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战火一触即发。

    Andy见状拦住林纵横:“好了好了,都过去了的事就别提了,我们说说正事。”

    帅帅在短暂的懵逼之后也迅速反应过来,拼命给州围使眼色,示意她冷静一点。

    九个月前,帅帅毫无防备就被她通知她和林纵横复合的消息,先前什么端倪都没看出来的帅帅一边目瞪口呆地感叹“造孽啊,这是什么孽缘啊”,一边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和林纵横的助理牙牙一块里应外合做好为主子谈恋爱的掩护工作。

    这是他和牙牙第二次合作了,彼此的侦查能力和反侦察能力、伪装能力甚至变装能力、说谎话不打算草稿的临时应变能力,统统锻炼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帅帅一度想过,要是哪天他不当州围的助理了他可以和牙牙成立一个狗仔工作室,他们能轻而易举破解明星们的小把戏,还能跟人跟得神不知鬼不觉,劲爆消息一追一条准。

    和观众、媒体斗智斗勇,虽然总是见不得光偷偷摸摸,但是帅帅也挺乐在其中挺有成就感的。

    但是六个月前,帅帅又一次毫无防备地被州围甩了劲爆消息,是她和林纵横分手的消息。

    这六个月以来,州围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生活,把那三个月的绚丽收拾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而帅帅时到今日才明白她和林纵横分手的原因是什么。

    医生来查房,敲门而入。

    病房内宛如一张绷紧的弓的氛围终于因为外人的到来稍稍收敛一些,暂时隐忍不发。

    护士给州围量了体温,她烧还是没退下,且又反弹跳回到39度往上,所以除了消炎止痛的盐水,退烧的盐水也免不了,加在一块又是四袋。

    医生临走之时,州围叫住他:“医生,我的脚最快什么时候能自由活动。”

    风淡云轻的脸上每一块肌肉都自然又放松,仿佛不知道自己这是亲手在点燃□□的引信。

    刚缓和一点的气氛再度弥漫硝烟味,林纵横的太阳穴一跳。

    Andy当和事佬,把林纵横拉远些,小声说:“随她,剧组确实也等不了她那么久。”

    医生是个年约三十的年轻男人,平时也关注一些娱乐圈的动向,听州围如是问,笑道:“要赶着拍戏?”

    “嗯。”

    “石膏要四周的样子才能拆。”医生推推鼻梁上下滑的眼镜,“至于自由活动,你是指动作戏吧,九十天之后。”

    州围思忖片刻,点头:“知道了。”

    林纵横轻轻笑了一下,很嘲讽。

    州围把医生目送出门,没来由地,有争吵的欲望。

    六个月前,正值《记忆中的白》的女主选角尘埃落定,州围从那场堪比九龙夺嫡的斗争中获胜。所有争取角色的女明星哪个不是动用了所有能用到的人脉关系和看家本领,当然也不乏用手段拉对手下马的阴招,其中就有一个公众形象非常正面的大花被放出致命黑料,再难洗白,星途堪忧。

    拿到这个角色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州围挑剧本一直很谨慎,标准也非常高,但是始终没能有一部超越《途穷》的作品,《途穷》成就了她,但也限制了她,它像一张沾了强力胶的标签牢牢贴在了她的身上,她始终跳不出这个框架摘不掉苗青藤的影子,哪怕《山河之外》让她一举成为威曼斯影后,可《途穷》依然是她最成功的作品。

    世界上最难打破的记录是自己创下的,《途穷》带来的成就确实是大部分演员毕生都无法达到的高度,可一个有野心的演员怎会甘心固步自封,怎能忍受起点就是终点的孤寂。

    林纵横同样如此。

    这些年来,他们一直都在尝试突破。

    林纵横先一步打破了《途穷》的桎梏,在他26岁和27岁的两年,他接连碰到了两部让他冲破瓶颈的作品,成功撕掉余暇的固有标签。他这两年的状态异常放松,许多人不明白他为何在最好的年纪选择了放缓脚步,明明他距离大满贯只差临门一脚——和州围缺了一个扬瓣影后差不多,林纵横还差一个知更影帝就能完成大满贯,不过他没有那般戏剧化一直输给州围的搭档。

