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五十六】~【五十八】

    【五十六】

    自昏暗的鬼屋踏出, 猝然的光亮让雪奈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不舒服地微眯,她抬手挡住部分光线, 阳光从指缝穿漏, 熙暖温热, 她缓缓地睁全了眼, 感觉天景要比之前明亮了许多。

    或许是心情好吧。

    她侧头看他, 正好他也看了过来, 二人视线相交对视了几秒仿佛触了什么又默契地转了回来, 目视前方, 一个绯红染上脸颊, 一个耳根发热。

    夜晚极其容易调动人心底隐晦的情绪,黑暗的环境也亦然。

    在那样四野无人昏昏暗暗的地方,彼此只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来自PEA的分泌控制和异性荷尔蒙的吸引力,顺从本心地想进行亲密接触是自然而然的事, 因为看不见,所以更加不受牵制。

    双手交握十指紧扣,比起之前他现在这个动作要作得顺手多了,按了按她软软的掌心,惹来她反手握紧,他笑意不甚明显, 询问道。

    “接下来要去哪里。”

    她戳了戳自己的脸, 眼神在游乐园内环境游移。

    “我也不知道。”从口袋里拿出糖果, 她拆开包装含进嘴里, 含糊不清地说道,“那就随便走走吧。”

    她牵着他向前走,与此同时男友的手也伸到了她面前。

    她不解地看他,却见他游移开视线,神色却是如常淡定。

    “糖。”

    她诧异,“你不是不吃甜的吗?”

    “现在想吃了。”

    好嘛。

    她拿出糖果拆开包装踮起脚来亲自送到他嘴边,他下意识后缩又很快地反应过来,张嘴吃糖,有什么温热的触感扫过她的指尖,痒痒的,她收手摩挲着手指,撤回原地温软地笑道。

    “好吃吗?”

    “还行。”

    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还是不揭穿他好了。

    蜜桃味的清甜在唇齿间泛开,甜度适中,并不会让人感觉过度发腻,硬质糖果狠狠一咬碎成两块,那份甜意愈发甘醇,仿佛是不久前弥留在她身上的味道。

    ……咳。

    意识到思维跑偏了,即便没人能窥探到他的思想,他还是握拳虚掩下颌掩饰性地轻咳了一声。

    “怎么了?”小女友蹙眉忧心地说,“不习惯吃甜的还是算了。”

    “没有。”他否认得很快,迅速开启下一个话题,“你喜欢吃甜的话,那就去咖啡馆吧。”

    想不出下一个约会地点,又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虽然她其实也不是很想吃甜品,毕竟每天摄入的热量她都严控制,不过难得跟男友出来一次,她连请假都做出来了,那就放纵一次吧。

    思及此,她点了点头。

    今银咖啡馆座落在校区附近商业街,因着布置很有调又离校区颇近,是附近学生情侣最常光顾的地方,这个时间点是不可能碰见熟人的,因此雪奈没有心理压力地带着他来到这里。

    大多数咖啡馆时兴复古那一套,这里也不例外,浓浓的欧式古典风布置,雅致且有艺术感,墙壁并排挂放着各家名作复刻,音响正放着一首down by the salley gard的钢琴曲,如同三月绿野的风,舒缓得让人惬意,暖黄的灯光充斥空间带着一股温馨的放松感。

    店里只有他们两个光顾,点完餐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坐下,雪奈扶着下颌打量四周,智司抱臂扫了一圈便失去兴趣地收回目光,很自然地把目光落在正对面的人身上。

    阳光透过云层洒入窗内,折射出的点点碎金跳跃在她精致的五官,她转过头来,弯起的眼角像月牙一样可爱。

    “看我干嘛。”

