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娇回来的时候就吩咐了人抬水进来, 因着叶娇记着晚上要喝鸽子汤, 她就想早早洗了,也不耽误晚上的事情。
吃饭这算是小人参生活里排名靠前的大事了。
把屋子弄的暖暖的,水也在屏风后面放好, 叶娇准备等祁昀把花篮拿来就挑一种撒进去。
但是迟迟没有见祁昀回来, 叶娇有些奇怪的抬头去看,就发现男人正戳在内室门口,一动不动,眼睛似乎在看着她, 偏偏在叶娇看过去的时候他又扭头看向了别处。
露出了红红的耳朵, 叶娇看了看炭盆,想着自己是不是弄得太热了。
松开了捏着带子的手, 叶娇走过去, 从祁昀手上拿过了篮子,昂头笑着看他:“相公你去忙你的吧。”
祁昀用眼角看了她一眼,却又很快错开, 轻声道:“我忙完了,准备在屋里看看账本, 会打扰到你吗?”
“不会, 你看你的。”
叶娇不疑有他, 提着篮子绕到了屏风后头。
不过她很快又探出头来:“相公, 桌上有我买给你的东西, 你试试看, 店家说若是不合适能拿回去改的。”
祁昀点头应下, 叶娇这才重新回到了屏风后。
很快,祁昀就瞧见屏风上面挂着一件件衣裳。
有两根细带子又在晃晃悠悠。
他哪里敢再看,快步走到了外间屋的书桌后,摊开了账本,拿着笔,在心里告诉自己平心静气,而后深吸一口气准备看账本。
“哗啦。”
氤氲水声,声声入耳,祁昀差点把笔尖的墨滴在账本上……
叶娇哪里知道外面的祁昀心不在焉,她选了一些花瓣洒在浴桶里,泡在里面的时候闻着花香确实是舒心,洗着的时候还不忘问道:“相公,你在忙么?”
祁昀已经撂了笔,他现在心思不在账本上,若是看了回头算错了数字才是麻烦。
听了叶娇的话,他温声回答:“不忙,何事?”
“我在外面听他们说,要大赦天下了,什么叫大赦天下啊?”
祁昀早已习惯自家娘子于是喜欢问为什么的性子,正巧他也是个喜欢答疑解惑的,便细细讲来:“大赦天下便是在朝廷遇到喜事的时候,选择赦免一些罪人。”
叶娇撩水的动作微微一顿,声音不解:“遇到喜事就赦免?”
“分情况,这情况如何要看当今圣上的裁定。”这话说的委婉,其实用白话理解一下就是,皇帝想大赦就大赦,看他心情。
小人参在心里想着人的皇帝果然最大,嘴上问道:“要是有坏人,特别坏的,就像是今天来找事情的那些,也一起放了多麻烦啊。”
祁昀闻言先是一笑,想着自家娘子内心纯然,遇到几个地痞就觉得他们最坏了,嘴上则是解释道:“我朝天下大赦是有十恶不赦的。”
这十恶不赦,并不是泛指,而是具体指了诸如谋反、谋逆、不孝等等十种恶性,做下了这十种恶事后的人,哪怕是碰到了大赦也赦不到他头上。
虽说明着是大赦天下,但是放出来的多是做小恶的人,大奸大恶之徒还是要蹲在牢里好好呆着。
具体的法规章程不少,祁昀有一个聪慧过人又过目不忘的脑袋,每条都记得清楚,只是这个话题有些沉重,祁昀也不像给叶娇解释的太清楚,怕吓到她,便转开了话题:“娇娘你给我买了什么?”说着,就走到桌前,伸手打开了包袱。
只是打开了包袱的一角,就能看到里面露出来的黑色的皮毛。
祁昀手上动作一顿,而后才迅速地拆了包袱。
黑色的裘衣安静地躺在桌上,摸上去手感极好,祁昀却在看到的瞬间,突然没了声音。
叶娇在屏风后看不到他的神情,语带笑意的道:“这天渐渐冷了,你之前虽然说要同我一起去买,可我不怕冷,你不一样,虽然郎中说你现在不用在屋子里憋着,要出去多走走,可是天寒地冻的,身子要外仔细,这裘衣应该早早买好才对。相公,试试看,合不合身?”
