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时, 谢无疾正在帐中休息,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睡得很轻,即刻被惊醒, 披衣而起:“谁?”
外面传来亲兵的声音:“将军, 有探子送来急报!”
谢无疾立刻翻身下榻,道:“让他进来说。”
帐中灯火亮起, 一名探子从帐外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谢无疾往各军营附近都安插了眼线, 密切关注各方势力的动向。他一眼就认出了回来的这人是他派去监视江陵军营地的。
“将军,出大事了!”探子匆忙行了一礼, 气尚未喘匀, 就已迫不及待地开口禀报, “江陵军将领黄东玄今晚子夜忽然出兵, 带着几营的人马趁夜奇袭京城去了!”
谢无疾怔住。
……
少顷, 延州军中几名军官都被人从睡梦中唤起, 匆匆忙忙来到谢无疾帐中。
“什么?!江陵军出兵了?今晚??”
原本睡眼惺忪的军官们听说了这个消息, 瞬间清醒, 并且马上炸开了。
“江陵军一共才三千人,竟然去攻打京城?!他们想干什么??”
“只有三千人, 纵使他能打进京城去, 他要怎么守?!他若守不住, 岂不是替旁人做了嫁衣?他怎会在这时候出兵呢?!”
“那黄东玄莫不是疯了吧?江宁府到底有何意图?”
夜尚是黑的, 军官们的议论却已热火朝天。人们甚至一再询问探子情报是否准确, 那探子再三保证是自己亲眼瞧见的, 仍有人不敢置信。
人群之中, 谢无疾面色沉静,双眉紧锁,一语未发。
当人们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消化了这个消息,就开始迫不及待地向谢无疾请缨。
“将军,那黄东玄素有善战之名,既然他率先出兵,我们也不能再干等下去了!”
“是啊,我们也赶紧调集兵马吧。江陵军只有三千人,必与叛军陷入苦战,我们现在去还来得及。”
“将军,快点下令吧。一旦京城被破,咱们的计划可就全泡汤了。”
在人们焦急慌乱的嘈杂声中,谢无疾却缓缓闭上了眼睛。
黄东玄想干什么?他已大致猜到了。京中叛军声势虽大,实则只是一盘散沙,并不善战。黄东玄虽只带千把人,但他是奇兵偷袭,又必然早有准备,未必不能取得战果。至于兵马太少守不住战果……恐怕黄东玄选择在此时出兵,也未想过要保卫战果。
天下诸侯千态万状,有刘松和鲁广那样胆小拘谨的伪君子,就有黄东玄这样胆大妄为的赌徒。那个赌徒搏的不是京城,不是皇帝,更不是天下,所以他敢倾囊下注,不计后果。
不得不承认,黄东玄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的确出乎他的意料,也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应该现在赶紧出兵,争夺战果吗?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谢无疾缓缓睁开眼睛,面色沉静,摇头道:“不。我们不能仓促出兵。让各军将士待命,我们静观其变。”
众军官愣住,帐内霎时安静下来。
有人忍不住道:“可是将军……”话还没出口,边上的人暗暗拍了拍他,向他摇头。那人想了想,欲言又止地把话咽回去了。
谢无疾一旦作出决定,下了命令,就不会左摇右摆,再三更改。既然他这么说了,必有他大道理和考虑,旁人也就不该再多说什么了。
不一会儿,军官们从帐中退出。在天亮之前,他们还可以回去再休息一会儿。
有人不甘心地抱怨道:“已被江陵军抢了先机,将军为什么不让我们立刻出兵呢?万一那黄东玄用兵如神,叛军又太不堪一击,真让他三千人成功剿匪勤王,将军的苦心不就全白费了吗?”
有人宽慰道:“江陵军就那么点人,未必有那本事。没准他们铩羽而归呢?”