    “我看我女朋友不行啊。”他十分平静地回答。

    多么熟悉的对话。

    雪奈睁了睁眼睛,她回想起她告白的那天。

    从未如那天狼狈地失去了形象,却也得到了她想要的,她估计能铭记一生吧。

    手下咖啡勺搅拌着杯中的液体,浓郁的黑咖在她动作下晃出一圈一圈涟漪,她抬起来轻抿了一口,那份甘醇酸苦的口感让她轻蹙眉头。

    虽然喝过很多次了,第一口的时候还是会不太习惯,只不过长期处于学习状态,黑咖是她最好的选择,一定程度帮助大脑活跃,保持清醒。

    现在她想起什么了。

    “要继续吗?”她晃了晃手机,那里显示一个不久前还在玩的游戏界面,真心话和大冒险。

    “你有想问的直接说,我会回答。”

    对上那双显明通彻的黑眸,知道那点小心思被看穿了,少女眼角微弯。

    “那我想想。”

    智司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东西,他抬手端起跟着她点的黑咖,灌了一口,脸都快皱了。

    “这什么东西?!”

    “啊。”她眨了眨眼睛,很快反应过来,黑咖这种不加修饰的咖啡,那原始的口感不是所有人都能适应,她刚才倒是忘了阻止他了。

    “那要不换一杯吧?”

    “算了。”他拒绝,然后又灌了一口,不过这回他表情倒没什么异样,习惯了口感的话其实也还好。

    你当喝开水吗,是个狼人!

    这么一打岔她倒忘了她要问什么了,点的草莓小蛋糕这时候也呈了上来。

    小巧精致的蛋糕浓郁的奶油均匀地铺撒在层层的糕体里,点缀着切片整齐的草莓片,奶香在鼻尖萦绕。

    原本没有兴趣也变得有兴趣了。

    她举起叉子舀了一口,递到智司面前,“吃不吃。”

    “不要。”他拒绝得很果断。

    “吃嘛,咖啡很苦对吧。”

    这种一看就甜腻腻的东西他向来是不喜的,就算口腔还残留那股酸苦的咖啡口感也亦然。

    不过……

    他抬眸看着她带着期许的目光,犹豫了一下,俯低凑近,那块蛋糕就入了他嘴里。

    甜得发腻。

    不过那都没有此刻她扬起的笑意甜。

    剩下的蛋糕她只动了两口也收住手,她粉嫩的舌尖轻巧地扫去唇边的奶油,满足的表情十分可爱。

    他抬手端起咖啡灌了一口,浓郁的甘醇酸苦口感很快盖过了糖分的味道,也压住了一瞬间回忆起的那股蜜桃味的甜意。

    “想到问什么了吗?”他问。

    她笑,“要不你把户口信息都说一下?”

    他犹豫都不带犹豫,“片桐智司,17,千叶……”

    “等、等等!”她急忙制止,“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啊?”

    智司无论什么时候都很认真的样子呢。

    她双手交叉紧握,好奇道,“呐,在我之前智司有被追求过吗?”

    智司皱眉想了一会,不太确定地说  “有吧。”

    “咦?”她睁了睁眼睛,有种意料之中却还是惊讶的感觉。

    不过不良老大,应该也会有人感到帅气而喜欢的吧,虽然她对这层身份完全无感就是了,她喜欢的,仅仅是他而已。

    “是什么样的人呢?”

    “忘了。”智司抓着头回忆,见她还不信,补充道,“又不是很熟的家伙,没必要记住。”

    第一次在他嘴里听到这么满分的直男回答。

    少女心情明显愉悦。

    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都感觉没那么酸苦了,倒不是翻他旧账,只是虽然知道他没谈过不过还是稍微有点好奇呢,他以前的事情。

    情敌的存在她从来不需要担忧,完美的美少女会惧怕任何挑战?开什么玩笑,就算再来十个手段更高的皆川樱也一样,信任和自信从来都是一段感情的必备素质。

    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自己的能力。

    患得患失,拈酸吃醋,疑神疑鬼,即便是在恋爱中这种情绪也不会出现在她身上,她可是一步一步地磨砺自我走到了如今,成为他人眼中完美的存在,无所畏惧且所向披靡。

    绝对的骄傲与之相匹配的自然是绝对的能力,即便是心美姐那样完美到发光的存在,她也不一定会输给她。

    杯中的液体不知不觉空了一半,喝多了咖啡她都觉得下午容易有的困顿感都消散了。

    她的男友搅了搅余半的咖啡,随意的说道,“不过你这家伙追求者倒不少。”