合不合身……
祁昀想张口说话,但是真的把嘴巴张开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虽然因病长期居于家中,但是因为管着账册,市面上的物价多多少少也是清楚的。
这般质量的裘衣,要花的银子不会少。
纵然叶娇管着的银钱都是祁昀给她的,可是对祁昀而言,这银子给出去了他从没想过还要拿回来。
这次也是一样,叶娇出门,祁昀叮嘱她带着银钱为的是让自家娘子可以买点东西,结果最后叶娇给自己提了一件裘衣回来。
就算这是自己赚的银子,可却是说不出的暖人,好像是连心都化了似的。
祁昀轻轻的摸着裘衣,拿起来,外谨慎的穿到身上,伸手揉了揉有些哽的嗓子,这才开口道:“合适,正合适,娇娘买的真好。”
叶娇觉得高兴,合适就好,镇子那么远,再去改也是个麻烦,现在好了,买回来就能上身,以后祁昀也不用总是穿着那个有些鼓囊的袍衣,这个冬天该是好过很多的。
这让叶娇有些得意:“相公,我觉得我有福气的很。”买衣裳都能一买就合适,小人参毫不客气的自我夸赞。
祁昀则是穿着裘衣站在那里,眼睛看着屏风,哪怕知道看不到后面的人,却还是外专注的看了好一阵,伸手摁了摁微酸的鼻梁,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他的,娇娘啊……
可是这裘衣上身后,祁昀就舍不得脱下,一直到叶娇洗完澡穿着亵衣走出来,看到祁昀还在裹着裘衣呢。
这让叶娇吓了一跳,屋里的炭火烧的旺,暖烘烘的,也叫哪怕只穿着亵衣披着外袍都不会觉得冷,结果祁昀居然裹着厚实的裘衣,这不是要捂汗了么!
叶娇急忙对他道:“赶紧脱了,多热啊,若是出了汗冲了风可如何是好。”
祁昀很想说他不爱出汗,可是男人并不否认,他确实是热,再加上叶娇已经拽上了亵衣的扣子,他也就张开手臂任由她把自己的衣服解了。
把裘衣挂好,叶娇拿了自己的手巾擦祁昀的脸:“热不热?”
祁昀笑了笑:“不是热,是暖。”
这话搞糊涂了小人参:“这不一个意思吗?”
祁昀想解释一下,但是细想了想却也想不通到底要怎么解释,便拉着她的手腕,缓缓道:“不一样,不一样极了。”
这时候小素过来扣门,说是晚饭做得了,要不要摆桌。
叶娇立刻答应了一声,披散着头发和祁昀一起去吃了饭。
晚饭外丰盛,祁昀还专门叫铁子送了些糖饼给祁父和祁昭,余下的让铁子和小素拿去分了,小孩子喜欢吃口甜的,这糖饼费油,寻常吃不到,铁子和小素欢快地应了声就拿着出去了。
屋里又只剩下祁昀和叶娇两人,祁昀饭量不大,吃的也快,可是吃完了也不离席,而是笑着看叶娇吃饭。
小人参也外青睐糖饼,咬一口,外面酥脆里面软绵,米香味十足,还有浓浓的甜香味道,分明吃起来没有那些点心来的精致,可是就是停不下来。
祁昀用勺子给她碗里放了勺炒蛋,又夹了几根青菜,嘴里道:“这糖饼用糖水和面,放到宽油里炸出来的,虽然香甜但却容易上火,多吃点菜。”
叶娇听话的把青菜放进嘴巴里,眼睛看着祁昀,等咽下了嘴里的东西才道:“相公知道的真多。”
不管是平日的生活琐事,还是外面的人情世故,甚至是食单菜谱,好像就没有祁昀不知道的似的。
祁昀又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多读书便是知道了,娇娘若是想学,我以后都慢慢教你。”
叶娇立刻应下,等把手上的糖饼吃了后便觉得已有七分饱。
她虽然有时候馋嘴,但是从不让自己吃撑,一切点到即止。
又喝了碗鸽子汤,叶娇笑得一脸满足。
