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和凌以筠四目相对。
凌霄一愣, 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上半身正□□在空气中。但明显, 方才这人不知何时进到了自己的洞府中,自己的模样, 已然被对方看得一清二楚。
大家都是男人, 凌霄觉得自己这会儿要是着急着把衣服穿上,反倒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一般。
反正看都看见了。
但是, 看着凌以筠震颤的眼珠子,不住颤抖的发白的双唇,以及惊惧至极的神色, 凌霄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下一刻,一声脆响,那精致的瓷瓶掉在了地上。
凌霄抿了抿唇, 干脆将那落在腰间的衣物利落地扯了起来, 迅速地拉起衣领,将它穿戴平整。
这陷入尴尬情绪的二人自是不知, 从门外某一个角度看进来,凌以筠的背部挡住了门外的视线, 只露出通红的耳根。而凌霄, 则抿着嘴唇, 正在目光躲闪地匆匆扯起衣领, 遮住了平整的胸膛,脖颈似有些红。
他们二人的动作, 像极了亲热之后, 匆匆穿衣的模样。
门口那人, 没站多久,便逃跑一般,匆匆转身走开了。
待整理好了衣袍,凌霄才看向凌以筠:“……师兄。”仍旧是用的那温婉轻柔的伪声。
凌以筠却明显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你……你……”凌以筠嘴唇颤抖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凌霄难得觉得他这模样有些可怜,清了清嗓子,头一次用原本的声音开口说道:“师兄。”
他声音清澈舒朗,带点儿他原本嗓音的疏离凉薄,赫然便是男子的声线。
下一刻,凌以筠眼眶倏然红了起来。
面前这人,是他从小看到大的。
想来她入山门时,才不过七八岁,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子,声音脆生生地喊自己师兄。自己和她一同长大,眼睁睁看着她出落得亭亭玉立,也逐渐占据了自己的心。
如今这人仍旧在自己面前,白裙飘飘,腰若约素,眉含远山。他仍旧这般婷婷地站在自己面前,可他……
为何会是一个男人?
“你……为什么会这样……”凌以筠声音染上了一些哽咽。
他像是坠入了一场梦一般,他盼着快些醒过来。
凌霄垂眼不再看他,勉强说道:“我……是有苦衷的,还请师兄不要再问了。”
面前这人可怜归可怜,但凌霄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神。分明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青梅竹马的恋人,生生变成了男子的那种惊惧和崩溃。
奇奇怪怪的,老子本来就是个男人,从没当过一天女的——大惊小怪什么呢!
反而好像自己是个男人,是怎样一件不可理喻的事一般。
但凌以筠紧紧盯着他,抿着嘴,浑身颤抖着,半天没有出声。
“……师兄?”凌霄皱眉。
凌以筠这才张开口,哑着嗓子出声道:“……你有什么苦衷,为何不同师兄说?”
凌霄抿了抿嘴。
这就让他为难了。
他又不能同这人说系统的事情,在凌正卿那里也并未受什么威胁,让他迫不得已穿起裙子,还不能脱的那种。
“系统,怎么办?”凌霄只得用神识询问系统道。
系统趴在他的肩上,好像真是一块一动不动的花纹一般,一声不吭地装死。
凌霄沉吟片刻,只好沉声艰难地开口道——
“我喜欢这样装扮。”他咬牙道。“还请师兄……替我保守秘密。”
承认自己喜欢穿女装,这恐怕是凌霄此生最屈辱的时刻了。
这话出口,凌霄都羞愤得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接着,他听到凌以筠问道:“……你,从小便喜欢这样……”
凌霄打断他道:“对,从小便喜欢这般装扮。”
凌以筠抿着嘴红着眼,重重点了两点头。
“你为何不同师兄说说……”他声音沙哑哽咽,平时自如的温和荡然无存,甚至有些委屈。“你……竟连我也瞒着,你也太让师兄失望了。”
凌霄心道,失望了好,最好对我好感降到最低,再老死不相往来。
接着,他听凌以筠说道:“不过你放心,师兄不会歧视你的,以后你仍旧是我最关心的师……师弟。”
凌霄看向他。
凌以筠此时的神情里有一种壮士断腕般的决心,想必是迅速整理了情绪,强作坚强地面对自己心爱的师妹是个男人这一事实。
……当真是有些难为他了。
不过他那口口声声的不歧视,却让凌霄黑了脸。
……我不是真的女装癖啊!