    她捧着脸凑前笑道,“难道说智司吃醋了。”

    他面不改色,“那种事撕烂我也不可能有的。”

    她笑得更欢了。

    看来她男朋友也很有自信。

    “倒也没有啦。”她垂眸想了想,“虽然柜子里情书塞了不少,但敢走到我面前表白的一个都没有。”

    很有自知之明。

    “说不定是有人帮你赶走了。”他半开玩笑。

    她也调笑道,“是你吗。”

    “你是笨蛋吗。”

    “唉——,过分!”

    咖啡馆这种休闲聚会交流的地方,用餐从来就不是主要,即便对吃的没兴趣,二人还是在这里消磨上一段时间,出了门的时候,斜照的阳光已经换了个方位。

    他牵着她的手踏上了送她回家的路,按理说以现在的时间点还能再消磨一段时间,但雪奈收到了学校班主任的通知。

    她将在下周代表幕高与千叶其他名校展开市内竞赛,这种能在履历中增添一笔加大她保送几率的事她自然不会拒绝,只是这时间略紧,听说已经有几个预定人选,只是因着她在学校大放光辉的表现就临时拍板把她也加入了,对此她还有一定的准备工作要做。

    只能暂时作告别,她还需要回家查阅资料,视赛事内容再行安排时间。

    差不多快到学校的放学时间,再过不了多久这条街就会挤满了人,以她的特殊性走大道回家只怕会引起一小阵波澜,因此她只能选择绕小道。

    一路上她有点担心“一进小道100%触发事件”的buff会来破坏这粉色气泡的相处氛围,不过许是跟智司在一起的缘故,幸运值相加,走到一半都没遇见麻烦。

    她松了口气,抱着智司的胳膊重心倚在他身上,抬头问道。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很眼熟?”

    智司被她一说也才注意起周围的环境,“第一次遇见你的地方。”

    “没错。”她开心地紧了紧他的手,脚步都蹦哒起来,“你还记得啊。”

    “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可能会忘。”

    “不是说这个啦。”她摆了摆手,“那个时候,你对我留有印象吗?”

    他双手插兜,声音含着微弱的笑意,“想忘也难吧,搅乱了千叶的转学生,去哪都能听见你的名字。”

    “什么嘛,你对我只有这个印象吗。”她嘟嘴不满。

    他迟疑了一下,又说起了不久前曾说过的话,音色低缓,“……笑得挺好看的。”

    “怎么又是这个。”

    “那个时候……”他的右手下意识放在胸口。

    “怎么了。”她好奇转过脸来。

    他火速把手放下,“不,没什么。”

    “哼,你第二次见面还跑了,把我快难过死了。”

    “抱歉,没听你把话说完。”

    “算了,反正该听的你已经知道了。”

    听她碎碎念地翻着旧账,这种感觉很是奇妙,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并不讨厌,甚至还想时间再缓慢一点。

    “智司。”

    很奇怪,应该说一切都很奇怪,从遇到她那刻好像就有什么失控了,这就是……恋爱吗。

    “智司——”

    片桐智司回过神来,睁了睁眼睛,少女在他前面两步的距离停下,不解地看向他。

    “你在发呆吗,我到家了。”

    他抬目直望,挂着笼岛的门牌近在眼前。

    “那我回去了。”

    他脚步还未迈开,就被抓住了手,回过头来,她点亮的眸光似烛火在其间摇曳,明灭地闪动。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他插在口袋里的双手松了松又握拳,掐住雪奈让他保管的装死兔挂件捏了捏,虽然习惯了偶尔还是会有点……难为情。

    他俯身侧头,凑到她耳朵旁边,贴上少女白皙的脸颊,轻轻地亲了一下,快速地撤回。

    “好了。”

    雪奈低头羞赧,搅玩着衣摆,“虽然你主动我很开心啦,不过我的兔子呢?”

