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亮起,秦将离便起了身。
清玄宗历来的规矩便是这样。仙道大会之前几日, 报名参加大会的弟子便会被聚集在主峰之中, 统一接受教导和训练。
秦将离刚走出自己的屋舍, 便见凌霄正在院中等他。见他出来,凌霄走上前来, 将一把长剑交给秦将离, 说道:“为师之前都忘了, 你除了那把斩邪, 如今还没有其他的剑。
那剑且待你哪一天修为突破元婴了,再拿出来用。现在暂且用为师给你的这把, 不会引人觊觎。”
秦将离感受到了自己收在丹田之中的那把剑不满地嗡鸣了两声。但他却是恭敬地应了下来, 双手接过了那把剑。
他师尊给他的, 无论什么, 对他来说,都是最好的。
“弟子谢过师尊。”秦将离说道。“弟子定不负师尊重望, 不辱使命。”
向来争强好胜的凌霄却是停顿片刻, 说道:“安全第一。”
秦将离应是, 行礼离开了月华峰。
凌霄在院中站了片刻。
自从之前他弟子得了那本五灵根修炼秘籍,修为便日行千里, 早不亚于天灵根的修炼速度。按说如今,也不可能比旁人差在哪里。
那, 他在担心什么呢?
想他前世, 最赞成弟子在摔打挫折中成长, 如今, 竟倒开始担心秦将离是否会失败、是否会受伤。
竟平白生出些妇人之仁来。凌霄在心中斥了自己一句。
——
待秦将离到了清玄宗主峰,远远便看见了坐在教坛上的凌以筠。
凌以筠容貌上佳,脾气秉性又好,还是宗主的亲传弟子,地位高贵,故而在宗门中颇受欢迎。
他没什么架子,来往的弟子见到他,都笑着同他行礼打招呼,而他也一一点头笑着回应。
秦将离冷眼,不动声色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之前在他的记忆中,这个人还真没出过什么岔子。他是凌潇的嫡亲师兄,自凌潇入门派,便由他时常带在身边,对凌潇也是一往情深。
但是这一世,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人竟然成了这样一个不动声色地暗害凌霄的笑面虎。
想到那魔蛊的药引,秦将离的神色更冷了几分。
就在这时,秦将离的身侧响起一道声音。
“你就是秦将离?”
秦将离侧目看过去。
接着,他便看到一个穿着内门弟子服饰的年轻男子,抬着下巴,正上下打量着自己。那弟子身后跟着几个人,看起来像是他的追随者似的,同那弟子一起,用颇不友好的目光看着自己。
秦将离没有说话,转身便要走开。
那弟子便又叫住了他:“站住!怎么,秦将离,你连同我说句话都不敢?”
接着,他使了个眼神,周围的弟子们便纷纷上前,竟将秦将离周遭围了起来。
这弟子抱着手臂上前,站定在秦将离面前:“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秦将离目光冷淡地看向他,仍旧没有言语。
在恶意面前习以为常、沉默不语,几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我乃星奕峰峰主宣洪长老座下首徒简顾。”他抬了抬下巴,说道。“我家门祖上同凌潇仙子可是同一个家族的,算起辈分来,凌潇仙子可是我祖奶奶呢。”
说到这儿,他颇为骄傲地抬起下巴,像一只趾高气扬的小公鸡。
秦将离瞥了他一眼,噢了一声,便抬步要走。
“站住!”简顾出声喝止道。“你一个刚筑基的五灵根,凭什么代表凌潇仙子的月华峰来参加仙道大会?”
秦将离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
“按理说,替凌潇仙子来参加比赛的,应当是我呢!”简顾走到他面前,说道。“只可惜当初我入宗门时,凌潇仙子在外游历。否则,如今凌潇仙子的首徒就是我,哪里轮得到你?”
秦将离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看向他的眼神也变得冰冷而锐利。
接着,他便听到简顾说:“凌潇仙子家门遭遇不幸,如今唯独我,才是唯一与凌潇仙子血脉相通的人!你等着吧,待仙道大会上我打败了你,仙子便知道你是个有辱师门的废物,她便应当将我收入门下,来……”
下一刻,他被一道灵力打中腹部,猝不及防,痛叫出声。
接着,他便生生被打翻在地,周围的弟子皆发出惊叫声和抽气声。
简顾一时间两眼昏花,口中泛出血腥的气息。接着,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便见秦将离的招式都还没收回,正冷冷地俯视着自己。
简顾大惊。
自己明明……明明已经到了筑基末期,只差一个机缘,便可结成金丹。对方不过是个五灵根的修炼废材,怎么会……
“说完了吗?”秦将离问道。
他声音虽平静无波,但莫名带着几分森冷和低沉。他黑而深邃的眼睛俯视着简顾,简顾便再说不出话来。
秦将离瞥了他一眼,转身便走开了。
旁侧拦着他的弟子们见他走过来,纷纷不由自主地为他让出了一条路。
片刻之后,回过神来的简顾怒目圆睁,怒道:“你分明就是偷袭!你等着,我定然会打败你的!”