凌霄抿了抿嘴唇,勉强道:“那么……多谢师兄体贴。”说完,他连忙转移话题,看向地上那瓷瓶,俯身将它捡了起来,问道。“师兄,这是什么?”
凌以筠看向那个药瓶。
这便是他今日此行的目的。那瓷瓶是凌正卿给他的,说是凌霄在外受了伤,却不愿师门担心,故而谁都没有讲。凌正卿担心他,便给了自己一瓶丹药,让他自己送去给凌霄。
“不必与你师妹说这是为师给的。”凌正卿当时笑得温和又慈祥,温声说。“怕你师妹又怕我担心。你便说是你近日炼的补药,专门拿去给她的。你定要盯着她吃下去了,再回来向为师禀告。”
自然,这药便就是催动魔蛊的引子。凌正卿觉得凌霄已经对自己起了戒备之心,但对凌以筠尚未。他便要借助凌以筠,让凌霄吃下这药。
自然,凌以筠对他深信不疑,也并未起怀疑之心。
于是,凌以筠清了清嗓子,照着之前凌正卿交代给他的话,低声道:“这是……师兄这些日子炼的些补药。如今拿来给师……给你,你便吃吃看,是否对修炼有所裨益。”
凌霄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谢过了他。
凌以筠此时脑子乱成了一团,自然也不太顾得上凌正卿当时随口一提一般说的“要盯着她吃下去”。他此时手忙脚乱的,任务完成了,便急着要走。
凌霄自然也没有阻拦。凌以筠要走,他求之不得,连忙送他走了。
于是,站在庭院中的秦将离,便眼睁睁看着凌以筠红着脸,面色有些局促地从他师尊洞府里走了出来。见到他,凌以筠也没说什么,径直便走了出去。
秦将离转过头去,看着凌以筠离去的背影,和他掩在发间的、通红的耳根。
方才他在门口看到的场景,悉数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秦将离的眼神逐渐暗了下去。
他早就猜测到了,自己的师尊是个男子,并且在昨天梦中,师尊还脱下了上衣,将他的身躯展现给自己看。
可是没想到……他今天心绪不宁,想要去见一见他师尊的时候,梦中的场景,居然就展现在他的面前。
一模一样的场面,一模一样的躯体,但是现实中的主角不是他。
他的师尊,在凌以筠面前脱下了上衣,将自己的躯体,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么……现实中的师尊,有没有像梦中一样,用那虽清冷如水,但莫名尤其勾魂摄魄的眼睛看着凌以筠,有没有用那凉薄、却能撩起人内心最深处的邪火的声音问他——
“看清楚了吗?”
秦将离这般想着,漆黑的瞳孔之中暗潮涌动。
隐隐有泛着暗红色泽的光芒,在他的瞳孔之中流转而过。
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一旦触发了自己魔修的经脉,情绪便变得尤其敏感而脆弱,极其容易被激发起内心深处的愤怒和恶意。
这在仙修之中,是为大忌。
一旦心性不稳,经脉便不顺畅,灵力更容易不受人控制。修仙之路漫漫,这样的仙修,往往极其容易走火入魔。
秦将离有幸,身体中有这样一支得天独厚的经脉,但是有所得,自然会有所失。
那边,凌正卿也是惴惴不安。
他觉得时间过得尤其慢。待凌以筠回来找他复命时,他甚至心中有些怪罪对方办事不够利索。
他心中焦虑,自然也错过了凌以筠面上不难辨别出的失魂落魄。
“如何了?”凌正卿问道。“你师妹可有将为师的丹药吃下去?”
凌以筠此时心不在焉,精神有些恍惚。他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已然交给师妹了。”
凌正卿终于松了口气,面上的愉悦藏都藏不住。他长出了一口气,欣慰地夸赞道:“以筠办事,我向来是放心的。我这边再无其他要事,你便回去修炼吧。”
凌以筠应下。
凌正卿接着说道:“还有月余,宗门中便要举行仙道大会。届时各大门派都会派出长老和弟子前来参加,还会有宗门之间的比试。此事便交由你来全权安排,务必不可出差错。”
凌以筠亦应了下来。
凌正卿吩咐完了,满意地点点头,便让他退下去了。
他看着凌以筠的眼神有些欣慰和满意。
这人向来不用自己操心,还可做自己左膀右臂。自己女儿对他有意,凌正卿一直都是知道的。
也正因为如此,他向来放任他们二人,早将凌以筠当成了自己半个女婿。
想来自己眼光并不差。他看着凌以筠离去的背影,心道。
不过,他的满意并没持续太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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