    州围是理解他的,因为一个完成了梦想的人难免会生出些无欲无求的小厌世感。

    她的征途也从来不只是向着大满贯,更不是什么国际五大奖,更重要的是超越《途穷》。只有征服这座山峰,才能证明自己的极限不仅限于此,才能肯定自我,救赎自我。

    《记忆中的白》很有可能就是一部可以让州围跨越瓶颈期的作品,敲定女主角没多久,州围发现自己好像有了身孕。

    这不是双喜临门的大好消息,而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艰难抉择。当时距离电影开拍还有数月,也就是说如若怀孕,在拍摄时州围已经显怀,更何况那不是一部岁月静好的片子,其中充斥着大量的动作戏份,绝非孕妇可以负担。

    看验孕结果之前,一直沉默着的林纵横问她会不会为了孩子放弃这部电影。他选择的是含蓄的问法,至于另一种表达方式,则会非常残酷。

    州围低头一小会,摇了摇头。

    验孕结果显示一条杠。

    林纵横有没有后悔过问出那个问题,州围无从得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后悔那一下摇头。因为一切原本可以粉饰太平,至少分手绝不会来的那般快,情投意合神仙眷侣的日子明明还可以持续。

    可他就是问了,她也真的诚实给了答案。

    发生过的事情是不能当做没有发生若无其事的。

    分手来得异常平静,没有脸红脖子粗的吵架,没有人情绪失控说重话,甚至都不曾说出过“分手”二字,与第一次分手时的你死我活截然不同,这一次似乎谁都对分开这种事有了驾轻就熟的本事。也许是彼此都已经习惯没有对方陪伴的日子,也许是时间的洪流终究会磨平少年人年轻气盛的棱角,对很多事情彼此也有了更为成熟的处理方式,心照不宣,是长大后必不可少的技能。

    当时林纵横还在Z市拍《寻》,州围抽空去他住的酒店找他,事情发生后她开始收拾行李,林纵横没有拦她也没有问她为什么——原本她说好了要陪他三天,那才第二天。

    他站在一旁看她满屋子收自己的东西,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我叫牙牙帮你整理?”

    州围头也不抬,点了一下头。

    走的时候,他靠在几米之外的门边陪她等电梯。

    电梯门开,是一群电竞选手下楼打比赛,里面有林纵横认识的人就聊了两句,他免不了大部分男人喜欢打游戏的俗,说到游戏一群雄性生物臭味相投惺惺相惜,三言两语就约好了晚上一块组队。

    明明前一晚上两个人还因为他要玩游戏小不开心了一把。

    电梯人太多,州围等下一班,等电梯门关后,她扭头埋怨:“又玩游戏……”

    他笑起来:“那不然你让我怎么消磨时间啊?”

    那是他们在颁奖典礼之前的最后一次见面与交流,亲昵犹存,牙牙完全没看出端倪,还好奇问她:“不是说明天才走吗?”

    “噢。”州围面不改色,“临时有事,要提前走。”

    牙牙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显得很惋惜。

    而后谁都没有再找过谁,一片和平,够拿来吵个天翻地覆的事情也压根没人提起。

    谁料到半年之后,两个人居然能因为这燃起战火,像一点掉落的火星子,凭谁也想不到它居然蓄谋了那么久才燃起一场燎原的山火。

    反射弧大概是绕了宇宙两圈。

    “你也曾摔断肋骨不遵照医嘱早早跑去拍戏,为了拍戏放弃过许许多多东西。大家半斤八两,谁都是舍不下名利的人没有谁比谁高贵,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你功成名就了玩够了要收手,可我还没有,我千辛万苦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凭什么要为了相夫教子放弃大好的机会。”

    “好了姑奶奶好了万岁爷,两位祖宗别吵了,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何必为了一个并不存在的孩子吵架呢?”Andy如临大敌地站在二人中间,肥胖的身躯成功阻隔了一场视线厮杀,“我们该说说正事了,现在外面真的疯了,你们两个上过网没有?你们简直得到了全国人民的祝福啊。”

    “全民狂欢啊!一二三……七条,前十条热搜你们占了留个七条。”方悦城拿出手机翻了翻微博,又纠正,“哦不对,是六个。”为了澄清自己并不是数学差到连数都数不清楚,她又说,“热搜第五是胡辞,心疼胡辞。心疼什么啊心疼,跟她有什么关系。”

    接着她随手点开了一条热门微博念下面的评论:

    “啊啊啊啊我人生圆满了,高举纵所州知旗帜永不动摇。

    我要是说林总扑上去的时候我那声尖叫连我楼下三层的邻居都听到了你们敢信吗?老子喉咙都喊破了!

