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墨绿色的眼瞳像两团漩涡,旁人一旦陷入便再也拔不出来,只能放任自己沉溺。
……催眠练多了的后遗症。
心志坚韧如基德,在与琴酒对视超过五秒之后,瞳仁也不自觉涣散了一下。见状,琴酒主动转移视线,抖抖撬棍示意他下来。
基德如梦初醒,用没受伤的手拉住帽檐,猫儿般轻盈落地,唇角弯起:“很抱歉闯入贵宅……”
说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向对面七荤八素的黑衣狙.击手,话锋一转:“也多谢阁下出手相助。还请阁下务必收留我一夜,来日必有厚报。”
基德的伤口在他说话时正汩汩流血,鲜艳的暗红染上洁白的衣物,鲜明的对比愈发显得他的伤触目惊心。
然而说话的时候,他语调平稳,吐字清晰,丝毫看不出正在承受着多么剧烈的痛楚,他的心性之坚毅可见一斑。
……来都来了,还能把人赶走吗?
琴酒也不是第一次被系统坑了,驾轻就熟地先给系统记上一笔,然后收起反物质撬棍转身进屋。
“进来吧。”
望着琴酒瘦削的背影,基德拉了拉帽檐,踩碎月色跟了过去。
为免被其他追踪“鸽子”而来的猎手发现,琴酒没有开房间的灯,而是将台灯打开,并从抽屉里拿出系统准备,但他一次也没用过的医药箱。
“坐。”琴酒拿出棉签、碘酒等物品,下巴朝地毯上点点,示意基德坐过去。
对于他不问自己来历、去向、受伤缘由的豁达,基德在心里略做权衡,便选择暂时给予他部分信任,依言坐了下来,只是依然低着头,把面容隐于阴影中,不让他看见。
基德并不知道,在他出现的那一刻,琴酒脑海中的系统便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将他全身上下扫描了个遍,并把扫描出的数据共享给了琴酒。理论上,琴酒现在连他身上有几颗痣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借着微弱的灯光和出色的夜视能力,琴酒剪开基德伤处的蓝色衬衫,用镊子夹着沾了碘酒的棉团擦拭掉伤口附近的血渍,再进行下一步的消毒处理。
基德受的是枪.伤,运气好,是贯穿伤,子弹没有卡在伤口里,处理起来相对方便。
医用酒精渗入伤口,一阵钻心的疼,基德咬住下唇忍住闷哼,手臂的肌肉线条却绷得紧紧的,企图缓解痛楚。
琴酒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将在自己身上练出来的伤口处理技术发挥得淋漓尽致,不一会儿就把他的伤口包扎好了。
顺手系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基德嘴角抽抽,却没有说什么,而是把窝在自己膝前的两只鸽子往琴酒那边推了推,恳求道:“请替它们也包扎一下好吗?”
琴酒大半夜不睡觉为的正是救这两只受伤的鸽子,自然不会拒绝,伸手一搂,将两只胖胖的肥鸽捞到了床上,替它们处理翅膀上的擦伤。
主人就在旁边,胖鸽们老实地蹲着,疼了叫两声,也不挣扎,被基德摸摸头就安抚下来,乖巧地任由琴酒摆弄。
五分钟后,两只胖鸽身上出现了和基德同款的绷带蝴蝶结。
“今天很晚了,有事明天再说。”琴酒洗干净手,从橱柜内拿出一套全新的运动服扔给基德,“从我房门出去,右手边第二间是客房,不介意的话在这里将就一晚。”
基德抱着衣服,勉强跟上了他的节奏,正要挤出笑容道谢,又见他一本正经地说:“三千日元住一夜,衣服是赠品,包扎费用就不另算了,现金转账都支持。”
“……了解。”
带着满心无语,基德走进琴酒说的客房,关上门的时候,忽然忍不住笑了一声。
用这种明码标价的方式让自己安心住下休息,那个男人真是聪明。他对自己的身份看破不说破,既不反感也不过分推崇,可见心志相当成熟,而且讨厌麻烦。
和这样的人相处,基德不担心自己的身份会暴露。因为不管暴不暴露,他都会假装不知道的。
笑过之后,基德的神色又淡了下来。
他换掉怪盗装束,摘下帽子,走到窗边掀开一角窗帘,观察附近的情况。直到看见工藤新一带着几名警.察将毛利侦探事务所楼上的狙.击手扭送上警.车,才把窗帘放下。
右手一翻,失窃的“世界之瞳”被基德握在指间把玩。美丽的绿宝石流光溢彩,即使光线黯淡仍能熠熠生辉,丝毫无愧它的身价。
可惜,它并非基德寻找的那块。
……
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
被生物钟准时准点唤醒,琴酒翻着死鱼眼看天花板发呆时,脑海中自动浮现这句话。
安逸的生活磨平了琴酒仅剩的棱角,以前彻夜不眠都能精神抖擞的他,此时却因昨夜熬得太晚而萌生出赖床的冲动。好在他及时想起家里那一堆定时炸.弹,无奈地打消了念头。
下床、叠被、洗漱一气呵成,几分钟后,琴酒扣上衬衫袖扣,扎好长发,出门走到楼下。
出乎意料的是,这栋房子里除他以外的人都比他起得早,包括某个仿佛想睡到天荒地老的阴阳师老爷爷。
前厅中,田沼和穿着运动服的基德有说有笑地把早餐端上桌,玉藻前蹲坐在面色虚弱但声音中气十足的源赖光身前,和他交流在人间流浪一千年的感想。鬼切独自倚在门上闭目养神,杀意消散的他看起来不过是个相貌俊美的普通人,虽然融不进前面几人和谐的相处模式,却也并不违和。
两个妖怪,一个怪盗,一个组织前实验品,外加一个千年老爷爷……
这是一屋子什么妖魔鬼怪?
