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饱含着血泪的事实告诉我们，哪怕是再机警敏锐的人，在面对自己无比熟悉的人的时候，都会无意识地放松警惕——就好比现在，有着分神修为的沈初沉，在张小舟伸手推开房门之前，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对方的靠近。
当然，这其中肯定也有他对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无比专注与投入的缘故。
……这就更诡异了好吗？！
张小舟表示，他完全无法理解，这种看起来只有脑子有问题的人才会做的事情，究竟有什么值得这样认真对待的地方。
——不，一般来说，正常人根本就不会去做这种事吧？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将眼前的情景和前几天自家师父摸自己脑袋的举动联系了起来，张小舟忍不住在心里打了个哆嗦。
他真的一点儿都不想知道这两件事之间的关系。
看着屋子里的人在眨眼间就将那个自己还没来得及看清五官的人偶给收了起来，做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转过身来——当然免不了动作间带上了几分尴尬的不自然——张小舟再次感谢了一番自己那仿佛跟坏死了一般，没有做出任何变化的面部肌肉。
要不然，天知道他现在会是什么表情。
“师父，”沉默了片刻，张小舟决定还是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来此的目的，“我筑基了。”
听到张小舟的话，沈初沉显然也有些意外。
张小舟的修炼天赋其实算不上太好，在最为主要的木灵根之外，还带着一点不那么纯粹的水灵根，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及不上一些属性纯净的三灵根，更别说去和被称为出众天资的单灵根相比了。
说句实话，他其实挺不明白当初沈初沉为什么要收自己为徒的。
这个家伙虽然是个独行侠，但对方的实力是摆在那儿的，这样的人，挑选弟子的时候，难道不应该更注重质量吗？尤其是在选择第一个弟子的时候。
像他这种没有什么特别的出身，又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天分的人，怎么想也不该是对方的最优选项。
难不成是看他可怜，一个不忍心就啥都没想直接收入门下了？
默默地琢磨了下这么多年的相处中，自己摸索出来的自家师父的性情，张小舟觉得，他说不定一不小心就真相了。
要知道，这个小山头上，被对方捡回来的人，可不止他一个。
“过来。”沈初沉的声音拉回了张小舟有些跑远的思路，他略微挺直了脊背，朝不远处的人走了过去。
之前他一直都是稳扎稳打的，是以在修行上没有出现过什么太大的问题，但筑基在修行这条道路上，可以说是最初的一道坎——对于天赋不好的人尤为如此，张小舟不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这个过程。
微凉的指尖轻轻地抵上了额头，张小舟能够感受到一丝不属于自己的灵力在体内游走，那道轨迹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清晰。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之后，沈初沉才收回了自己的灵力。
“吾……我并未在你的体内，见到任何外力作用的痕迹，”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沈初沉开口说道，“你的确是凭着自己的能力冲破了那道关口，并未给自己的身体留下任何暗伤。”
“但接下来的日子仍旧不可散漫，需得继续用心锤炼，”在“沈初沉式”的夸奖之后跟着的，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叮嘱，“以免根基不稳，影响日后的修行。”
说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张小舟的头顶。
张小舟：……
是他的错觉吗，他怎么觉得好像对方的动作比起上次来，要更熟练自然了很多？
……不，等等，快停止他那糟糕的联想！
觉得自己的思路貌似拐进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岔道，张小舟赶紧将其给拼命拖了回来。
在脑子里将自家师父在某个女修当面告白的时候，直接拿一句“吾不需双修道侣”给堵回去的光荣事迹给反复播放了好几遍，张小舟无比坚定地表示，刚才对方所做的举动，肯定有什么无比深刻的含义在里面！
——指不定那个人偶是什么天底下极为罕见的至宝，摸个头就能有增长修为或者平定心境之类的效果呢对不？
完全不想去猜测沈初沉在见到自己之后，第一时间就把那东西藏起来是为了什么，张小舟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给团吧团吧一起丢出了脑子，张口正准备说话，却陡地顿住了。
他刚刚……想说什么的来着？
张小舟发现，他不仅将自己想说的话，和其他东西一起给丢出了脑袋，就连刚才沈初沉说了什么，他都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收回了手的沈初沉看着他，两人间的气氛有种难以形容的尴尬，哪怕是两人那一成不变的面瘫脸，也无法掩饰这一点。
“云舒回来了，”最后还是沈初沉率先出声打破了这份沉默，“你去看看他吧。”
“是！”张小舟闻言，连停顿都没停顿一下，就立马出声应了下来——然后非常迅速地离开了。
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刚才的状况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
如果非要说的话，果然还是他刚推开门的时候，见到的那幅诡异的情景的原因吧？
当然，还有他那糟糕至极的联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回身合上房门的时候，张小舟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叹息。
带着几分庆幸，几分感慨，几分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到地面的安稳，以及……一丝丝几乎难以分辨的悲伤。
单凭那样一个连话语都算不上的吐气声，不应该能够表达这样复杂的情绪，他也不可能从中听出这么多东西来。
再说了，他的师父本来就不会表现出过多的情绪。
所以，这果然是他的错觉吧？
脚下的步子略微停顿了片刻，张小舟转过身，朝着太阳高悬的方向走了过去。
仔细算一算，他差不多已经有一年没有见到自己的那位二师弟了。
与可以说是被沈初沉捡走的张小舟不同，柯云舒家中父母双全，本身也可以算作是修真世家出身——虽然这个在修真界根本就排不上名号的小家族当中，修为最高的人，也不过是元婴中期——修真天赋更是不知道比张小舟高了多少，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可以算得上是主角模板。
……除了他那总喜欢拈花惹草的性格之外。
倒不是说小说里没有这样的主角，只不过这种又从来不把人收入自己房中，又总是见一个撩一个的角色，不但没法讨好男性读者，还得被一些女性读者给追着骂，除了某些大手之外，还真没多少人敢去尝试。
习惯性地将自己知道的人都往小说里套了下，张小舟第一百零一次遗憾自己没有在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直接得到与之配套的剧本，那样哪个人是主角哪个人是配角，自己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就一目了然了，想要避开麻烦也就要容易得多。
在那间连院子里都种满了最能用来讨女人喜欢的月光花——他的那个二师弟总是拿这能在月光下发光的玩意儿，去骗村子里那些连修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的房子前停下了脚步，张小舟抬手敲了敲门，却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应。
柯云舒并不是那种喜欢安分地待在屋子里的性子，但这家伙才刚回来，应该不至于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又跑出去吧？
视线在院子的角落里，那片似乎刚被采摘过的月光花上停留了片刻，张小舟对这一点不是那么确信。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那个不好好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等着他过来的人去了哪里。
“相信师兄，那些小姑娘就喜欢这种东西！”带着些许骄傲与自信的声音传来，张小舟转过身去，就看到了某个揽着自家小师弟，正兴致勃勃地传授着自己的丰富经验的家伙朝这边走来，“想要得到女人的欢……”
说到一半的话语，在看到那个站在自己屋前的人的时候戛然而止。
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地一僵，柯云舒在停顿了片刻之后，极其果决与迅速地将原本在自己身侧的人，一把拉到身后藏了起来。
张小舟：……
那什么，这反应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总觉得眼前的人的表现，实在是不像是一个人见到了自己敬爱的大师兄的样子，张小舟忍不住怀疑了下自己是不是在没有察觉的时候，被人下了什么改变了外形的幻术。
……又或者是什么降头之类的东西？
结合最近发生的事情来看，张小舟认为，后一种的可能性应该要更大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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