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距离颁奖典礼正式开始的时间所剩无几，大部分嘉宾都已就座，有工作人员脚步匆匆东奔西走做晚会开始前最后的确认和检查，手里的对讲机时不时传来夹带着嘈杂电流的说话声。

    礼仪小姐来引州围。

    分别之际，帅帅给州围比了个加油打气的手势，嘴里还念了个“必胜”的口型，不明所以的小田立刻跟着照做。

    这是州围第五次入围扬瓣的最佳女主角，前面四次皆以惜败告终，这四次里，她有两次是输给了与林纵横搭档演戏的女演员，这事在影坛也算个笑谈。

    大家都说，林纵横是州围的克星。

    本次扬瓣最被看好的影后得主，一个是州围，一个是胡辞。而胡辞，入围的作品恰巧又是和林纵横合作的电影《寻》。

    胡辞出道后，频频被拿来与州围做对比，同样是上天赏饭吃的演技，低调不炒作的戏外作风，甚至连眉眼和身形都有些许的相似。不同于州围白手起家，胡辞家世显赫，一出道就有大好的资源捧到她面前任她选择，即便是业内再大牌的导演和制作人，也要因为她的姓氏对她礼让三分。

    更巧的是，近日来绯闻满天，称胡辞与林纵横因戏生情。

    扬瓣影后究竟鹿死谁手，与其说是《山河之外》和《寻》的角逐，在吃瓜群众眼里，不如说是林纵横的新欢与旧爱的巅峰对决。

    州围走到半道，一只手从一旁的座位席伸出来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说话声亢奋难耐：“围围围，嫂嫂。”

    州围被拉得一个趔趄，堪堪站稳，颇为无奈地停下脚步望向始作俑者。在圈内，州围能交心的好友寥寥无几，眼前的怪力萝莉方悦城算一个。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人能成为好友让旁人大跌眼镜，毕竟州围只用作品说话从不炒作卖人设，而方悦城除了漂亮的脸蛋什么也没有，演技尬破天际，却仍孜孜不倦演一部毁一部。她靠着家里的关系不愁资源，更不缺买热搜的钱。曾有一些粉丝控诉方悦城在拉低州围的逼格，得到州围毫不留情的回怼：“我妈都不敢跟我这么说话。”

    方悦城被方家惯得无法无天，刚出道的时候目中无人宛如孙猴子大闹天宫，唯独对着州围和颜悦色，上去就是一声毕恭毕敬的“嫂嫂”。

    众人：“……嫂……嫂嫂？”

    方悦城面不改色：“哦，我哥想泡她。”

    躺枪的方遇城：“……？”

    背了黑锅方遇城借坡下驴，还真的坐实了传闻，时不时请请州围所在的剧组喝喝咖啡吃吃点心献点小殷勤，频率极低，但是足够别人铭记州围不是孤立无援的弱女子，以震慑色鬼们的狼子野心。

    再后来，方悦城不叫州围“嫂嫂”了，州围羽翼渐丰，方遇城也不再跟她献殷勤。

    直到最近几个月，吃瓜群众发现，方悦城又开始喊州围“嫂嫂”了。

    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方家公子依然对州大美人贼心不死，而州大美人，依然是不为权贵折腰的高岭之花。

    嫂你个头。州围正想骂她，方悦城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围围你身上怎么这么烫，你生病了？”

    “帅帅去买药了。”当演员这么多年，碰上身体状况和戏份冲突的次数数都数不过来，只要还剩一口气就都视作无碍处理，这点小毛小病州围根本没放在心上，“我先过去了，散了找你。”

    方悦城乖乖点头：“好的，大满贯影后。”看州围皱眉，讨饶，“OK，不叫了不叫了。”

    讨完饶又不甘心了，小声嘟囔道：“哼，我待会再叫。围围一定能赢了那个廉价低配版。”

    方悦城一直称呼胡辞为低配版州围，长得像，路数像，连情感路线都要像一像，不是低配版是什么？

    州围的座位在第一排。

    扬瓣电影节颁奖典礼的第一排座位向来都是留给名导、金牌制作人和艺术家级别的老一辈演员，有资格坐上去的年轻演员凤毛麟角，本场晚会统共只有三个。

    州围被安排在杨导身旁，杨导就是《途穷》的导演，于州围而言是伯乐一般的存在，当年他在成百上千名试镜演员中独独挑中了她，赐予她苗青藤的生命，苦苦当了两年群演的州围从此平步青云，杨导功不可没。