“哟,你醒啦!”源赖光率先发现站在楼梯口的琴酒,笑着起身与他打招呼,话音刚落,他就忍不住咳嗽出声,捂着胸口虚弱地坐了回去。
“表哥,早,来吃早饭吧。”田沼替源赖光拍拍背平复气息,笑道:“今天的早餐是我和快斗一起做的。”
快斗?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琴酒第一反应是看向与对门的侦探长得足有九分相像的基德,正好他也看了过来,二人四目相对时,他笑眯眯地点头。
“黑羽快斗,我是黑羽快斗。”基德……不,快斗简单地自我介绍道。
“黑泽阵。”礼尚往来,琴酒也报出自己的名字。
“黑泽先生,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快斗在餐桌旁坐下,朝琴酒招招手示意他过来,等人走近,才说出自己考虑了一晚上的打算:“我想在这里借住一段时间,房租好说,黑泽先生尽管开价。”
他身上有伤,还是枪.伤,一旦被发现就会惹人怀疑,所以他准备等伤好了再回去。学校那边不用他担心,寺井爷爷会找好理由帮他请假,唯一需要提防的是不要被住在对面的柯南发现。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要在此守株待兔。昨夜那个狙.击手被警.察带走,以柯南的本事,顺藤摸瓜挖出其人背后的主谋不是问题。他想借柯南之手,除掉那个神秘组织的一只爪牙。
接过田沼盛的稀粥,琴酒喝了一口,点头说道:“可以,一天三千日元,餐饮水电另算,日结。”说着,他看了一眼源赖光和鬼切,“你们俩也一样。”
“没问题。”不差钱的快斗一口答应。
源赖光却被粥呛了一下,破罐子破摔地一摊手:“我把自己抵给你要不要?”
他现在真可谓两袖空空,一无所有。穿的是田沼借给他的琴酒的衣服,吃的是田沼用琴酒的钱买的食物,住的还是琴酒的房子,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也没有。
源氏有几件重宝确实在他手上,可他能拿出去吗?只怕东西一出手不到半个小时,他就该以买卖国宝的罪名被满世界通缉了。
综上所述,他现在是个彻头彻尾的穷人,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大概就剩他自己了。
“可以,钱债肉偿正好。”
琴酒来者不拒,然而他过于奔放的措词却把其他人吓了一跳,不提默默拢紧衣领的源赖光,就连快斗都没忍住抖掉了手里的勺子,溅了几粒米粒到脸上。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类……”玉藻前弯起笑眼,故意拉长了音调。
鬼切毛了,气势一变,冷冷地瞪视琴酒,握着刀柄的手用力攥紧。
所幸琴酒在系统的提醒下及时发现自己措词有误,在他真的拔刀前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让他给我打工抵房租。”
鬼切这才松开握刀的手。
“早说嘛。”源赖光如释重负地放开领子。
田沼和快斗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和琴酒一起继续低头喝粥。
但是很快,新的状况又出现了。
快斗撮着勺子,越想越不对劲,渐渐反应过来,刚才是不是那只狐狸说话了?
这样想着,他不知不觉问出声,就听见源赖光理所当然地回答:“对啊,妖怪会说话有什么好奇怪的?”
妖怪?开玩笑的吧?
快斗嘴里叼着的勺子“啪嗒”一声掉了。
他愣愣地盯着源赖光,却无法从他脸上找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甚至为了验证自己的身份,那只狐狸还挥爪冲他打招呼。
“你好,人类,我是玉藻前。”
“……”
快斗回以僵硬的一笑,看向淡定吃早饭的琴酒:“妖怪也可以是你的房客?”
“可以,交钱就行。”琴酒说得非常不讲究,但逻辑又一点毛病都没有,“而且不只是玉藻前,鬼切也是妖怪。”
“……”
“怎么,你害怕?”琴酒瞥他一眼,见他表情纠结,似乎在考虑是先退租还是先给自己一拳打醒自己,难得善心大发地安慰道:“妖怪没什么可怕的。你换个角度想想,那只换毛期的狐狸是我的暖手炉,鬼切虽然凶神恶煞,但我一个能削他十个……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并没有。
快斗目测着自己与琴酒的距离,往田沼那边挪了挪。
想想觉得不放心,又挪了挪。
玉藻前、田沼和源赖光低头闷笑,鬼切眼底也浮起浅浅的笑意。
把矛盾转移到自己身上的琴酒:“……先把你昨天晚上的房钱给我付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