吃罢了饭,本该是祁昀去读书的时间,可今天祁昀却留在了内室,让叶娇靠着自己,伸手用梳子帮她竖着长发。
叶娇的头发养的极好,青丝如云,摸上去就像是摸到了上好的缎子。
两人坐在炭炉前,祁昀帮她擦着半干的发丝,同她聊天:“娇娘你买的裘衣我很喜欢,以后一定日日穿着。”
叶娇有些懒洋洋的靠着他,伸手戳了戳祁昀的胳膊:“开春了就要脱下来的,热坏了可怎么办。”
祁昀笑了笑,点点头。
叶娇打了个哈欠,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相公,那个孙家不是好人,他们坏得很。”
其实这外面的事情,祁昀不太同叶娇说,只是如今这生意做的大了些,只要祁昀的生意红火,那么想和叶娇交好的人也不会少,有些事情祁昀觉得还是要和叶娇说清楚才好。
轻轻的揉着她的发尾,祁昀缓缓道:“一般闹事的不会自报名号,而且孙家做的是钱庄生意,和咱们开酒铺不犯冲突,不会是他们,宋管事已经问出来了,是蔡家。”
叶娇眨眨眼:“那是谁?”
“同样开酒铺的,现如今,同行之间才是最干脆的仇恨。”祁昀一面说着,一面又拿起了梳子给她梳头发。
只是眼睛里隐藏住了一丝丝淡漠。
蔡家也算是镇子上卖酒的大铺子,只是这手段下做了点,也低劣了些。
祁昀瞧不上,若是相安无事便好,做生意讲究个与人为善,偏偏要过来招惹自己,成了个绊脚的石头。
既然绊脚,就要想法子挪开,总不能老是让他在那里碍眼。
叶娇有些郁闷:“相公你说的有道理,我居然没看出来。”
祁昀暂时不再去想生意上的事情,只管弯起嘴角:“不是娇娘看不出,实在是坏人的心眼太多,是他们的错。”
这话哄得叶娇开心,笑眯眯的应了。
可在心里,小人参默默地记下了祁昀说的每句话,每个字。
她单纯,却不傻,即使现在想不通透她也总会学着弄通透。
总要慢慢的学会做人。
不过说着说着话,叶娇就觉得自己的眼皮有点沉。
往常她并不会这么容易困的,只是今天遇到的事情多,跑了趟镇子上,哪怕是坐着牛车也会觉得累的,这一来一回再加上回来洗澡擦头发的折腾,叶娇就在暖暖的炭炉旁边,依靠着祁昀睡着了。
祁昀坐的笔直,让叶娇靠在自己身上,而他的手则是继续一点点的把叶娇的头发擦干。
等到女人的发丝干了,祁昀也没喊她,只管偏头盯着她看。
许久,男人声音轻轻,带着些笑意,也带着些真诚:“其实是我有福气才对。”
她总说自己有福气,可在祁昀看来,分明是自己有福气。
能遇到娇娘,何其有幸。
叶娇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是被祁昀抱在怀里的,两个人还穿着昨天的衣裳,显然是祁昀不忍吵醒她就这么带着她睡了。
只是这一回两个人并没有分被子,而是一张被子盖了两个人,睡在一处。
叶娇睡的早醒的也早,刚一睁眼,抬头就瞧见了祁昀放大的脸。
小人参先是揉揉眼睛,而后用茫然的眼睛不自觉的盯着这个人的脸瞧。
嗯,相公哪怕是闭着眼睛也是好看的。
就是有点近,睫毛都能数清楚似的。
……等等,她这是挤他怀里睡了?
对于这种睡觉姿势,叶娇觉得有些熟悉,而上一次这么做之后,代价何其惨重。
原本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小人参吓了一跳,都顾不上撩开被子,就这么侧着身子一把攥住了祁昀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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