“唉……”
午聪却摇了摇头,道:“你们还不了解将军吗?将军是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贸然出兵的。若非生死存亡之际,他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众人听到这话先是一怔,旋即沉默下来。
的确,谢无疾能成为常胜将军,不仅在于他懂得如何用兵,最难能可贵的是他的心态沉稳。他几乎从不感情用事,因此在战场上也绝不冒进。须知战场形势变幻莫测,有时看似机遇,却是陷阱深渊。那些贪功冒进之人,或许能在一段时间内屡建奇功,可往往也只要一次失误就功亏一篑。而谢无疾打仗极有原则,他宁可放弃一些唾手可得的战果,也从不轻率行事。这固然曾让他错过一些机会,却也许多次让他立于不败之地。
午聪低声道:“将军不仅要为成败负责,更要为军中几千士卒的性命负责。贸然出兵,绝不可取。”
月明星稀,风声呼啸。良久没有人接话。每个人心中都有无尽苍凉。
良久,人们逐渐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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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的掩映下,一支小队悄无声息地摸到城墙根下。人们轻手轻脚地将梯子架到墙边,顺着梯子向上攀爬。还有些身手敏捷的士卒扒拉着凹凸不平的墙缝开始徒手攀爬。
城墙上,有些守城的士卒已蜷在墙边睡着了,有些士卒则聚成一团,正热火朝天地赌博。没有人意识到危险正在逼近。
“大,大,大!”
“小,小,小!”
“开!”
“哈哈哈哈哈哈,赢了赢了!”
“妈的,真晦气。”
“快把钱拿出来。”
“先欠着,下一局赢了就还你。”
“去去去,你都输了多少局了?你把钱都输完了还玩什么?赶紧换人。”
“别呀,大不了明天我找户人家抢,还怕没钱还你们吗?继续开!继续玩!”
“拉倒吧,你打算抢谁去啊?现在城里还有哪户人家有钱给你抢?”
众人嘘声一片,笑着骂着把输光了钱的家伙哄下场去。
被哄下场的人满心不服气,还赖在边上不肯走。众人正推搡间,他忽然眉头一皱,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等一下,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行了,你别输不起了,要不然以后谁还带你玩?”
“就是就是,赶紧让位置让出来,别耍花招了。”
那人急道:“你们真没听见?好像是城墙下面传出来的。不会有人偷袭吧?咱们赶紧去看看。”
“偷袭?哈!得了吧?你没听说那些来勤王的诸侯都准备回去了吗?咱们天神将军可真神,他早说这仗打不起来,结果还真打不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啊。之前我听说七八万大军来勤王的时候,吓得我差点逃回家去了。幸亏我没走。那帮吃官家饭的,一个比一个草包。让他们勤王,他们敢吗?”
“哈哈……”
众人嬉笑间,江陵军的第一批士卒已经登上墙头了。
攻城的士兵们拔出佩刀,在城墙上见人就砍,那些可怜的正打着瞌睡的守城士卒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就成了刀下冤魂。
而扎堆赌博的士卒们直到听到同伴的惨叫声,才终于意识到不对,慌忙收钱的收钱,收骰子的收骰子,找刀的找刀。而等他们找到刀时,江陵军已杀到眼前了。
“杀啊!!”
“来人啊,救命啊!!有人攻城了!!”
城墙上转瞬乱作一团。
黄东玄早已命人在京城附近探查良久,这些叛军士卒似乎也听说了勤王会盟即将告吹的消息,因此近日来防御愈发松懈。而那郭金里和厉崔也显然不是什么带兵好手,军中军纪松散,军心涣散。因此他才定下这偷袭的计划。
而事情的进展比他所想的更加顺利。
当江陵军士卒杀上城去,守城的士卒几乎没什么抵抗,转眼就已开始混乱地溃逃了。重要的城墙上,竟连一个能站出来指挥士卒作战的军官都没有——或许本有这样的军官,只是他逃得比别人更快,因此没让人发现他的存在。
占据城墙后,江陵军的军官忙指挥道:“快,下去开城门!”
