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间雷鹰!!你是我们这边的!】
【为什么没有英雄救你?为什么没有英雄救你的父母?】
【是他们的失职啊!!!】
【雷鹰,你为什么要去英雄学校,爸爸妈妈是被他们害死的你知道吗?】
【你是被抛弃的啊——】
【你是会成为罪犯的啊――】
一声声质问,一声声哭喊。像烧红了的铁钩在雷鹰的身上抽打,带下一串串鲜血淋淋的肉。
“不……”
她痛苦的捂住耳朵,不想去听那些话语,然而那一声声悲鸣和质问却如同扎根在她的脑海,无论她再怎么死死的捂住耳朵,也如魔音一样在她耳旁久久回荡。
【雷鹰……】
无数双手从地底伸出,抓着她的脚腕,扒着她的血肉,无视她的挣扎,他们疯狂的想要将她拖入泥潭,沙哑的声音呢喃着【来呀来呀】【你是我们这边的】
浓重的黑暗将她包裹,一只手突然扣在了她的脸上,如同一把巨钳,强硬的把她嘴巴扩开,将软糯粘腻的肉块塞入她的口中,然后掐着她的下巴逼迫着她咀嚼吞咽。
充满恶意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呢喃。
【人肉,很美味的吧?】
“不——”
她瞬间崩溃,发了疯一样掐住虚空中的某一个位置,一个虚幻的人影渐渐凝实,在雷鹰的手下张牙舞爪的挣扎,雷鹰狠狠的掐着对方的脖颈,鼓胀的动脉在手掌下砰砰跳动,她收紧手指,崩溃般的喘息从喉咙发出,仿佛她才是那个被人扼住喉咙的人。
杀了他……
杀了他——
【万间少年!!】
金色的光芒划破了黑暗,强势的将她从从虚影身边拽开,他愤怒的大吼【竟敢在今天伤害我的学生——你究竟什么目的!】
她猛然惊醒,言语已经无法形容她的心情。
她愤怒、绝望、自我厌弃——
她想杀了那个人,也想疯狂的折磨欧尔麦特,但她看着自己双手,动脉跳动的感觉似乎还留存她的掌心,鲜血一点点染红她的视野,恐慌将她整个人淹没,她忍不住颤抖,喉咙传来呜咽,她悲哀的想着她差点……差点又……
【这个孩子,以后和黑暗面走的很近。】
【具有犯罪潜质】
她不想的。
她不是故意的。
泪水划过了脸庞,雷鹰从梦中惊醒。
像是刚被从水中捞出,又像是有人趁她昏睡将她每一块骨头敲碎,雷鹰咬着嘴唇,细微的啜泣声不受控制的溢出。她掀开被子,被冷汗湿透的她一暴露在空气中就止不住的哆嗦,她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手背的针头被粗暴的带出,鲜红的血滴在地面砸开一朵朵血花,然而她对此毫无感觉,踉跄着来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清冷的月光透过交叉的树枝照在雷鹰脸上,摇摆的树枝投下的阴影仿佛一双双狰狞的枯手,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雷鹰好像又听到了梦中的话——【你是被抛弃的】【你具有犯罪潜质】
巨大的孤独感侵占了她全身上下每一块缝隙,她紧紧的攥着窗帘顺着墙壁缓缓蹲下,将脸埋在臂弯,眼泪立刻止不住的汹涌流下。
*
“短信来了!短信来了!”
欧尔麦特自录的铃声每一次响起的时候都是一场噪音灾难,偏巧这个家伙现在不在办公室,手机扔在桌面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无人理会的短信声便锲而不舍的叫唤。
相泽消太被这个铃声吵的烦不胜烦,伸手摸过欧尔麦特的手机就要将它按灭,结果铃声这个时候恰好停止,漆黑的手机屏幕亮起,一条短信提示跳出:
【您收到一条“修复女郎”的来信】
相泽消太眉头一挑,将欧尔麦特的手机扔了回去,转头掏出自己的手机,解开屏幕锁点开短信栏,一条未读的来自修复女郎的短信赫然在列。
相泽消太刚要点开,布雷森特这个时候也恰好开口,“橡皮头,收到line了吗?万间那丫头醒了。”
“啊。”相泽消太揉着额角回应一声,偏头看向欧尔麦特的座位。
这个家伙,怕是又早早的去医务室了。
欧尔麦特刚一推门进来,修复女郎都不用回头看是谁,就知道是那个金毛大傻蛋,抬手一推桌子让座椅向后滑行,然后转过身看向欧尔麦特,“我刚发了短信你就来了,还真是急啊。”
“唉?”例行拎着热乎乎早餐的欧尔麦特一懵,不解的开口,“什么短信?”
