心结找到了,那么对症下药就是了。即便阮宁薇不敢去找路子杉,她们也可以去找路子杉,让对方主动来解。
阮宁薇在一团混乱中抓住了重点。她问景琇:“你认识她吗?”为什么,敢说得这样笃定。
景琇眼底有难以察觉的不自然闪过。她从容回答阮宁薇道:“因为你,我调查过她。”
“……”阮宁薇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羞恼。
景琇问阮宁薇道:“这些事,你愿意让陶知道吗?”该说的话她都说了,剩下的安抚慰问工作,她该交给陶行若来表现了。
阮宁薇的衣角拧成了麻花,心里乱糟糟的。半晌,她深吸了一口气,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景琇心里一松,由衷地为陶行若高兴。
她功成身退道:“那我去叫她进来,你们再商量一下这个比赛要不要继续的事情吧。”
阮宁薇轻轻点头。
*
季侑言在摄影棚里。她还在化妆就听见了林悦小声和她说,她在工作群里看到了大家在议论卢旻对阮宁薇动手的事。
季侑言心急如焚。一方面是她自觉答应了陶行若帮忙照顾阮宁薇,现在发生了这种事,她还不在现场,有负陶行若所托;另一方面是,阮宁薇和她有朋友情谊,她心疼她受到这样的责难,想到她上一世的自杀就害怕她承受不住。
果不其然,不久后她就听说阮宁薇要退赛,甚至要退出娱乐圈。
可所有人都准备好了,就等她进棚拍摄了,季侑言没办法抽身。她强自镇定下来,指望能快一点结束这边的工作。
拍定妆照休息的间歇,季侑言给阮宁薇发微信,石沉大海。她估摸着结束的时间,吩咐了林悦改签机票,不顾劳累地要当日往返两地。
拍摄一结束,甚至来不及卸下脸上的大浓妆,季侑言就赶往了机场。
路上,她给陈德生打电话。陈德生表示现在阮宁薇什么状况他也不清楚,是景老师在开导阮宁薇。
听到是景琇在开导,季侑言不由自主地安心了一点。就算景琇曾经对阮宁薇那样疾言厉色过,她依旧相信景琇能够很好地安抚阮宁薇。
毕竟她知道,她的景琇骨子里是那样温柔的人啊。
她试探性地给景琇发微信,询问她:“宁薇还好吗?”
景琇很快回复了她:“没事了。”
顿了几秒,季侑言看见对话框显示着景琇正在输入。景琇问她:“你要回来?”
季侑言眼里有了些许笑意,回她道:“嗯,在路上了。”
景琇没反应了。季侑言望眼欲穿,对话框却完全不再动弹了。屏幕黑了,季侑言揉了揉额头,暗骂自己得陇望蜀。
她望着窗外,看着车子开进了隧道,视野昏暗了起来。
“季姐。”林悦叫她。
“嗯?”季侑言懒洋洋地应。
“你手机通知灯一闪一闪的,是不是有消息啊?”林悦热心道。她当然扫到了季侑言刚刚在和景琇聊微信,猜测着,也许是景老师回复了。
季侑言心一跳,立刻转回头,精神抖擞地点开了屏幕。
“这边没事了。”
“陵州开始下雪了。”景琇如是说道。
季侑言还没有理解出景琇话里的意思,唇角就已经高高地翘起了。
“嗯?”思索片刻,她明知故问道。
她猜测,景琇可能是让她穿厚一点?就像……昨天她让她带厚一点的睡袍。
这一次,她耐着心准备一定要等到景琇回她,景琇却出乎意料地秒回了。
“不安全。”她言简意赅道。
季侑言愣了愣,下一刻便温柔了眉眼,笑逐颜开。
明明是这样冷冰冰的语气,季侑言却觉得这三个字掀起了汹涌热流,顺着她的眼球,向下暖过了她的四肢百骸。
不仅是热的,还是……甜的。
想回去见她。
季侑言低头亲吻景琇的头像,没有节操地改变了回去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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