攻上城头的只是先头部队,大军还在下方等着。于是士卒们连忙冲下城楼,将城门打开,迎接大军入内。
“杀啊!!!”
黑夜中,无数火把亮起,一千多名士卒喊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径直朝着皇城冲杀过去!
……
郭金里正在寝宫里呼呼大睡,外面传来惊慌的喊叫声。
“天神将军,天神将军!勤王军杀进城了,已经朝着皇宫来了!!!”
郭金里隐约听见声响,仍不清醒,还以为蚊虫在叫,不耐烦地挥挥手,翻了个身接着睡。
“将军,快醒醒!!”
又唤了好几声后,郭金里终于堪堪转醒,没好气地揉着眼睛坐起来:“谁在那里吵闹?扰我美梦,找死吗?”
“将军,勤王军进城了!!”
郭金里:“……”
他呆了一阵子才消化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摇摇头,倒下继续睡:“不可能,我一定是在做梦。”
手下:“……”
皇宫中被惊醒的人越来越多,逐渐灯火通明。连“天策将军”厉崔也被听到了消息,衣冠不整地跑入寝宫内。
“大哥呢?大哥,出大事了!”
郭金里:“……”
吵闹声,尖叫声,刺眼的火光,这一切都让他没法不相信,这不是一个梦境,而是现实。
可他经历仍抱有一丝幻想,硬着头皮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确定消息属实吗?七万大军大半夜不睡觉,跑来勤王?怎么会有这种事?”
又哈哈干笑道:“勤王军什么时候那么齐心了?不会是有人在跟我开玩笑吧?”
他并不知道今晚只有江陵军出动,还以为各路大军一起发动了。眼下宫里已经乱成一团了,事情又发生得突然,几乎没人知道确切的消息,人们都只顾喊着“勤王军进城了”“勤王军进城了”,连从哪边城门进来的,来了多少人也说不清楚。
可事已至此,是玩笑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他们不可能在宫里坐以待毙地等着。
厉崔已经完全六神无主,问道:“大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郭金里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倒也没有太慌,心里仍半信半疑,道:“怕什么?咱们也有几万大军呢,赶紧调集军队来抵挡勤王军。咱们收拾收拾,带上小皇帝,要是情况不对就先撤。”
又道:“放心吧,有我在,咱们肯定会化险为夷的。”
顿了片刻,似是为了让谁安心,又重复了一遍:“一定会化险为夷的……”
……
此时此刻,黄东玄率领的江陵军已经杀到皇宫门口了。
他们这一路过来,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所有叛军遇到他们全都丢盔卸甲,四处溃逃。他们也不恋战,一路直闯,宫里的人刚得到消息,他们就已杀到了。
黄东玄在皇城外停下,借着众人手中的火把,将眼前的皇城尽收眼底。
其实就在八年前,朝廷还调集了数万劳役将皇城修缮过一番,按说不过短短八年时间,皇城本应还是富丽堂皇的。可这两年在叛军的摧残下,皇城的墙上早已怕了许多藤蔓,城边堆积脏污,城墙上甚至有小儿的涂鸦和牲畜粪便。
昔年不可一世的皇城,如今已然破败了。
黄东玄望着眼前与传闻中不太相符的城楼,从喉间发出“呵”的一声轻笑。
他正要下令攻进宫内,擒拿贼首,救出天子,后方忽然有士卒疾驰而来。
“将军!”士卒冲到黄东玄面前,急报,“将军,后方有追兵到!”
黄东玄眼神一凌,以为是叛军终于反应过来,调集军队来阻击他了。他忙问道:“哪个方向来的?多少人?”
士卒道:“从城外跟来的,大约千把人。我看不清番号,事出紧急,所以先来给将军送信。”
黄东玄眉头一皱。城外跟来的?那就不会是叛军了,是哪路诸侯得知他出兵的消息,追来抢功劳了?还是周蛤|蟆发现他连夜出兵,追来阻挠他?