    片桐智司,“…………”

    原来是要兔子吗!

    不,一定不能让她知道他会错意。

    “那个我要了。”他淡定地说道。

    她惊讶地笑道,“原来智司也喜欢那个吗,那就给你啦。”

    ……不,我不喜欢那种幼稚的东西。

    越抹越黑,他干脆闭嘴了。

    她含笑挥手与他道别,“明天见,智司。”

    告别了少女,他转身就走,半路的时候,习惯性回头看一眼屋子,又收回视线。

    他掏出那只雪白的兔子挂件,在他口袋里的时候被蹂/躏的快不成型了。

    他皱眉,想了想还是把它捏回原型,又胡乱的塞回口袋。

    …………什么啊,这只死兔子有那么可爱吗,她那么喜欢。

    【五十七】

    东京,极東会大本营

    “连一个高中生都搞不定,石川。”

    主座说话的人不紧不慢地转动着大拇指的玉坂戒,浑浊的瞳孔锐利地扫视跪倒在地的人。

    “你这组长的位置,是不是该换人坐坐了?”

    石川连忙辩解道, “可、可是那个高中生真的很……”

    未尽言语卡在喉咙,冷汗缓慢地从额头滑落至下颌,没入衣领,冰冷械器抵住额角又压了压的动作使他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请再给我一次机会。”他只能如此说着,博取生机。

    极東会的各组领头位置从不换人,要换人只有一种可能,死亡或背叛。

    前者是他即将面临的下场,后者则是他们正在追踪的人。

    笼岛和彦,一个潜藏了十几年的叛徒,期间大大小小的制造了不少麻烦,直到会内要进行最后一波大的动作时,带着他们这些年留下的尾巴消失才被发现。

    简直奇耻大辱。

    “不要让我失望。”极東会会长木幡拍了拍他的肩,收回枪支,对准远处作出一个开枪的姿势。

    “他手里的东西只要漏出手缝一点都会对会内造成不可挽回的打击,你也不想经过三代传承的极東会就此消失吧。”木幡神色阴郁,指下发力杀意肆虐。

    “那个小姑娘那里走不通,就去那条疯狗那里,我就不信,区区一个铃兰,20年前能阻碍我又怎样,今时不同以往。”

    扳机扣动声响中子弹穿梭出冰冷械器管道,撕裂空气以视网膜无法捕捉之高速旋转激烈穿行,迅猛地打在墙面,孔洞犹冒热烟。

    他哑声开口,“这次若是失败了,我就要牺牲部分地盘请九龙的人了。”

    石川压下肋骨断裂的剧痛感,眸底覆上恐惧,急促道。

    “是。”

    九龙……怎么能跟那样的组织扯上关系。

    【五十八】

    回到家虽然依旧是空荡荡的孤寂光景,可是此刻她的心情却不感到寂寞,就好像已经有什么填充了一样,暗面的情绪钻不进去。

    把临走前乱翻没归于原位的衣服和杂物收拾整齐,她拍了拍手,坐在书桌前开始翻阅老师传送过来的文件资料。

    她到底还是紧张过头了,千叶范围内的竞赛根本不能和东京的规模相比,虽说包括幕高范围内的几所名校都是出类拔萃的存在,但和首都圈比起来,还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她转动着手中的羽毛笔,退出了备战状态。

    就这竞赛的项目和以往水平参考,她要拿第一还是很容易的,她伸了个懒腰,拿起手机翻了翻。

    不过是请假一下午,信息又多了不少。

    不过现在她可没心情应付,早知道就多约会一会儿了。

    其中一个人超夸张地发了99 条的信息,她看了看加的备注,是三年级的前辈,出于对方说不定真的有什么急事的想法,和对前辈的尊重,她还是点开看了看。

    【3-2、田中秀幸:雪奈,你真的谈恋爱了吗?!】

    这人谁啊居然那么亲密的喊她名字跟你很熟吗!