“你没看手机吗?”
欧尔麦特一掏兜,尴尬的笑笑,“哎呀……应该是落在办公室了。”
“嘛算了……反正都一样。”修复女郎朝里间噘了噘嘴,轻悄悄的说,“万间醒了,你今天的早餐总算没白拿,快进去吧。”
“真的?”
欧尔麦特先是一愣,然后又欣喜的扯开一个笑脸,也不等修复女郎回答,就急匆匆的朝里间走去,修复女郎一副过来人的表情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背着小手离开医务室,就让欧尔麦特那个笨家伙和雷鹰好好聊聊吧。
都是两个可怜人。
脚步匆匆的欧尔麦特几步就走到了里间,却在要掀开拉帘的前一刻停下了脚步,这几天看望雷鹰的次数这么多,每次看见的都是昏睡中的雷鹰,一下子听到她醒了,高兴过后就是怎么也压不下去的紧张。
雷鹰她……还愿意和他说话吗?
遭遇了那种事情……现在怎么样了?
欧尔麦特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拉开厚厚的挡帘,面容憔悴的暗紫色短发少女缓缓的转过头,一双疲惫而空洞的双眼静静的看着欧尔麦特,他立刻感觉自己的心被揪了一下。
他轻轻的将易于吸收的早餐递到雷鹰面前,艰涩的开口,“那个……饿了吧,要不要吃点?”
雷鹰没什么胃口,哪怕她在床上躺了将近五天,滴水未进全靠点滴支撑,醒来后也依旧没什么胃口。看着欧尔麦特手里的食物,只感到一阵阵恶心的感觉涌上喉咙。
她声音沙哑,浓郁的黑暗在眼底酝酿,表面上却越发平静,简短的拒绝,“……不了。”
欧尔麦特张了张嘴,想要劝说雷鹰好歹吃一点,但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开口。
他拉过一个椅子坐下,将装着早餐的保温盒放在柜上,交握着双手抵在额头,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雷鹰眼睛闪了闪,她总觉得睡梦中似乎也一直有这么一个身影守在床边,眼底的黑潭翻涌了一下,像是小心翼翼的窥探,她轻轻开口,“……你经常来吗?”
“嗯?”欧尔麦特愣了一下,然后缓缓点头。“是……”
雷鹰攥紧被单,偏过了头,“没事的话我就要休息了……”
突然被撵的欧尔麦特有些猝不及防,埋在心里的一堆话立刻冲到口边,他意识到他不能再犹豫了,现在是开口的最好机会,错过了,大概有什么事情就永远无法挽回。
他狠狠的抓着膝盖,对雷鹰开口。
“我是来道歉的……”
一颗石子砸进了黑潭,被水面吞噬,没有掀起半点涟漪。
“你可能不希望让别人知道你的具体遭遇……但是……抱歉,我擅自去了解了……”
“对不起,万间少年,我一直没想到你竟然经历了那么痛苦、那么惨无人道的折磨,你被这个世界最大的恶意对待,却仍能坚持道德的底线,一个人坚强的生活了这么久……而我们这些人非但没有夸奖你、鼓励你,反而处处提防、对你提出各种要求,忽略你背负的巨大痛苦、忽略你内心的苦苦挣扎,不做任何努力就妄图你忘记过去……”
“实在是……太过无耻。”
“尤其是我,明明是想要让你过的更好,却一次次的用自以为是不知所谓的言语伤害你,真是……万分抱歉……”
欧尔麦特十分愧疚,他认真的看着雷鹰,一双明亮的蓝色双眼如大海一样包容和宽广,也如太阳一样温暖和明亮。
“我也不清楚该怎样做才能真正的补偿你,如果你怨恨英雄的无所作为的话……以前的我无法补偿,但是今后,就让我、让雄英,成为你的英雄吧。”
“这一次,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也请你,信任我们吧……”
雷鹰瞪大了眼睛,猛烈的金光照进她的眼底,强硬的撕扯开黑暗的世界、劈开一道又一道裂缝。
沉寂的黑潭开始躁动翻涌,天空的裂缝越来越大,一只干枯粗糙的手爆发出强硬的气势撕开天空,霸道的伸进黑潭开始疯狂的搅动。
然后它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干枯的手臂鼓胀起青筋,将雷鹰――从潭地猛地拽出。
【孩子!我来救你了!】
那是十分久远的,埋藏在雷鹰记忆深处的一声呼喊。