他不高兴地“啧”了一声,吩咐道:“一营的人,去挡他们一挡。”
领了命令的士卒开始掉头前行,去抵挡后方来的军队,以给黄东玄争取时间。
黄东玄望了眼余下的人马。这都是他手下最精锐最值得信赖的士卒,这些人帮着他从一文不名到声名显赫,他也带着这群兄弟从饥饿困得到荣华富贵。现在,他们即将打出名扬天下的一战!
他扬起手中的刀,大声喝道:“弟兄们,我们杀进去!”
“杀!!!”士卒们激昂地回应。
军队继续朝皇宫里杀去。
……
“天神将军,大事不好啦!勤王军杀进宫了!!”
“什么?!这么快??”郭金里正在收拾金银细软,闻言手一抖,包袱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他万万没想到勤王军能来得这么快,他刚传令下去调集军队,可护驾的人还没来,敌人就已经杀到了。
厉崔提着刚从被窝里揪出来、还穿着亵衣、瑟瑟发抖的小皇帝跑进来:“大哥,我好像已经听到勤王军的声音了。”
这下就连郭金里都有些慌了。闯进来的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这么神速?
宫中仍有一些太监和宫女,是被郭金里他们留下伺候自己的。有太监见这是个好机会,忙壮着胆子建议道:“天神将军,各府诸侯军前来勤王,无非是想求个功劳。将军不如让皇上出面,给他们加官晋爵,大家皆大欢喜,他们也就不会为难将军们了。”
他说这话是为了稳住别让郭金里逃了。一旦勤王军得到了小皇帝,岂还会放过叛军?到时候这一年多的叛军之乱也就该平定了。
小皇帝听到这话,眼睛也是一亮,把头点得跟啄木鸟似的,磕磕巴巴道:“对对对,朕,朕,朕不、不会让他们为、为难你们的。让、让朕去……”
可惜郭金里没有那么好哄。他脑筋稍稍一转,就知道这时候把小皇帝交出去就是死路一条,唯有继续抓着小皇帝做人质,勤王军才会有所忌惮,不敢拿他怎样。
于是他一把从厉崔手里抢过小皇帝,道:“咱们先走,避过了这风头再想办法。”
小皇帝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了。
郭金里、厉崔等人带着小皇帝跑出寝宫,只听四面都是喊声、惊呼声、跑动声,他们也不知勤王军到底是从哪扇宫门进来的,于是仓皇朝着离他们最近的一扇宫门跑去。
也真是无巧不成书,他们还没跑到宫门附近,斜里忽然杀出一队人马,正是闯进宫来的江陵军,而且带队人正是黄东玄本人!
这救驾可是千年难得的大功,黄东玄可舍不得把这功劳让给别人,自己带了一群最得力的亲兵冲进来。然而进宫后却摸不着方向,正没头苍蝇似的乱闯,竟就撞上了仓皇出逃的郭金里和小皇帝。
众人目目相对,郭金里等人看清江陵军的铠甲,惊了!
黄东玄等人看清被人提在手里的小孩子,惊了!
众人愣怔,电光石火间,黄东玄率先回过神来,立刻想明白了这孩子的身份。他心跳加速,一阵狂喜,拔刀大喝道:“弟兄们,救驾啦啊啊啊啊!”
江陵军的精兵们立刻张牙舞爪地朝着郭金里等人扑杀过去!
郭金里吓得大惊失色。慌忙间一把将小皇帝揪起来,拔刀架在小皇帝的脖子上,大喝道:“都别动!谁敢过来,我就杀了这小兔崽子!”
皇帝的命到底还是值钱,黄东玄等人立刻放慢脚步,不敢再轻举妄动。
郭金里则暗自庆幸:幸亏他当初留了小皇帝一命,要是他把皇帝杀了,估计眼下被杀的就该是他了。
双方僵持间,郭金里正想着该如何利用小皇帝脱身,却不料变故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小皇帝到底还是个孩子,被困京城一年多,早就做梦都想逃出去了。如今眼瞅着救驾的人来了,他岂能放过这个机会?于是他忽然不顾后果地奋力挣扎起来,一把推开了郭金里拿刀的手,没命地朝黄东玄奔去,呼道:“爱卿救朕!!”