    再往下看,她一脸恶寒。

    【3-2、田中秀幸: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3-2、田中秀幸:是谁夺走了你】

    【3-2、田中秀幸:你是属于大家的,这种事我绝不允许】

    【3-2、田中秀幸:我是不会放过你的,你辜负了我】

    【3-2、田中秀幸:我是那么的喜欢你,你怎么可以辜负我】

    【3-2、田中秀幸:还记得你刚进学校的时候是我带你去教务处的吗】

    【3-2、田中秀幸:从那时候起我就深爱着你了】

    ………………

    整整一百多条,都是这种自顾自地自我陶醉和爱意倾诉。

    我的天。

    距上一个痴汉被父亲和拓也混合双打已经过去多久了,这种画风真是久违了。

    她当机立断按下拉黑眼不见为净。

    虽然拉黑这种做法更多时候只会激怒对方,惹来更为疯狂的报复跟踪和偏执。

    但委屈自己放纵痴汉对自己精神污染?开什么玩笑,她做事从来都是想做就做,瞻前顾后那就不是她了。

    报复又如何,真当她那么好下手吗,对美少女动手可是会遭天谴的。

    或许她可以尝试改变一下打扮风?往不良少女的形象靠拢之类的,看起来很不好欺负。

    不过那样的风会不受欢迎吧,话说不良到底是什么,智司那样的吗,可他好像除了爱打架也没干什么,皆川樱那样的吗,她就是性浪了点,或者是染发戴一堆装饰品不好好穿衣服那种?那有成绩优异的不良吗。

    即便是完美的笼岛雪奈也有她不知道的领域,她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倏忽想起了什么。

    她滑动界面点开熟悉的聊天窗口,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飞舞。

    【片桐家的小可爱:小叔叔,不良到底是什么?】

    店铺生意冷冷清清的理发师这回居然隔了几分钟才回。

    【泷谷叔叔:给人添麻烦的,就好比现在我店里这小子!】

    【片桐家的小可爱:难道说店里有人找茬吗?】

    【泷谷叔叔:这混小子前几天来我这染发,现在居然跟我说没染匀,哈?几天时间都够长出新头发了!】

    看上去怨念颇深的样子。

    【片桐家的小可爱:别急别急嘛,好好谈一谈。】

    业余纠纷的话她就不好怎么说了。

    【泷谷叔叔:你要不要来我店里坐坐。】

    【片桐家的小可爱:…………你就是想让我帮你解决麻烦吧。】

    【泷谷叔叔:这个年龄的小伙子见到你一般连话都说不清。】

    【片桐家的小可爱:这么利用可爱的小侄女真的好吗。】

    【片桐家的小可爱:不过我最近被一个痴汉盯上了,就拜托你多看着我家点。】

    【泷谷叔叔:没问题。】

    【五十六】

    笼岛宅邸的方向距离居民商业区和校区都很近,据说当初在选址的时候就很有考究,如今这片区域已成为千叶的高价房,不过这些她都不关心,反正她不会一辈子待在千叶。

    套上外套攥紧手机她什么都没带就出了门,反正只是一小段距离,解决完她就回来了。

    在装修上十分时尚紧跟潮流的理发店前停下脚步,确定没走错地方,她轻轻地推开门,门上悬着的铃铛响动的声音并不能引起里面两个撕裆撕得不可开交的人的注意。

    “所以说这绝对是你染发的失误吧老板?!你看你看。”金发还带小卷的男人架出脖子恨不能把脸怼到泷谷脸上。

    他身上那件黑色诘襟立领制服是多数学校的基础款,……不过他那件大红秋衣倒是挺少见的。

    她几步进了店,距离得近,她清晰的看到了他立领上别着的校徽,那个图案,在进入千叶前便阅遍千叶所有学校资料的雪奈还是有点印象的。

    私立软叶高等学校,那个平均偏差值只有45,一年能出现一两个人考上东大都能算是奇迹的软高,据说一个班里就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是不良,这种学校在她做转学初筛选里自然是被淘汰的第一行列。

    且不论师资和环境,光不良一项就让她消退了。

    所以这个不良……是在找茬吗?