    好了,我作为林总的粉丝,以后再也不需要违心地骂州围了,请你们立刻结婚。

    同时作为州围和林纵横的粉丝,我必须十年如一日伪装成林纵横的黑子才能在州围的饭圈生存下去,又开另一个马甲伪装成州围的黑粉才能在林纵横的饭圈混成大粉,没有人知道我一人分饰两角究竟有多累。

    让我哭过无数次的余暇和苗青藤,祝你们永远幸福。以后看《途穷》,我想我可以换一种心情了。

    贵圈真TM乱。

    哟呵呵,说我们cp粉是邪教的毒唯呢?脸疼不疼?

    既然在一起为什么一直否认,当粉丝傻子吗?”

    最后这条质问下面有帮腔的,也有回怼的:

    就是啊,州围可是信誓旦旦明明确确否认过。

    炒作呗,路人转黑了。

    搞笑,人家凭什么告诉你他们的私事?

    州围从来没有主动拿恋情说事,是媒体死咬着不放话筒都戳到人脸上去了人才回应的好吗?

    虽然扬瓣在颁奖典礼时把镜头切换了,但现场依然有不少媒体在录像,所以那一段视频依然避免不了被以各种远近不同的拍摄角度传播开去,高挂在热门,引发网友们异常激烈的讨论。

    林纵横在方悦城越来越亢奋的朗诵声中默默打开了微博,随手点开一段视频录像,这是他在事发之后第一次看到自己当时的模样,焦急都溢出了屏幕。

    从预测终身成就奖属于杨导而看了杨导一眼开始,他就注意到了杨导身旁的州围的异常,这是他曾经亲密无间的女朋友,他清楚知道她一些细微的表情意味着什么。

    她扶杨导上台,那份勉强和虚弱更是明显,他一直紧紧关注着她的动态,所以他能第一时间发觉不对劲,而至于他的行为究竟是下意识造成的冲动,还是早已待命的保护,他自己也不愿深想。

    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上去接她。

    因为无论如何,他都没有办法做到眼睁睁看着这个女人颜面扫地。

    她有多骄傲不可一世,他非常清楚。

    “还是现在这个时代包容啊,从前明星谈恋爱结婚都要偷偷摸摸。你们现在公开对你们双方的事业都是神助攻。公众几乎是一边倒地祝福你们,《途穷》的影响力真的好大。”Andy感慨完毕,回归正题,“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统一说辞,到底是十年来一直在一起,还是最近才在一起,毕竟你们之前否认过,但是呢,又有纵所州知这个名字在,两边都不好圆。”

    “州本来就不是我。”州围说,“是州州。”

    纵纵和州州是林纵横养的狗,是鲜少被拿来做宠物田园犬,两只都是他在拍《途穷》的时候从路边捡来的,狗妈妈在车祸中死亡,两只小狗趴在路上就着母亲冰冷的尸体喝奶,路过的林纵横于心不忍,喊司机停车,把俩小崽子捡回了家。

    正好是一公一母,懒得想名字,就给取了纵纵和州州,两条狗子生了一窝小狗以后,被林纵横拿去阉了。

    现在他家里有六条狗。

    成立公司的时候,他们正逢第二次在一起,林纵横直接给公司取了纵所州知的名字。

    州围打趣他:“你这么爱我。”

    “你这么自恋。”林纵横说,“州明明是州州。”

    州围也不揭穿,笑:“那纵呢?”

    “纵纵啊。”

    州围点头,一本正经:“好的。”

    州是州州……

    “全国上下也就你信。”Andy的嘴角抽了抽,然后吐槽林纵横,“纵横,男人不要总是口是心非。”

    州围当然是不信的。

    她又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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