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的人越走越少, 灯都关得差不多了, 周围一下子暗了下去,最后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个人。
可谢颜和傅青还待在原处,没打算离开。
江同就很着急, 谈恋爱也就算了,为什么他们两个不能回酒店继续!大庭广众之下是很危险的。
吴云原本是想找谢颜说点事情,可看了一圈片场, 没找到谢颜的身影, 只在个角落看到了江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是一团纠缠在一起的影子。
于是,吴云和江同站在一排, 耐心地等待谢颜和他的男朋友分开。
他们亲吻了很久, 结束后,谢颜拿开罩在头上的外套, 一转头就看到两道目光。
意识到被人从头看到尾后, 谢颜立刻从脖子红到耳朵尖。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不会暴露出来真实的情感,自欺欺人, 表面功夫还是要装的, 微低着头, 像是又冷淡又无所谓。
傅青看得清清楚楚, 忍不住笑了, 他抓住谢颜的手, 不知道小朋友怎么能可爱成这样。
他先谢颜一步走到吴云面前,说:“你好,我是傅青,小谢的男朋友。”
吴云也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没多惊讶,面色平常,打了个哈哈:“你好你好,上次丽贝卡和我说谢颜交了男朋友我还不怎么相信。”
丽贝卡走到他的身边,没有说话。
谢颜的话本来就少,这种场面下更不可能主动搭话,还是吴云想起了原来想说的事:“哦,对了,本来就打算给谢颜放两天假的。”
别说是江同,连谢颜都抬起了头,不太相信。
实在是因为吴云表现得实在太像是片场暴君了,拍了这么久的戏,除了谢颜,就没人没被吴云骂过,从摄影、灯光到演员,连李谦也没能逃过。不骂谢颜不是说他就没有缺漏之处,而是因为他完全沉浸在角色里,吴云怕打破这种状态,每次即使谢颜演得不能让他满意,也只会稍加指点。
吴云继续解释:“虽然说你演戏走得是体验派的路子,浸入角色越深,演得越好。但没必要为了这部戏搭上以后,顾雪文这个人物,如果你就这么从头到尾演下来,我怕你走不出来。”
他的话一顿:“今天的戏告一段落,明天不安排你的戏份了。你就出去逛逛,谈谈恋爱,感受大好人生,然后再重新进角色。”
谢颜点了点头。
傅青皱紧了眉,握着谢颜的手更用力了些。
待他们走后,吴云很委屈似的和一边的丽贝卡抱怨:“讲道理,我也不是什么魔鬼吧……”
丽贝卡听了丈夫的话,忍不住笑着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回去的时候,江同谨遵许影芝的指示,以死相逼,不让谢颜和傅青走在一起。
这威胁不到谢颜,但傅青却先退让了,松开了谢颜的手,哄了他两句,让他走在前头。
他说:“看着小谢的背影,独自走在后面也不会无聊。”
江同在谢颜身边待了也有几个月了,天天待在一块,也算得上了解谢颜的性了,却还是看得难以置信。
谈恋爱真的使人性大变,面目全非。
他们俩没牵着手,仿佛是陌路人一样。
虽然表现得若无其事,但谢颜有时候会停下脚步,回头看傅青一眼,再继续往前走。
很舍不得似的。
江同从没见过这样的谢颜。
谢颜长得好看,但平时又强硬又冷淡,就像是把太过锋利的刀,即使再美丽,也因其危险而让人感觉疏离害怕。可现在不同,他依旧锋利,却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刀锋装入剑鞘之中,只余惊人的漂亮。忘记危险是很快的事,特别是谢颜曾经是那样高不可攀,这种对比就越发强烈。江同看着这样近乎柔软的谢颜,他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罪恶至极,像是棒打鸳鸯的王母娘娘。
这种罪恶感直接让他打消了给许影芝打小报告的念头,不再阻止他们明天的约会。
他们一前一后地进了酒店,已经是两点半了。
为了节约时间,他们一起进了浴室,傅青接满了浴缸里的水,抱着谢颜走了进去。
他们进入了浴缸,拥抱在一起,彼此贴的很近,可还有比现在更亲密的接触。
谢颜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鸦黑的头发贴在脸颊上,他的眼角洇了一层又一层的薄红,晕染在了一起,像是桃花的颜色,暧昧极了。可眼睛却是湿漉漉的,有点像是小鹿,很天真似的。
傅青还是抱着谢颜,却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样子的小谢了。
谢颜笑了笑,伸长脖颈,吻上了傅青的嘴唇。
他的声音很轻,每个音节都很软,纠缠在一起,就像是害了热病,连话都说不清楚的梦呓,这些话的每一个字都只说给傅青听。
傅青的喉结上下移动了好几回,却没回答谢颜的话,而是继续帮他洗完澡,再将他捞起来,拿毛巾擦干,又抱回了床上。
现在时机太不好,谢颜拍了一天戏,又累又难过,明天还要出门帮他调节心情,就不合适。
谢颜意识到自己被无声地拒绝后琢磨了一会儿,心里想也许浴室对于三十二岁才第一次谈恋爱的大龄青年来说太过开放了。
傅青洗澡很快,没多会儿就从浴室里走出来,顺手关了屋子里的灯。
谢颜下意识地往他的怀里钻,蜷缩成一团,还是去舔傅青的喉结,又一点一点地往下移。
傅青没躲避开,亲了谢颜的额头一下,这个吻似乎并不包含任何欲望。
他叹了口气:“现在太晚了,明天还要出门玩,乖一点,早点睡好不好?”
