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可恶的333座东京塔！

    一兆的债务，是什么样的概念呢？

    这首先要弄明白“兆”这个单位。所谓的“兆”，即10的12次方，也是一万亿。

    而这代表着什么？

    举个例子。作为东京地标性建筑的东京塔，曾经的东京最高点，在建筑竣工后总耗资也就30亿日元。所以做一个简单的除法可以得知，七音，不，沢田音此时身上背负的债务，有333座东京塔的重量。

    ……算了还是让她去死吧。

    抱着这样绝望的念头，沢田音咬牙锤完墙后，不甘不愿地用被子蒙头，想要在被子里再继续生一波闷气。然而事实上，她一倒头便直接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也还好这时正处于国二的假期中，否则在被告知背负333座东京塔的债务后又要上学的沉重消息的话，恐怕就连曾经的救世主都要生出毁灭世界的想法吧……大概。

    沢田音懒洋洋地起床，懒洋洋地下楼从冰箱里拿出留给自己的早饭。

    从平行世界的自己的记忆中可以得知，按照平时的习惯来说，在这个时间段，奈奈妈妈已经出门买菜了，而年仅六岁的小纲吉则被留下，自己独自去附近的公园玩了……等等，独自？

    沢田音睁大了眼：一个六岁的小朋友，独自去公园玩？

    而且无论是奈奈妈妈还是曾经的沢田音都觉得没有任何问题？

    你们的神经到底有多粗啊？？虽然说的确一直都没有出过问题就好像并盛一直是这么个世外桃源一样安全平静的地方啦……可是这完全不是放养小朋友的理由吧！

    还有那个自称去南极挖石油的爸爸，太可疑了吧？！谁那么头铁会去南极挖石油啊？！小纲吉就算了，为什么奈奈妈妈你也深信不疑啊？！

    这一刻，吐槽之心如狂风暴雨席卷了沢田音，让她几乎瞬间沦为吐槽役。

    但还好，在最后关头，她握紧拳，站稳了自己救世主人设。

    “……总之先吃饭吧。”

    只有吃饱了饭，才能有力气守护可爱的家人、对抗这个负心的世界……以及那333座东京塔。

    ——可恶的333座东京塔！！

    ——哇，这个早饭有点好吃……不！可恶的333座东京塔！！

    愤愤地吃过早饭后，沢田音一边踏上了“看顾自己可爱的小弟”的道路，一边分神整理曾经的沢田音的“遗产”。

    没错，除了那一兆的债务之外，真正的沢田音其实还是给她留下了遗产的，比如说一身让沢田音倍感亲切的庞大灵力、一个据说是某某政府员工的名为狐之助的丑狐狸留下的合约，以及一个只会不断重播“公平交易、平等自愿，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的智障商城系统。

    灵力是沢田音熟悉的灵力，毕竟她好歹也当过那么多年的大阴阳师，指使起这身灵力再顺手不过，稍稍将灵力梳理一下，气势稍稍收拢，便又是一个可爱的美少女；至于那什么狐之助，虽然是式神，但一看就很可疑的样子，无奈原沢田音那个小笨蛋已经签下了五年的合约了，约定好从三天后开始正式成为审神者，每周都会抽出至少两天的时间待在所谓的“本丸”里，御使刀剑，去跟一听也很可疑的历史修正主义者对抗，拯救世界……但最值得一提的，却不是这一身磅礴得足以令妖魔退避的灵力，也不是那可疑的XX政府XX合约，而是那奇妙的商城，以及只剩下复读机功能商城系统。

    ——因为那足以买下333座东京塔的债务的债主，正是这位智障系统。

    当沢田音打开这莫名其妙的商城，看到某件商品后，她很快明白了这足足一兆的债务的来源：

    “万象回生

    性质：一次性咒法类技能

    用途：拼合灵魂（对神灵无效）

    售价：一兆”

    沢田音又一次深吸一口气，好歹忍住了向那智障系统辩解“我根本卖不出一兆的价钱”的冲动。毕竟木已成舟，技能用都用了，难不成她还能再死一次把技能还回去，当作无此事发生过？

    而且这种连抵押品都没有，就让原沢田音空手套了一个万象回生的技能出来的智障系统，真的有“讲道理”这种功能吗？

    沢田音哀叹一声。

    到了这个程度，虽然以商城系统的智障度而言，哪怕沢田音把这一笔债务一拖再拖，拖到转生一次又一次、拖到到世界的尽头，都不会遭遇催债问题，可……怎么说呢……

    ——可以不索取，但绝不能亏欠。

    这是沢田音做人的原则。

    想到这里，沢田音又一次地被自己高洁的精神感动了。

    “我真是个好人。”

    ·

    从沢田家到公园的路途并算不上遥远。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沢田音就来到了草木葱郁的公园里。

    时值假日，天气正好，公园里多的是出门游玩的幼童，以及被妈妈叮嘱要照看弟妹的大孩子们。但当沢田音目光在公园里扫过时，却意外地没有在那些三五成群的孩子堆里找到小纲吉。

    奇怪，小纲吉呢？

    出于一种微妙的、不想与过多生人留下羁绊和因果的心理，沢田音并没有去询问公园里游玩的人们，而是走到隐蔽处，掏出可爱少女都会随身携带的手帐，撕下一张，轻轻叠成一只纸鹤，吹了口气。

