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灵力消耗过度，并无大碍。”张小舟刚恢复意识的时候，就听到了自家师父那跟晚间播音员有得一拼的磁性嗓音——可能是他还没彻底清醒的缘故，他居然觉得自己从中听出了一丝丝后怕与如释重负。
这种事情，就跟艳阳高照的六月天，突然开始飘雪一样，只有可能在某些传说故事中才会出现。
有回复灵力的药丸被送入了口中，只瞬间便化为了最为纯粹的灵力，渗入了张小舟的体内。
稍显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张小舟感受着周身那并未褪去多少的沉重感，有些难受地拧起了眉头。
除了当初从悬崖上掉下去，结果在一间破庙里醒过来的时候，他所感受到的那种仿佛全身都被卡车碾过一样的酸疼之外，他还真找不出能够和现在的感觉相媲美的情况。
好不容易才将喉咙里的呻-吟给咽了下去，张小舟睁开双眼，就看到了一屋子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人——这云枫山上所有的人，都在这儿了。
顿时感受到了一股极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张小舟沉默了片刻，才转过头，看向边上看起来唯一正常一点的沈初沉。
“师父？”带着些许疑惑地开了口，张小舟显然不太明白现在的状况。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在给自家小师弟纠正了几个修炼当中的错误之后，就灵力耗尽晕过去了？
这事说起来虽然确实有那么点丢脸，但再怎么着这些家伙也用不着全部一起跑过来围观吧！？
顶着这么一屋子人的视线，张小舟只觉得原来只有五的羞耻感，一下子就被翻了五倍。
视线在房间里唯一的女性身上停留了片刻，很快就移了开去，张小舟有点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弄明白自家小师妹上次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也没那个胆子去问。
张小舟觉得，他肯定就是碰上这种完全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的情况的次数太多了，才会成功地练就这么一副雷打不动的面瘫脸的。
至少这张和沈初沉有着八成相似的冰山脸，在这些特定的场合还是挺管用的。
对上张小舟看过来的视线，沈初沉蹙起眉，张口似是想要训斥，可话在嘴边转了一圈之后，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当初他在张小舟初次引气入体成功后，替对方梳理体内的灵力之时，随口将这个方法告诉对方的时候，的确没有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说清楚。
事实上，沈初沉那会儿根本就没想过张小舟会真的仅凭自己的那几句话，就成功地掌握这个法门，并将其施展出来——即便脑中真的曾有一刹那冒出过这样的念头，沈初沉也不会认为，对方能在金丹之前做到这一点。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这位大弟子，在某些事情上，的确有着超出寻常的天分。
如若不是那并不纯净的灵根限制，沈初沉甚至觉得对方能够成为这世间修为增长最为迅速的人——没有之一。
“将体内的灵力彻底耗尽，的确是有助灵力的增长与恢复，”沈初沉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责备的话语，“但这种事，须得适可而止。”
这次也是张小舟的运气好，及时在损伤到自己的身体之前停了下来，要不然他的问题，可就不是几颗回灵丹能够解决的了。
“就是，”不等张小舟开口，一旁的许瑶就先出声埋怨了一句，“就算再怎么想让小师弟的修炼进度赶上来，你也得稍微顾虑一下自己的情况啊！”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又加上了一句，“人在那儿又不会跑！”
张小舟：……
这话听起来怎么好像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在里面？
默默地把心里探究深层含义的心思给一指头掐死，张小舟装作没有看到柯云舒那含情脉脉的眼神，决定还是先应付眼下的状况比较好。
“是我错估了自己的能力，”既然沈初沉给自己准备了台阶，张小舟当然不会傻到去无视——好歹在修炼中出了差错什么的，总比给自家师弟指导个问题，结果把自己给弄晕了这种事听起来更过得去一点，“下次定不会再犯。”
“抱歉，”见沈初沉没有再说什么，张小舟转头看向围在床边的几个人，轻轻地点了下头，“让你们担心了。”
