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向晚只觉得自己后头有人拽了一下,险些跟着摔倒,好在碧兰将她给扶住了。
席向晚踉跄站稳,一回头就看见席青容一脑袋磕在石板路上,撞了个头破血流。
席青容眼神凄迷地抬起脸来,“晚姐姐,你……”
她张嘴才说了四个字,席向晚就立刻扬声打断了她,“三妹妹,你走路怎么将裙子给踩着了?瞧这儿,这么大个脚印呢。”
“是晚姐姐方才走得太快……”
“府中裁缝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给三妹妹的裙子竟连裙长都量不好。”席向晚皱着眉挥手,“快将三妹妹扶起来,着人去请大夫。后日就要去国公府了,万一三妹妹破了相可怎么办?”
席青容原本还想着再挤兑席向晚两句,听了她这话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被指腹上的鲜血吓了一跳,尖叫起来,“快扶我起来!”
去不了赏花诗会还是小事,若她真的因为这一摔破相留了疤,还怎么嫁人?
这一下摔得弄巧成拙,席青容再没工夫理会席向晚,带着人匆匆离开了,来得快,去得更快。
席向晚目送她跌跌撞撞离开,轻笑一声,掉头回了自己的院子。
席青容那一下摔的位置正巧,刮伤只是在鬓边,后日好好梳个头发,挑两枚带流苏坠子的掩鬓,就能遮得严严实实。参加赏花诗会倒是没什么大碍的。
只是她这一闹,让席向晚想起另一件事情来。
不知道王侯贵公子们,是不是也都受到了国公府的邀请?
若是如此,她岂不是真要在国公府碰见易启岳?
……倒也好,席向晚正想看看易启岳干了什么,能让席青容慌张成那样横冲直撞地跑来找她泼脏水。
*
镇国公府的赏花诗会是下半年汴京城里最轰动的事儿了。不论谁家的姑娘公子,都以收到了国公府发出的帖子为荣。
虽人人提到镇国公府,都将镇字省略,简称一句国公府,其实大庆并不只封了一位国公,现存于世的,共有六位。
但这六位国公当中,却只有镇国公的爵位是世袭的。地位之超然,当人提起“国公府”三字时,所有人最先想到的,都是镇国公府。
席向晚从席老夫人手中接过帖子时,才知道包氏规规矩矩给自己禁起足来的事情。
“我的孙女不用管长辈这些腌臜事,祖母会替你处理得妥妥帖帖的。”席老夫人边说着,边亲自将席向晚送上马车,她笑着道,“今日去那国公府,你不用怕任何人。”
席老夫人和国公府的老夫人几十年手帕交的情谊,她相信对方绝不会让自己的嫡亲孙女受委屈。
“孙女记下了。”席向晚颔首,又和母亲道过别,才招呼同样仔细装扮过的席卿姿和席青容上了马车。
丫鬟侍女婆子们则是坐了另一辆马车。
席青容换了一身月白色的襦裙,外罩一件金沙的大袖衫,整个人看起来仙气飘飘,好像立刻就要羽化登仙似的,但她的神情却有些紧张,时不时地伸手扶扶自己额角那枚带流苏的掩鬓,生怕它一不小心落下,就会暴露出自己额头上还没痊愈的伤口。
席卿姿穿着杏黄上襦配胭脂红的褶裙,衬得她面若桃李煞是好看。
席向晚只扫了席卿姿一眼,便知道她为什么当时那么想要那套金红的头面——正好和这身衣裙一样,都是席卿姿最喜欢的、亮眼的颜色。
只可惜,席卿姿心心念念的那套头面若硬戴上全套反倒显得头重脚轻,因而席向晚今日只捡了其中一半多插在自己头上。
不像两个妹妹的真耐寒和假耐寒,席向晚生怕自己着凉,穿的仍是白色长袄和马面,只绣了简单的桃花水母。
可无论什么衣服,只要穿在她身上,总是要比在别人身上好看两三分。
比她颜色更艳的席卿姿、比她更为仙气的席青容,两人再怎么摸黑起来精心梳妆打扮,往席向晚旁边一放,仍然被压得低了一等。
席向晚对两位妹妹的目光熟视无睹,她抱紧怀中汤婆子,浅色嘴唇一张一合,轻声吩咐了车夫出发前往镇国公府。
这一场万众瞩目的赏花诗会,也不知道三房和四房分别给她准备了多少惊喜?
马车晃晃悠悠行驶在路上,车厢里的三人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显得极为沉闷。
不过席向晚早习惯了这种静默,自得其乐地想着一个月后要发生的那件大事,抿着嘴唇思量自己是不是该在其中插上一脚。
毕竟四皇子一脉……多多少少在其中受到了牵连。
再者,宁端毕竟也是四皇子一派的,如今就连三哥也……
“晚姐姐真好看。”席青容突然柔柔弱弱地出声称赞道,“我是女儿家都看呆了,也不知一会儿那些公子哥儿怎么样。”
席向晚含笑看向了她,“三妹妹也很美,世子一定会看得挪不开眼吧。”
两人的话乍一听都是褒奖,却全是绵里藏针话中带刺的互相交锋。
席卿姿哼了一声,她从来都是三姐妹里最跋扈的那个,眼下也不想和她们说话,只是掀开了马车的帷裳看向了外边来来往往的人。
包氏虽纵她这个女儿,却也操心得紧,不常允许她出府去,即便出府也大多和包氏同行,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离开母亲的情况下出门。想着母亲的种种吩咐和安排,席卿姿雀跃又紧张,吸了口凉丝丝的空气才镇静稍许。
她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游走着,突地看见迎面而来一匹身形矫健的白马,马背上骑着一个芝兰玉石、唇红齿白的年轻人,不由得惊喜地呀了一声,“好俊的公子!”
席青容的注意力不由得也被吸引了过去,她隔着轩窗看了几眼才见到那年轻公子,惊呼一声掩住了嘴,把赞叹按回了肚子里。她是定了亲的人,不能随意夸赞夫君以外的其他男子了。
可席青容也不得不承认,光论气度长相,这年轻公子已经远远超过了易启岳。
席向晚倒是兴致缺缺。她看过太多出色的年轻人,知道皮相并不能代表一切,有时反倒弄巧成拙。
当马车嘎吱嘎吱和那匹白马相交而过时,马背上年轻人的面容从掀开的帷裳后面一闪而过。
正巧望着那方的席向晚将对方精致得过分的侧脸看得一清二楚,她瞳仁一缩的同时,怀中暖炉脱手乒呤乓啷地砸到了车厢地板上。
——不可能!
她前世的未婚夫,樊子期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出现在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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