    随着这口气，纸鹤从沢田音手心轻轻飘起，舒展翅膀，悠悠飞向了公园深处，时不时回头看沢田音一眼，就像是在为沢田音引路。

    沢田音挠了挠脸：“好像灵力给多了点儿？”

    明明只是一个寻人的术而已，现在却几乎要变成一个新的式神了。

    她的业务能力退化得有这么快吗？她满打满算也只不过是去了奥林匹斯神山当了两年咸鱼而已，不至于连术的灵力要求都会弄错吧？

    又或者是说……这个世界中游离的灵力……太多了点了？

    算了，回头再想。

    眼看纸鹤越飞越远，沢田音没有细想，抬脚跟了上去，走向了公园深处。

    随着人声越来越远，树林小径也越来越安静。

    沢田音轻轻嗅了嗅，觉得周围似乎有淡淡的妖气萦绕，但这妖气实在太淡，根本不成气候，哪怕是对孩童也绝够不上威胁，于是沢田音也没有放在心上，继续向更深处走去。

    终于，在她又走了三分钟后，直到她听到小纲吉那奶声奶气的声音伴随着衣物擦过草木的窸窣声响起，沢田音才暗地里松了口气。

    这个笨蛋弟弟，在公园里玩就玩吧，怎么能跟小伙伴跑到这么深这么僻静的地方呢？

    要好好教育才行！

    沢田音向前又走了两步，眼前豁然开朗，但令她惊愕的是，那个跟她笨蛋弟弟说话的“小伙伴”，竟然并不是人类，而是……一只……不，一个年幼的萤草。

    是妖呢。

    虽然是最不成气候的萤草，但怎么说也是妖呢……那么问题来了：她的可爱弟弟，为什么能够看到妖？

    收敛了所有气息的沢田音，就像是周围的树木一样，靠近时没有引起小纲吉和小萤草的半点注意力，所以这个时候，抱着自己心爱小皮球的小纲吉，依然在跟年幼的小萤草夸夸其谈。

    “……所以说，我的梦想，是成为巨大的机器人哦！怎么样？很酷吧？！”

    “那个……”小萤草的声音弱声弱气，“机器人是什么呀？”

    “机器人就是很大很大，可以飞的，呜！呜！砰砰！”棕色头发的小兔子蹦蹦跳着，一本正经地比手划脚，“明白了吗？”

    青色头发的小兔子似懂非懂地点头：“这样啊，那小纲为什么想要变成机器人呢？”

    “因为机器人超——厉害的，可以保护同伴哦！所以也可以保护萤草！”小纲吉严肃地说着。

    于是小萤草非常捧场地鼓掌：“哇！小纲好厉害呢！”

    小纲吉圆圆的脸有些发红，但还是挺胸抬头接受了这个表扬，同时还不忘鼓励小萤草：“以后小萤草也会变得很厉害的呢！”

    “比机器人还厉害吗？”

    “才没有啦！机器人是最厉害的！”

    “最厉害的话……我觉得还是大天狗大人呢……”

    “不会啦不会啦，还是机器人最——”

    稚声稚气的童音被长长的嘘声打断。

    小纲吉一怔，回头望去，只见一个泥孩子站在不远的地方，向小纲吉拌着鬼脸，嘴里大声喊道：“哦哦哦！大家快来看呢！谎话精又在跟空气说话了！！”

    泥孩子哈哈笑着，不给小纲吉辩驳的机会，噔噔噔地跑向不知何时来到附近的孩子群。

    “快来！大家快来看！谎话精又有好朋友了哦！哈哈哈，大家来看看这一次谎话精的好朋友是谁？！”

    小纲吉脸色瞬间白了，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头去看小萤草，那含着摇摇欲坠的泪水的眼睛里，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依然懵懂。

    “所以……你……也是假的吗？”小纲吉哽咽着，看着同样白了脸、含泪拼命摇头的小萤草，大喊道，“所以根本就没有小伙伴会跟我玩，根本不会有人愿意做我的朋友……你，你们全都时我幻想出来的！全都是假的！！假的！！！”

    一直在一旁旁观的沢田音万万没想到，事情竟会这般急转直下……又或者说，她万万没有想到，事情急转直下的时间，竟然来得这样快。

    而还没等沢田音来得及做什么，小纲吉就丢开了小萤草，抱着他心爱的小皮球，大哭着跑开了。

    “我讨厌你们！讨厌你们！！”

    “不是的……不是的！小纲！你听我说！你回来呀！小纲！！小纲！！”

    年幼的小萤草无法离开自己的出生地太远，于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纲吉头也不回地跑开，直到再也看不到小纲吉的背影时，这才蹲在地上，哇地大哭起来。

    在这样的哭声中，沢田音沉默了一会儿。

    这可真是并不令人意外的结果呢，毕竟横跨此岸与彼岸之人，从来都是被他人的质疑和自我的质疑所包围……

    如果是别人，沢田音大可放手不管，然而被这样的质疑所包围的，却是原沢田音以性命为代价要守护的家人。

    那么这个时候，该如何做呢？

    她要再想一想。

    沢田音轻轻转身，没有惊动任何人，就像是她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