看这会儿窗外的天色，时间显然已经不早了，这些人会在这种时候一起聚集在这里，自然不可能是因为突然兴起，想要凑到一块儿聊个天这种理由。
“大师兄……”李河泽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却在出口之前，就被张小舟抬手制止了。
“之前说过的事情，今后依旧算数。”知道看到自己突然在面前倒下，这个小家伙的心里肯定觉得是自己的错，张小舟侧过头对上了他的双眼，“或者你不愿意替我照看灵植园？”
“当然不是！”赶忙用力地摇了摇头，李河泽和张小舟对视了半晌，忽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他弯起双唇，一对浅灰色的眸子里有种异样的光亮，“我会用心的。”
那种带着毫不掩饰的仰慕的视线，让张小舟都不由地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为了不让边上这些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人看出自己的别扭来，张小舟掩饰地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李河泽的头顶。
他觉得，他貌似有点喜欢上这个动作了，尤其每一回他这么做的时候，自家小师弟都会眯起双眼，露出跟被揉肚皮的狗崽子似的享受的表情。
有点不舍地收回了手，张小舟看了看围在床边，没有一点儿要离去的意思的几人，沉默了一阵，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沈初沉却在这时候突然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张小舟：……
不，他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自家师父心里在想什么。
……还有他的这几个师弟师妹。
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神色微妙的三个人，张小舟有种自己那光辉的形象，在自家师弟师妹的心里坍塌了一角的感觉。
俗话说得好，破坏永远都比创造容易——他辛苦塑造了那么久的东西，就这么轻易地被自家师父的一个摸头杀给毁了。
张小舟有点想哭。
而让他更想哭的是，在沈初沉终于心满意足地收回手之后，他家那不管在什么事情上，都从来不肯落后的小师妹，也伸出手放到了他的脑袋上，跟面对第一次见面的大狗似的，小心翼翼地摸了一把。
张小舟：……
这个家伙，真以为只要露出这种完成了一件大事一样的雀跃表情，他就会不计较这种事情吗？！
……好吧，他还真没办法做什么。
真要为了这么一点事，去找自家小师妹的麻烦这种举动，张小舟可做不出来。
而且就这个家伙之前的表现，张小舟这会儿都还没弄清楚对方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当然不可能主动去做有可能踩雷的事情。
许瑶和沈初沉也就算了，至于另外两个——看着好像有点跃跃欲试的李河泽和柯云舒，张小舟微微眯起了双眼，其中威胁的意味显而易见。
乖巧的小师弟自然是在和张小舟对视了一眼之后，就委委屈屈地低下了头，而一边胆子更肥一点的柯云舒……也还是没敢动手，只是抬起手，撸了一把身边的李河泽的头顶的毛。
不得不说，李河泽耷拉着脑袋不敢反抗的模样，看起来着实有些可爱。
收回落在李河泽身上的视线，张小舟维持着即便自己想笑，也完全没有反应的表情，朝窗外看了一眼——西沉的弯月昭显了并不早的时间。
“时候不早了，都回去歇息吧。”不等张小舟开口，沈初沉就率先说出了他想说的话，“小舟今晚在我这里休息。”只是最后一句，和他料想当中的有那么点差别。
但想到自己今天出的状况，张小舟十分理解沈初沉的担心，是以对此并没有提出异议，反倒是一直没有机会开口说话的柯云舒看起来似乎有些不乐意。
不过，最后他还是没有提出反对，在叮嘱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
房间里少了三个人，一下子就变得空旷安静起来。张小舟看着身边的沈初沉，一下子有点想不出自己应该做什么。
除了在行路途中没能找到适合落脚的人家或者客栈时，两人在破庙之类的地方将就一夜的情况之外，他貌似还没和沈初沉睡在同一个房间过。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下这张房间里唯一的床，张小舟表示，他这会儿突然有点害羞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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