郭金里和厉崔大惊失色,立刻伸手去抓小皇帝,慌乱之下,郭金里忘了自己手里还提着刀,胳膊用力一挥——
“啊!!”
只听一声惨叫,小皇帝身体抽搐,缓缓跪下。鲜血顺着他的脖子流下,瞬间染红了他发黄的亵衣。
人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惊惧,喊杀声一时间远去,世界仿佛静止。
时间仿佛只过了一瞬,又仿佛过了很久,少年一头栽倒在地。
郭金里甩掉手上的刀,惊恐地后退。他这几年来的运数恐怕都在今日告终。他亲手毁掉了他的护身符。
黄东玄也被这忽如其来的变故震住,回过神来后,连忙冲上前去,把手搭在少年的鼻下探了探。他脸上的神色起先是惊怒,随后不知想到什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的怒气消散,最后竟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越笑越狂,也不知什么东西那么好笑,竟要笑出眼泪来。郭金里和厉崔等人被他笑得肝胆俱裂,险些连逃跑都忘了。他手下的江陵军们也都不明所以。
少顷,黄东玄站了起来,随意地将手上的血擦在身上,又怜悯地看了眼地上那脸上已经变青的少年。
“啧啧。”他低声道,“看起来也就是个普通孩子。可惜了。”
他的手下冲上来,指着已经跑出一段路的郭金里和厉崔:“大哥,追吗?”
黄东玄并未立刻下令,眯了眯眼,不知在想什么。
不片刻,又有探子急匆匆地追来。
“将军!”探子气喘吁吁地汇报道,“属下已探明,是周蛤|蟆带人追上来了。我们留下的一营人马拦他们不住,他们已经奔着宫城来了!”
“哦?”黄东玄嗤了一声,“动作倒是够快的。”
到底都是江陵军,他带这一半人马趁夜偷偷离营出击,想完全不惊动另一半人是很难的事。他刚走没多久,周蛤|蟆就得到了消息,马上叫醒剩下的士卒,带兵追出来了。
黄东玄眼珠一转,冷笑道:“不追了,咱们撤。”
他手下人震惊道:“这就撤了?”
小皇帝虽然被误杀了,他们救驾的计划失败了,但擒个贼首也能扬名立万吧?
黄东玄却扫视众人,高声道:“方才发生的事,你们什么都没看到,也全都不准说出去!今夜发生的事是这样——我们刚攻进皇城,眼看要进宫救驾,却被周蛤|蟆带兵阻拦。所以我们不得不放弃救驾的机会,撤军回营——都听明白了吗?!都记住了吗?!”
他今日带在身边的全是跟了他数年的亲兵,也是他的心腹,众人忙齐声答道:“明白了!”
这黄东玄本就是一水贼出身,如今虽跻身将位,骨子里却仍有一股叛逆劲。他早看不惯如今盘踞中原的这些假仁假义的诸侯们。当看到小皇帝被杀的那刻,他第一时想到的竟不是他的计划落空,而是假若让各怀鬼胎、想在勤王后分一杯羹的诸侯们知道这件事,他们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太有趣了,实在太有趣了。有趣的程度,甚至超过了他救驾失败的惋惜。
他甚不想让各府大员们太快知道这件事。他希望看到他们费尽心机,最后攻进京城才发现自己折腾半天,却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时的抓狂的样子。他也想看到,当朝廷的最后一块遮羞布被人扯碎,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
黄东玄最后看了眼地上的少年,挥手道:“撤!”
士卒们忙跟着他朝宫门跑去。回到宫门口,黄东玄再次停下,挥刀朝着宫门奋力砍了几下。不一会儿,他将宫门上的一块门䥽砍了下来。
他拾起门䥽,揣进怀里,领着手下继续向外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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