    跟泷谷叔叔找事胆子也太大了吧。

    虽然是被要求来帮忙的,不过雪奈还是一副喜闻乐见做派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看戏。

    “哈?”泷谷也皱起脸来,上下把他打量,“我说你是第一次染发吧?”

    “第、第一次又怎么样!”金发的少年气短心虚。

    泷谷将手中的吹风机往桌上一搁置,磕碰间声响略大,他捋起袖子来,一副要干架的架势,把金发少年吓得怂了怂肩。

    “你要干什么!我可是超厉害的!”

    说着手舞足蹈地比了几段意义不明的招式,而后金鸡独立。

    泷谷挠了挠脸,看着他快倒了的架势,一副关爱智障的表情。

    “完全不懂意义在哪。”

    居然把槽吐出来了。

    “我说你小子。”泷谷拍了拍他肩膀,以他无法抵抗的力道把他强硬地按进了理发席,看了看镜子里那张挣扎得都人畜不分的土拔鼠脸,泷谷面无表情地把他的头掰正了。

    泷谷直视着镜子里的他,音色平缓却让人背后发凉,“既然是第一次染发那就给我好好用锁色洗发水护理啊混蛋,你这样对得起耗费心血给你上色的理发师吗。”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请务必原谅我。”

    金发少年在这压势下抛掉节操,夹紧双腿挺直腰板麻溜地对着镜子深鞠了个躬。

    “行了。”泷谷拿起旁边的布擦了擦手,又恢复成毫无所谓的样子,“我给你打个蜡锁色吧。”

    “我没带钱。”

    “免费。”

    说到免费金发少年的表情明显嗨皮了,他兴奋地搓了搓手,笑得贼兮兮。

    “老板你真是个好人。”

    “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泷谷吐槽。

    金发少年像一只拨浪鼓一样左右摇摆,手一动一动尬起了节拍,“刚才有发生什么吗?”

    周围接触最深的不良是智司这种类型的雪奈都快看惊了。

    这、这也是不良吗。

    泷谷给他系上理发披肩塑布,自己也系上防蹭围巾,带上手套就开始调药。

    他深吸了口气望了望天花板,“今天也是亏本的一天。”

    “需要帮忙吗小叔叔。”雪奈出声道。

    像是刚察觉她一样,泷谷转过脸来张了张嘴讶道,“啊,你什么时候到的。”

    金发少年转过来也吓了一跳,动作夸张地往后靠,“哦呼!这里什么时候还有一个人!”

    笼岛雪奈,“…………”

    她什么时候这么没存在感了。

    果然两个涉及利益撕得风生水起的人完全没察觉到她吗。

    她扶了扶额, “到了有一段时间了。”

    “麻烦已经解决了。”他冲她招了招手,“你来帮我打下手吧。”

    “好的。”

    她挽起袖子,遵从他的指示站在一旁帮他拿着药水,不时递一些小物件。

    刚才还俨如小儿多动症的金发少年突然坐得很是端正,瞄了眼镜子里的她又快速收回视线,板着脸深吸了口气,震声道。

    “在下三桥是也!”

    ……是在跟她打招呼吗。

    拿着药水的雪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看向镜子,见他正在看着她,礼貌性地笑笑,“三桥君你可以不要动吗,不好上药。”

    泷谷就没那么客气了,大手毫不留情地拍上他的后脑勺,“你小子安分点,别打我侄女主意。”

    “店主你太过分了,我只是有一双欣赏美的眼睛而已。”三桥揉了揉脑袋抱怨道。

    泷谷警告道, “别动,不然药水糊你脸上了。”