    州围弯下腰，握住杨导的手，恭敬郑重地向他问好。

    杨导年逾古稀，几年前生了场大病，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便停止了导演生涯，此次是作为特别来宾被邀请来扬瓣的。他许久未见州围，乍一见到，脸上绽放出慈爱的笑容：“小州，来啦。”

    正寒暄着，州围身后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同样充满尊敬：“杨导。”

    根据声音判断，大概在半米开外，安全距离控制得很到位。

    州围并未回头，想着这人肯定也得和杨导说上几句话，她干脆绕过去在自己的座位坐下。

    杨导侧目，笑得越发灿烂，苍老的脸庞沟壑遍布：“诶，纵横，你也来了。”

    林纵横点头，随着州围的走开，他身前的地方空出来，除此之外，他鼻息之间充盈的香水味也淡了下去，最后彻底消散，他上前一步靠近杨导，一边弯下腰来一边说：“您看起来很精神 。”

    随着弯腰，那香源身上的香味又重新飘过来，弥漫他的鼻端。

    清冷的，淡雅的。

    熟悉的。

    ……

    “离死还早。”杨导大笑起来，很是爽朗，“你坐哪？”

    林纵横指指一旁的位置：“就在您旁边。”

    杨导向前凑了凑，果然看到一个过道之外的座位上贴着林纵横的名字，他扭头看一看州围，又看林纵横，很是欣慰：“他们倒是会排，青藤和余暇，给我排得一左一右。”

    《途穷》是他一生中最成功的作品，此次作为特别来宾出席，扬瓣将《途穷》的男女主演各自安排在他身旁，示出厚厚的诚意和重视。但因着这男女主关系特殊，排在一起未免有扬瓣博眼球的嫌疑，所以这个过道，实在是妙极了。

    *

    很快，报幕司仪的声音响彻偌大的体育馆，整个馆厅的灯暗下来，只有舞台被幽幽照亮，第53届扬瓣电影节颁奖典礼正式开幕。

    林纵横回到自己座位上。

    杨导盯着他侧脸轮廓研究了半晌，像在进行一场对外星人的研究，然后小声对州围道：“你们俩孩子怎么还是这么别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愣是不说话，看能看出花来吗？”

    州围：“……”并没有人看来看去。

    颁奖典礼持续近四个小时，大大小小的奖颁了差不多20个，州围吃了帅帅买来的退烧药没半点起色，反而被药的安定功能弄得昏昏欲睡，坐在台下愈发奔溃，颁奖嘉宾在台上说段子提到她时，她差点连笑都没能挤出来。

    曾经的扬瓣只看实力，所有入围者都是凭着实打实的水平，近年来流量明星当道，在娱乐圈的活跃区占了半壁江山，扬瓣与时俱进，这一年开始搞了几个专门给流量明星的奖，当然奖项听起来是冠冕堂皇的：最具潜力男/女演员奖、最佳人气男/女演员奖，奖杯归属者也不由评审团决定，而是让网友们在网络投票。

    扬瓣此举争议很大，但是流量明星和他们的粉丝都很买账，拉票投票，热火朝天。

    方悦城拿了个最具潜力女演员奖，虽然这是她撒泼打滚要方家花钱给她砸出来的，但是不妨碍她在公布奖项时做出惊喜万分的表情，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登台，路过州围时，宛如凯旋的战士向州围索抱。

    州围聚起浑身的力气站起来配合她，顺便奚落她：“你演戏的时候要能有现在十分之一的演技……”

    方悦城拒绝在这时听别人给她上政治课，一把把州围推开。

    州围像一团没有筋骨的棉花似的，“咚”的一声就被推回椅子上坐下。

    动静不小，方悦城有些傻眼，她从小外号叫怪力萝莉是没错，但是她对天发誓她真没怎么用力，怎么就能把州围一把推翻了？

    州围这一砸下去差点散了架，咬着牙摆摆手，示意方悦城赶紧去领奖。

    方悦城现在没空为自己拥有与日俱增的怪力伤春悲秋，嘻嘻一笑，又调了个头凑到林纵横身旁。

    林纵横轻轻拍拍她的脑袋，笑着说了句什么。

    方悦城辩解：“我真的没有用力……”

