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棠最近最大的难题就是每天晚上的晚安吻。
虽然他试着在她睡沉一点的时候再把她送回房间。
可顾眠无论睡得多沉,都会在他把她放在床上的时候醒来,也不说话,就用一种满怀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谁能抵抗顾眠这么眼巴巴的眼神?
顾少棠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已经逐渐开始放弃抵抗。
第四天,他已经能面不改色的俯身下去,在顾眠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轻吻:“晚安。”
*
又是一天新的治疗。
钟医生照常过来给顾眠针灸。
顾少棠有事出门,于是顾眠单独让钟医生治疗。
长长的针又戳进脚底板那个格外疼的穴位。
“嘶——”顾眠忍不住小抽了口气。
钟医生瞥了她一眼,把针又送进去些许:“不装了?”
顾眠低垂的眸光微微一闪,掀开眼帘,凉凉的看着他,没搭他的话。
钟医生也不看她,只另外拔了一根针,插进另一个穴位。
顾眠又微微皱了皱眉,问:“我是不是快好了?”
钟医生又抬起眼看她,他穿灰白色盘扣衬衫,年轻俊秀的一张脸,眼神却始终带着若有似无的冷意,并非针对她,像是针对整个世界,语调也冷冷淡淡的:“那要看你说的好是什么意思了。”
顾眠说:“刚开始的时候痛感没有现在这么强烈。我要是想走路还要多久?”
钟医生把最后一根针插好,然后走过来坐在床边的圆凳上,一伸手,言简意赅:“手。”
顾眠把手伸过去。
钟医生把她的手拖过来放在自己支起来的膝盖上,然后手指搭上去。
顾眠就这么盯着他,暗道这个世界的男人难道都普遍长得好看么?
钟医生也就二十三四岁的年纪,中医世家,听说三岁就会认一百多种中药材,还能背药方,被誉为神童,而且就这么一路“神”着长大了,丝毫没有伤仲永的迹象,十四岁就开始跟着爷爷出诊,据说把脉奇准。
钟医生察觉到顾眠的视线肆无忌惮的停留在他脸上,让他脸上莫名的簌簌发麻发痒,他看过去,就对上顾眠毫不遮掩的视线,他微一皱眉:“你盯着我干什么?”
顾眠熟练的露出一个腼腆的笑:“钟医生长得太好看,我一时移不开视线。”
钟医生很是愣了一下。
他这是......被调戏了吗?
钟悬予少年老成,又声名在外,再加上性子冷僻,不管是同龄人还是不相熟的长辈,似乎都敬他几分。
他问诊的病人就更是了,他年纪轻,但资历不浅,无论男女老少,都对他带着敬畏,生怕得罪惹恼了他。
这顾眠非但不敬畏也就罢了,居然还......
钟悬予身处的圈子简单,没见过太多复杂的人和事,每日只是看书问诊,和人打交道极少。
一贯只有他毒舌别人,几时被人这么“调戏”过?
一时间居然也想不到回击的话。
也不知道是恼还是别的,白净斯文的脸上淡淡飘起一丝红,只瞪她一眼。
这一瞪。
那双冷意森然的眼睛反倒有了生气。
顾眠抿唇一笑:“钟医生怎么脸红了?难道平时没有人夸过医生长得好看么?”
钟悬予再一次噎住。
他从未注意过自己长相,自觉是个普通人,也没有谁关注过他的样貌,说起来,倒真没有人评论过他长相。
他语调淡且冷:“不过是一具皮囊,死后都是一堆枯骨,有什么好看不好看?”
顾眠腿上扎了针,也不能乱动,正无聊,就笑着慢吞吞的学着他的话和他辩论:“钟医生此言差矣。古人说秀色可餐,好看的皮囊让人赏心悦目心情愉快,就像我每次看到钟医生,连扎针的痛都能减弱两分。”
顾眠自认从来不是什么好人,更何况在那样的泥潭长大,见惯了人性丑恶,早就练就了一张厚脸皮,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只是说起来这位钟医生看起来比她真正的年纪还小,却总是一副老气横秋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关键是时不时地还喜欢说那么两句风凉话,今天正巧顾少棠不在,她这阵子装乖巧装的有点乏味,正好调剂调剂。
大概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钟悬予定定的盯着她。
顾眠眨了眨眼,又怕钟医生正的恼了,露出一个人畜无害又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来:“钟医生,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苏韶涵长得好看,更多的是那种清纯楚楚的气质,和一举一动透出的秀气斯文,并不是长相有多好看。
而顾眠的好看,是实打实的漂亮,巴掌大的小脸,尖尖的下巴,一双猫一样的圆眼,浅色眼瞳水色极好,睫毛浓密的像是一排小扇子,眼尾微微上翘,鼻子秀气挺翘,唇红齿白,皮肤白瓷一般细腻温润,无一处不精致。
明明是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
可被那双潋滟着水泽的漂亮眼睛带着一丝懒洋洋的狡黠笑意看着。
钟悬予却怎么也生不起气来,又因为自己莫名生不起气来,而反倒对自己生出了一丝莫名的恼意。
“我回来了。”
门口突然响起一道清朗的男声。
顾眠微惊,脸上的笑意几乎是瞬间收敛了,和钟悬予齐齐看过去。
只见顾少棠从门口走进来。
只是他们谁都不知道他在门口站了多久。
顾眠留心看他神色,顾少棠也朝她看来,顾眠半点不心虚,问:“少棠哥哥,你不是说要晚上才能回来吗?”