    “是!”他腰杆笔直地应道。

    打个发蜡并不麻烦,麻烦的是客户是个多动症少年,没有消停的时候,好不容易进入收尾了,三桥咚巴拉咚又开始瞎皮。

    “你是店里的员工吗,上次怎么没看到你?”他转过头来对着打完下手正在看手机的雪奈问道,泷谷手里的上药梳发刷子猝不及防糊了他一脸。

    他看向镜子里,泷谷脸色阴沉得像是他妈每次用来拍他的鞋底。

    他吞了吞口水,缩成一只土拔鼠安静如鸡。

    “不是。”虽然有点莫名,雪奈出于礼貌还是回答了。

    “你是学生吗?”对方又转过脸来问,他的头被泷谷猛地转了过去,她好像听到了卡吧的一声。

    ……没坏吧。

    “啊恩。”她应道,“我是幕高的。”

    “哇那真的是很了不起。”他的声音虽然夸张了点,不过听起来倒是挺真情实感的。

    “谢谢。”

    这种时候只要微笑就好了。

    “我是软高的。”

    看出来了。

    对于对方孜孜不倦地跟她搭话她有些无解,不过看着他一身明显的不良打扮,她倒是有些问题想问,本来是想问泷谷的,不过以他对她的态度,大概会不赞成她的想法吧。

    “三桥君是不良吗?”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这句话只不过作为一个搭话的开端。

    “没错!!”

    说起这个话题,三桥整个人都燃起来了,他感觉身体内有什么在灼烧他的灵魂。

    “烫烫烫烫烫——”他皱着一张脸狰狞地看着镜子里拿着打火机点烟,烟灰却落入他脖子的理发师嚷道,“店主桑你在干嘛!”

    “行了头发弄完了,快走。”泷谷轻吐一口烟圈,瞟了一眼他。

    三桥看了一眼雪奈,又看了一眼店主,摸了摸头,“哟西,麻烦你了店主。”

    三桥前脚刚走没多久,后脚雪奈也告辞了。

    “话说你怎么突然问我那个问题。”泷谷吸了口烟,侧头对另一个方向吐了口烟圈,皱眉问。

    “只是好奇而已,好奇。”她笑着摆了摆手。

    “好奇可以,可不能踏入。”

    她就知道。

    “快回去吧。”泷谷扶着门框说道,“天色快晚了。”

    “嗨依——”

    她挥了挥手,背过身去踏上回家的路。

    感觉好像没什么收获,她想知道的问题还没找到答案呢。

    她无聊地把玩着头发,思考要不要染个发改变一下形象什么的,染发是最能向不良靠拢的一种吧。

    智司会喜欢那种类型吧,应该。

    她不太确定。

    她加快步伐往家的方向走去,前方的路口有一头金发十分眼熟,不久前还见到过。

    “那个,三桥君?”是叫这个名字吧,她不太确定。

    三桥猛地回过头来,捂着心口睁大了眼睛,舞了段六亲不认的老年迪斯科。

    就在雪奈怀疑人生地想要走开的时候,他潇洒地捋了捋额前的头发,陶醉地翻出个白眼。

    “难道说,你是特地来找我的。”

    “不……这是碰巧。”总感觉多说点什么这家伙就要嘚瑟上了。

    她深吸了口气,虽然他看上去不太靠谱,不过比起之前见过的不良他身上的气息温和得多,不像个坏人,这是她的直觉。

    她深深鞠了个躬, “拜托了三桥君,可以请教你一下如何成为不良吗?”

    “难道说,你要成为不良。”三桥呲牙咧嘴手抖得跟帕金森一样抖出节奏,“啊,就是那个什么,那什么来着,对吧。”

    他拉高了音调,睁大了眼睛,“就是突然某一天决定成为不良?!”

    “唔……也可以这么说。”

    虽然她只是想尝试改变形象看上去不好惹而已,而且只是一个想法,她还没有做好付诸于行动的打算。

    “哟西——”

    三桥高抬起手食指摇指天际,为自己的帅气而倾倒地翻出个白眼沉醉,再猛地回过头来,冲她挤出一个人畜不分的笑容。

    “就让我不良之王三桥来教你成为不良吧,少女!”

    ……真的靠谱吗这个人。

    头一次,雪奈对自己的直觉产生了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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