欧尔麦特轻轻抱住了雷鹰,明明这副肩膀是那么的瘦弱,雷鹰此刻却觉得他格外的高大、温暖。
世界倾斜,黑潭开始倾泄,梦境中的情绪被勾起,滚烫的情感冲刷着心中的壁垒,眼泪不由自主的涌出眼眶。雷鹰很想大骂,很想疯狂的吼叫,想把一切电成焦灰,想不管不顾的报复这个社会——
但她知道,她是被欧尔麦特救出来的,她的父母小时给她的教育也不是成为罪犯。
被欧尔麦特抱住的雷鹰最后挣扎了一下,然后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般突然伸出手揪住欧尔麦特的衣襟,黑潭中的泥手再也无法将她拽回潭底,虚浮的脚步终于落在了坚实的大地,雷鹰额头顶在他的胸膛,嘴巴无声的开合,从醒来开始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在此刻酝酿、膨胀,然后冲破界限,随即——崩溃的嚎啕大哭。
她想听到这番话很久了。
“哭吧哭吧……”欧尔麦特轻轻的顺着雷鹰颤抖的后背,感受到胸口被滚烫的热泪浸湿,一路灼烧,仿佛皮开肉绽,“你是个好孩子……你已经很努力了……”
她已经很努力了。
努力的压抑自己对这个社会的怨恨、不满、心中的愤怒。
一遍遍回想自己的被折磨的画面,是为了铭记,更是为了提醒自己,真正为她带来痛苦的人是敌人、是罪犯。
然后她又不得不因此陷入悲伤怨恨的漩涡沉沦,时刻感受着灵魂的诘问和撕扯。
所有人都当她将来会成为罪犯?那她凭什么还要坚持忍受别人的诋毁和排斥?
所有人都当她将来会成为罪犯?那她凭什么要如了他们的愿让他们有机会再啐上一口“我一早就说她会成为罪犯”?
她也很累。
她也想要人承认,想要真正的承认,也想要听这个给她带来无数痛处的社会给她一个道歉。
不想再当那个【被抛弃】,被认定是【犯罪潜质】的人……
“你们……呜……都是……王八蛋……”
雷鹰哭的说不出话,一句凶巴巴的咒骂变得断断续续,像哭着哭着睡着的奶猫呓语。欧尔麦特无比怜惜的摸了摸雷鹰的头发,叹了口气,“你说的没错……我们都是王八蛋。”
都是十恶不赦的王八蛋。
……
欧尔麦特轻轻的关上门,门外是等了许久的相泽消太,对方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轻轻问出声,“怎样了?”
欧尔麦特回答,“哭累了……睡着了。”
“这样……”
两个人无声的站在走廊,都是一副疲惫不知如何开口的状态。
他们可以说是了解雷鹰情况最多的人,但晓是如此,也没想到雷鹰当初身上受的伤是被小刀一片一片切去肉,送进了罪犯的嘴里,还强迫她吃下……也从未想到她一直没有走出当年的阴影,背负着痛苦一个人活着……
她遭遇过如此惨无人道的折磨,她承受着这个世界巨大的恶意,而他们……他们这些该死的英雄竟然还要求她做个好孩子,时刻提防着她被敌人拉拢,在她独自一人顽强坚守底线的时候非但没有帮忙,还冷眼相待……
何等禽兽不如。
欧尔麦特的眼底是一片抹不去的青黑,相泽消太烦躁的皱起了眉头,“你现在这个精神状态也不行……赶紧去休息吧。你要是倒了,可没人接替你。”
“我明白……我要做的还很多。”欧尔麦特点了点头,绕过相泽消太就要离开。
“喂……欧尔麦特。”相泽消太却突然叫住了他,眼神十分复杂,“你是不是过于把这些事情看的太和自己有关了?”
欧尔麦特背影一僵,下意识地回答,“……我只是身为英雄,没办法不管。”
这个回答并不是不合理,欧尔麦特也的确是那样喜欢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的人,身为最杰出的那名英雄,他总是有背负不完的责任,但相泽消太还是有一种诡异的感觉,认为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说不上原因,只能说大概是身为同性的,一种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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