顾少棠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事情解决完了。”然后视线落在她还放置在钟悬予膝盖上的手,一抬眼,淡淡的问:“钟医生把完脉了吗?”
钟悬予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还扣着顾眠的手腕,立刻像是被烫着似的缩了回去。
顾眠自然的把手从钟医生腿上收回来,一眨眼又变成之前乖巧软绵的模样,一副诚心求教的表情:“钟医生,我什么时候能下地啊?”
钟悬予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顾眠一秒变乖巧的模样,看向顾眠的眼神里划过一丝嘲讽。
顾眠只当没看到。
钟悬予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你恢复的比我预计的要好,快则两个月,慢则三四个月,就可以开始复健了。”
顾眠有些惊喜:“真的吗?”
虽然每天被顾少棠抱来抱去的时候她也挺享受的,但实在是有诸多不方便。
所以得到这个消息,她是真的觉得高兴,连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许多:“谢谢你钟医生。”
钟悬予看她一眼,觉得她这笑带了几分真心实意,心里也舒服了些,只是语气依旧是淡淡的:“不用谢我,我收了钱的。”
顾眠被噎了一下也不生气,依旧笑盈盈的。
顾少棠微不可察的蹙了下眉,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说不上来的不舒坦来。
钟悬予拔了针,收拾了药箱,被顾少棠送下楼。
顾少棠客气的说:“钟医生辛苦了。”
钟悬予拎着沉重的药箱,语气冷淡:“我收了钱,辛苦也是应当的。”说完拎着药箱走了。
顾少棠看了他的背影一会儿,转身往楼上走去。
回到房间,顾眠坐在床上看他:“少棠哥哥,我想下去透透气。”
顾少棠走过去把她从床上抱下来放在轮椅上,推她出去。
顾眠敏感的察觉到顾少棠异常的沉默和身上隐隐的低气压,猜测着是不是他外面的事办的不顺利。
正酝酿着怎么开口问他的事,他却先开口了。
“你觉得钟医生怎么样?”
顾眠不知道顾少棠这莫名其妙的一句是什么意思。
她脑子一时间没转过来,只想着钟医生虽然人不怎么样,但医术的确是没得说,再加上他才在她这里吃了点小亏,她倒也不好意思再在背后说他的坏话,而且如果她在背后说他坏话,岂不是显得她不善良么?于是她说:“钟医生很好啊。”
不是好。
是很好。
顾眠后脑勺没长眼睛,也就看不到顾少棠正皱着眉。
顾少棠还想说什么。
就看到苏韶涵正提着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盒往这边走了过来。
顾眠也看见了。
苏韶涵今天穿一条无袖红裙,头发扎一个斜辫,耳侧还夹着一朵清新的小黄花发夹,风吹动她的裙摆,她踩着草地,轻盈的走了过来。
“姐姐,你下班了吗?”顾眠乖巧的问道。
“嗯。店里没那么忙了我就回来了。”苏韶涵说着把手里的礼盒递过来,浅笑嫣然:“你上次不是说喜欢吃我做的芒果牛奶西米露吗?我想你应该喜欢吃甜食,特地让店里的蛋糕师傅给你做了一个芒果蛋糕,你等会儿尝尝看,看喜不喜欢。”
顾眠露出一个受宠若惊的表情来,把礼盒接了放在膝盖上,满脸惊喜的看着苏韶涵:“姐姐你对我真好。”
苏韶涵弯下腰来,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小傻瓜,我是你姐姐啊,当然要对你好了。”
顾眠脸上的笑容非但不减,反而更甜美了,她扭头看着顾少棠:“少棠哥哥,那晚上我把蛋糕拿到你房间和你一起吃可以吗?”
顾少棠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顾眠又转回头来,对苏韶涵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谢谢姐姐,你真是太好啦!”
苏韶涵脸上堪称完美的微笑险些维持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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