    观看颁奖典礼直播的千万网友反应很失控：

    林总真的从头到尾没看过州围一眼……所有嘉宾的领奖他都看了，只有悦城妹子走到州围身旁这一段他把头低下了。

    他们一左一右围在杨导身旁打招呼的时候都能毫无交流，一定有鬼！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才至于这么狠，月老啊，丘比特啊，爱神们，救救余暇和苗青藤吧！

    悦城妹子和林总什么关系，感觉很熟啊，他俩没有过合作吧。

    妈的林纵横这个花心大萝卜，跟胡辞眉来眼去现在又摸悦城妹子的头。你他妈的是州围的男人你心里有点X数吗？！

    ……

    最佳男演员奖和最佳女演员奖是颁奖仪式的重中之重，每次都放在最后压轴揭晓。

    这两年来林纵横要淡出的意思表现得很明显，这一次是碰上熟悉的剧组和非常心仪的剧本才答应接下，虽说没有哪个演员会嫌奖杯多，但是比起其它入围者的忐忑和期待，他只有发自内心的淡然。

    台上那个奖杯，他19岁就拿到手了。

    大屏幕上依次放出入围者的入围作品和演艺之路简介，到他那里当然又避免不了要说到成名作《途穷》，《途穷》的电影画面投射在大屏幕上，他和州围十几岁的模样青涩又美好，哪怕只有短短几秒也不妨碍这是一记妥妥的回忆杀，惹来现场好一阵唏嘘。

    无论过去多久，林纵横和州围都摘不下彼此贴在自己身上的标签。

    最佳男演员获奖者揭晓，随着本届影帝的名字和作品被念出，林纵横面不改色，大方和现场所有人一起为获胜的对手鼓掌。

    再而后便是最佳女演员奖。

    现场气氛达到高潮，网络直播那端的网友们也翘首以盼。

    依然是依次播放入围者作品和简介，到了州围那里，同样逃不过被提及《途穷》的命运，扬瓣方也不知道是皮了一把还是懒了一把，截选的电影片段居然和林纵横的是一样的，现场方才已经为旧时光唏嘘过了，所以这会只剩调侃，此起彼伏的怪笑和口哨声好久没停。

    镜头给了林纵横（外加一条过道）杨导和州围一个特写，直接投上了大屏幕。

    林纵横笑得随意，浑不在意自己成为全场调侃对象的样子，看到自己被截到大屏幕上还大方招了招手。

    杨导倍感自豪，笑得连眼睛都不见了。

    州围是唯一一个没有笑意的，她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被特写了才勉强勾了勾嘴角，敷衍得厉害。

    在州围后头介绍的是胡辞，入围作品《寻》的片段被播出，与《途穷》截然不同，拍摄《寻》时，林纵横褪去了稚嫩，演技和状态都是巅峰状态，和胡辞俊男美女大飙演技，令人赏心悦目。

    “为什么我一个颁奖嘉宾都好紧张呢……”

    “谁不是呢，我手都在发抖，不信你摸……哎你怎么也在抖？”

    台上两位颁奖嘉宾在做揭晓获奖者之前的铺垫，州围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舔舔嘴唇，在心里和自己做了个约定：

    “州围，如果拿下大满贯，拍完这部电影放个长假吧？”

    与此同时，台上颁奖嘉宾拆开信封，字正腔圆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传遍每个角落：“第53届扬瓣电影节最佳女主角，获奖者——

    胡辞，《寻》！”

    掌声雷鸣，震耳欲聋。

    扬瓣电影节，州围再一次、并且是第三次，败给了林纵横的搭档。

    “干。”

    她在心里飚出一句脏话，顷刻间神魂尽数归位。

    长假泡汤了。

    失败者是不能表现失落的，看对手得奖，要像自己得奖一样高兴。都不需要经过大脑，她的脸上已经绽放了祝福的微笑，目光真诚地回头看胡辞，双手下意识地给予掌声。

    胡辞捂住嘴，听到自己名字的一瞬间，她的眼眶就湿润了，草草回应了身旁人群的恭喜，而后她迫不及待拎着裙摆上前两排，《寻》的男主角还没来得及起身，她已经紧紧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