——
这一整个上午,都是凌以筠在教坛上给弟子们讲道。在凌以筠看来,大赛当前,多加训练修为和技巧并没设么用,反倒是安定道心,最为重要。
待到了午后,他便宣布今日到此为止,让弟子们自行散去。
秦将离看着他,并没有急着走。
自从上一次凌以筠送给凌霄那枚魔蛊的药引后,秦将离便耿耿于怀,觉得凌以筠像是一根刺一样,扎在自己心间,不除不快。
不过幸而,魔蛊的药引向来是一蛊一引,并且没有药引的话,魔蛊便发挥不了任何作用。如今凌霄的药引在自己手里,他暂且还能安心。
不过,如今看来,留着凌以筠这个人,比留着药引还要危险。
待广场上的人将走尽了,秦将离才向凌以筠走去。
凌以筠一抬眼便看见了他。
凌以筠一愣,接着便舒展着眉眼,对秦将离温和地笑了起来。
“有什么事吗?”他问道。“方才你同那弟子争执,我看见你了。”
说到这儿,他微微一笑,道:“你师尊将你教导得极好,你的修为这段时间提升得很快,如今对灵力的把控也极为精准。”
秦将离看向他:“多谢凌师叔夸奖,您过誉了。”
他说着话,实则余光则是在看周围是否还有剩下的弟子。
他指尖已然悄然汇聚了一道魔息。
这魔息凝聚成一束,细如银针,轻易无法察觉。
秦将离此时若将这输魔息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入凌以筠的经脉,那么这缕气息则会随着他的经脉一路上行,一路刺入他的灵根。
不出三日,凌以筠便会经脉逆行而亡,状如走火入魔。
这可比那魔蛊有效果多了。不过若非极其高阶的魔修,无人能够这般精准地操控如此强大到能悄然致命的魔息。
眼看着,这片广场便只剩几个弟子了。
他的时机来了。
就在这时,凌以筠随口问道:“你师尊的伤可大好了?”
秦将离一愣。
“……什么伤?”
他这一问,倒是将凌以筠问着了。
凌以筠诧异地看向他,问道:“宗主之前不是说,你同你师尊二人此番去仙来镇,你师尊受了些伤吗?掌门不让我问,还托我给你师尊送了丹药去呢。”
说着,他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宗主送去的丹药,想必药效极好。不过我没看着你师尊吃下去,不知他是否会舍不得吃,又存起来了。”
这下,换秦将离愣住了。他指尖的魔息也颤了颤,骤然熄灭。
“那丹药……”他问道。“是宗主给的?”
凌以筠闻言笑起来,说道:“是啊。那日你同你师尊回来,宗主便知道你师尊受伤了呢,不过看起来,想必不太严重?”
秦将离顿了顿。
接着,他缓缓勾起了一边唇角。
“凌师叔不必担心,师尊伤得不重。”他说道。“服下了师叔送来的丹药,不出两日,师尊便大好了,还请师叔放心。”
凌以筠松了口气,说道:“那便好。我今日问你,你也不必告诉你师尊,毕竟宗主之前还吩咐过我呢。”
秦将离应下:“好的,弟子记下了。”
接着,远远二人便听到一声黄鹂出谷般娇嫩的呼唤。
“师兄!”
二人抬眼看过去,竟是凌飞雪。
凌以筠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皱了皱眉头,看向秦将离道:“那,你便回吧,师叔也还有些事。”
秦将离说道:“不必了,师叔,我还想在此打坐调息一会儿,师叔先回吧。”
凌以筠只顾着去应付那见了他便纠缠不休的凌飞雪,便也没多想,对秦将离说道:“那好,师叔先走了。”
秦将离躬身行礼,向他道别。
片刻后,他直起身,看着那两人远去的背影。
待那背影看不清了,他面上冷然狠厉的神色,便暴露无遗。
下一刻,他抬头看向主峰的正殿。
没想到,那药引背后,还藏着另一个人。
他留下,自是不是留着打坐的。
有一些人,须得他来替师尊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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