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你如果不提,我确实想不起来。”霁霄微笑。
钱誉之忽然心虚, 猛摇折扇, 辩解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让人写的那些,总比外人写得好!都是为了挣钱嘛, 生活逼的!”
他派大掌柜写过许多话本, 主要编写孟雪里的故事, 随“亨通聚源”的长春峰桃花类产品附送, 促进销量。他哪里知道,霁霄还活着,还会来算账。
钱誉之轻咳一声, “说正事。你们去妖界,有请柬不够, 还需隐藏身份。”
以人族修士的身份, 绝对无法光明正大的进入风月城。
孟雪里平复情绪,尽量声音平稳道:“我从前是妖, 扮做妖也简单。所以我才想一个人去。”
他还是没忍住,委屈地看了霁霄一眼, 意思是我做事有自己的理由。
殊不知霁霄被他红着眼睛,似怨似怒地一瞪,更觉难挨, 只好错开目光, 默念清心咒。
霁霄:“你三年不问世事,妖界, 已不是从前的妖界。”
孟雪里默然:“……我知道。”
沧海横流,物换人移,妖界经历一场剧变,新的妖王推行新的法度。
“孟长老扮妖,我不担心。”钱誉之也想看霁霄变脸色,故意道,“可是霁霄真人,您也要扮妖吗,您扮的像吗?”
孟雪里瞬间与钱誉之统一战线,趁机过嘴瘾,占尽口头便宜:“扮不像妖,可以扮我的侍宠嘛,扮作被我拐来的貌美男修士,岂不美哉?”
霁霄目光一转,静静看他。
孟雪里腿还软着,正要道歉,忽听霁霄道:“你高兴就好。”
朱红云船回到天湖大境。
雀先明冷笑:“你拿我朋友威胁我?!呵,你们人界修士,满口仁义道德,其实虚伪至极,最会使下流无耻的手段!”
胡肆笑了:“你何时听我说过仁义道德?”
雀先明无言以对。
胡肆:“我真正的下流手段,你都没见识过。”
“你不是圣人吗?不该成为千万人楷模?”雀先明心想,这人坏就算了,居然坏的毫无负罪感。
胡肆感到莫名其妙:“我只活一辈子,怎么快活就怎么过,凭什么要做君子?”
胡肆负手踱步,放下床边垂幔。他今日披了件深红色长摆一声外袍。
铺张的衣摆在竹席上游曳,发出细微沙沙声,像绵绵的春雨,又像千万只蚕啃食桑叶。
如果抛却仇恨看胡肆,胡肆确实好看,雀先明即使再不愿意,也得承认这恶鬼有副好皮囊。
不,不是恶鬼,雀先明隐隐觉得,胡肆身上有两种矛盾至极的气质,沉静与轻浮并存,像月夜绽开的红莲。
看书起卦、炼丹炼器时的胡肆,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目光专注,安静如佛陀。任谁看了,都会说这就是圣人做派。
等胡肆放下手头正事,勾唇一笑,又变得靡艳,轻浮如艳鬼。
雀先明心想,真邪门。人还有两副面孔,比最擅长变化的妖,更像妖。
天湖的流云聚了又散,日子一天天过。
雀先明每天有美食吃,有美人看,不必操心外界争斗,看似安逸,但孔雀要的不是豢养,是自由飞翔。
他发誓不骂人之后,心里依然不舒服,总要找点事做。
他便去招惹胡肆的美人们,尤其喜欢逗弄面容稚嫩,看起来天真无知的小侍女。
孔雀妖挥着翅膀说:“你帮我解开金锁链,我就能飞上天,给你摘星星去呀。”
侍女只是长得面嫩,其实已十七八岁,当然不受孔雀蒙蔽:
“你骗小孩呢?”
雀先明叹气,低头忧伤地吃烤肉,化悲愤为食欲。世风日下,小孩都不好骗了。
他白天是妖身,美人们对着一只被锁链禁锢的妖,没有对待成年男子的戒备心、警惕心。
只要漂亮孔雀不骂人,还是很愿意与他搭话聊天的。
秋光真诚道:“小圆,你别叹气啊,心情不好,羽毛会失去光泽,变得不漂亮。再严重些,就要掉毛的!”
“我不叫小圆!”雀先明看看自己色彩绚丽,如霞如锦的浓密羽毛,“你们长得这么漂亮,都是被他抓来的吗?他是嫉妒我们貌美?”
秋光掩嘴娇笑:“胡说什么呢!你觉得境主不美?”
雀先明:“……真想骂人,但我不能。我化成人形,也是极好看,极英武,等我解开锁链,就化给你看!”
春水心软,劝解道:“境主虽然行事肆无忌惮,不讲礼法,但他不会无缘无故、无冤无仇地抓一只妖,我劝你仔细想想,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雀先明:“我哪里得罪他?我根本不认识他!”
他觉得,胡肆就是有病,闲病、富贵病。因为顺风顺水修至圣人,以为万事无不可为,所以心态扭曲,没事找事。
天湖大境美人如云,一只孔雀妖掉进香粉堆。他倒恩怨分明,不因胡肆迁怒美人们。
众女都知道,孔雀妖脾气暴躁,如果惹他生气,他要摔东西砸碗筷。
但如果哄得他开心,他愿意陪你玩,一定逗得你心花怒放、笑得花枝乱颤。
这天晚上,宴会散了,寝殿又只剩胡肆一人。雀先明在月光下化出人形:“喂,你之前说,放我去万妖大会,是不是真的?”
胡肆立在窗边看月亮,没有答话。
雀先明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说话啊!”
胡肆转过身,银色月光下,他面容半明半暗:
“不是放。就算放了,你还飞的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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