语气就像是在哄不怎么听话的小朋友。
谢颜从小到大,从来都没乖过,长到了二十岁,却在傅青这里成了个正经的乖崽。
他们没有□□,谢颜以为躺在傅青身边会很难入睡,实际上他很快就睡着了。
虽然要出门,可第二天谢颜还是睡到了自然醒。他最近绷得太紧,又过度疲累,好不容易能休息一回,又有傅青的陪伴,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傅青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借了厨房,做好了早饭。谢颜很擅长解决麻烦,可傅青却很会解决问题,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不是在外面,他一般都是亲手给谢颜做饭。
谢颜起来后喝了碗粥,配着傅青现做的小菜,吃得很饱。
因为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太远的地方去不了,一个小时后,他们赶往最近的商业街。
江同在酒店里待着,小心翼翼,心惊胆战地祈求老天爷千万别暴露。
今天正好是周六,商业街非常热闹,周围人山车海,没人会注意到淹没在里头的谢颜和傅青。
谢颜几乎没来过这种地方,也不知道有什么好逛的,于是买了两张票,去顶楼看了一场电影,出来的时候外面有个玩偶小熊在卖气球。
谢颜平时的话很少,对着傅青倒是挺能说的,他看着那个笨重可爱的玩偶在对出来的人推销气球,漫不经心地说:“我也做过这个活。”
傅青看着谢颜,他继续说:“以前才从福利院出来找不到稳定工作就打零工,比发传单赚钱多了。”
但发传单也比这个轻松。谢颜这样的皮相,发传单是非常容易的,甚至有些胆大的女孩子特意找他来要传单,只为了和他讲一句话,所以一起工作的人里,谢颜的传单发得最快。
傅青怔了怔,朝那个玩偶走过去,买了一个小熊气球,转身递了过去,对谢颜说:“有点可惜,没遇到那时候的小谢。”
他有时候也想,为什么没遇到十岁的谢颜呢?如果那时候遇到了,他就可以把小朋友带回家,宠着惯着养着,不必再经历那些艰难困苦。
可惜没有如果。
谢颜把那个气球缠在了自己的手腕上,认真地打了个结。他个子太高,即使将全身上下都捂得严严实实,可是从隐约的身形,也能看得出他长得很好看。周围都是小朋友在牵着气球,只有他这么个大朋友,就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还隐隐透着几分可爱。
至少傅青是这么觉得的。
他们走下楼,到了外面的广场。傅青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他没有接,直接挂断了。对方又打了过来,还发了条信息,说是事情很紧急。
如果是别的事,傅青根本不会避着谢颜。可这次不一样,是冯家的事,他不想让谢颜知道。
傅青瞥了一眼周围,拽住了谢颜的手,轻声说:“我去一趟洗手间。”
谢颜几乎没有思考:“那我一起去。”
傅青朝谢颜的脸颊那边凑近了些,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排着长队的地方,笑着说:“听说那一家的情侣冰淇淋很有名,看起来人太多了,要不然小谢就先去那里排队买冰淇淋好不好?”
周围人来人往,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谢颜朝冰淇淋店看了一眼,队伍里都是一对一对的情侣,他点了下头。
傅青绕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接了那通电话。
那人的声音很急促,他说:“傅哥,外面都说容沅沅是因为伤心过度,在家里吃斋念佛为孩子祈福,所以不怎么出门,其实不是的,容沅沅早就在孩子才丢掉的那几年疯了。以前还能出来走一走,装装场面,现在疯得厉害,连人都不能见了,住在冯家出资办的私人医院里。”
傅青“嗯”了一声,让他继续往下说。
那人的声音一顿,他接了这件事,自然是很清楚傅青和谢颜之间的关系。他又跟了傅青这么多年,明白傅青是什么性,接下来的消息就不太敢说出口了。
他平息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那家私人医院里,还有十年前做过的亲子鉴定,谢颜是冯家的小儿子,冯家是知道谢颜是亲生的后才把他接回去的……”
但却是以领养的名义,并在不久后又退养了。
“妈的。”
电话那头的人一哆嗦,不敢说话了。
傅青从所未有地愤怒起来,他也猜想过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还是没料到冯家是这么一群恶心的玩意。
无论里面有什么原因或理由,那时候的谢颜才不过十岁。
后面都没什么要紧的消息,那人还顺嘴提了一句,这次搞私人医院资料的事太冒险,也许冯家会很快查过来。
傅青只说了句不要紧便挂断了电话。
他紧皱着眉,额角的疤痕便外明显,眼神阴沉沉的。他忍不住点了根烟,不知想了些什么,不过那些都不重要,现在傅青唯一希望的就是,当年谢颜还小,不知道他其实是冯家亲生的小儿子,并且这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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