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德雷德说起了自己家里的事情。
他谈起悬崖边的城堡, 悬崖下面汹涌的海洋时脸上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女王陛下发现了这一点,她觉得这才是莫德雷德应该有的样子。
年轻, 开朗,朝气蓬勃。
但是他也是故事里那个在圆桌骑士团的后方掀起叛乱的人, 也是那个和自己的亲生父亲为敌的人, 也是那个占据了故事里最大的反派一职的人。
以前,女王陛下觉得故事就是故事, 现在, 她看到了莫德雷德真人, 开始怀疑这个故事里面到底有多少真伪, 到底这里面有多少玩笑和戏谑的成分, 以至于她在看到昨晚借宿的那户人家的门口时,她终于理解了一件事情。
我是不想看到他踏上故事里的结局。
确认了这一点后,女王陛下长长的叹息。
她不介意砍下年轻貌美的头颅,也不介意吊死煽动叛乱的政敌,但是她不想看到无辜者受难。
在女王陛下的心目中,她一边认为那些和自己作对的人是傻瓜,这些人里面又可以分为必须死,和没有死的必要这两种情况, 另外一边,则是一些无辜者,这里又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被煽动的愚蠢,一种是真正受难的倒霉蛋。
她可以在自己信赖的勋爵的请求下释放被卷入谋反案的无辜者, 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命人砍下玛丽女王的头颅。
“莫德雷德。”年轻的女士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我渴了。”
莫德雷德掬起了一捧水,伊丽莎白低头喝了水。
她叹了口气。
“好。”女王陛下做出了决定,“就这样办了。”
莫德雷德不知道她说这话的理由,他只知道女王陛下给了他一个亲吻。
那是落在他额头上的一个吻。
这是女王身为长辈对晚辈的祝福。
她没有兄弟姐妹,她那些非法定出生的兄弟姐妹都死绝了。
也没有足够近的亲戚。
女王陛下母亲娘家的正牌不是希望她立马死了能够继承她的王冠,就是一些法理上的继母们的亲戚。
这些亲戚太碍事了,不知道避着女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就越过了女王容忍的底线。他们也都死光了。
现在,女王没有后辈,也没有足够亲近的长辈,威胁她的王位,动摇她的王冠继承权的人全都死光了。
不管是比她年长的玛丽女王,还是她的宝贝儿子。
全都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人们只会在历史书上见到这些名字了。
“我决定了。”女王陛下做出了决定,“莫德雷德,我们启程,让我们去你的家,让我看看你所出生的地方。”
让我想想,该怎么处理你的故事。
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的故事不会影响到我的时间线呢
在黎明到来之前,摩根的城堡来了不速之客。
她脸色苍白的看着披着黑袍的薇薇安。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相隔了十年,当时的薇薇安和现在眼前出现的这个女人截然不同。
十年前的薇薇安个子娇小,身材纤细,明明已经渡过了许多人都无法到达的时间,可她的面容却像是得到了岁月的眷顾,她的肌肤光洁,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年轻少女一样迈着轻快地步子,她的长袍随着走路的动作轻轻扬起,露出光洁的脚踝。
她的手腕与脚踝上的肌肤都光洁的如同年轻的少女。
这是才摩根记忆里的薇薇安,是逼着她嫁人的薇薇安,是让她犯下过错的薇薇安。
是她在这世界上最憎恨的人。
这个世界上她最憎恨的女人,自然就是桂妮薇儿。
拥有摩根所想要的,但是却好不珍惜的女人。
要说摩根憎恨薇薇安的诸多理由之中,最让摩根憎恨的一点就是薇薇安的巧言善辩,她总是能说服任何一个人依照她的心意去做事,甚至她都没有使用什么魔法,只是单纯用言语说服一个人去做违背自己的意志事情。
更糟的是,她让那个被说服者的理智战胜了本能的诉求,让被说服者以冷酷的理智对待一件事情。而不是发挥自己天性的本能。
这就是摩根最痛恨的事情。
这毫无疑问,就是她最痛恨的事情。
她痛恨自己被薇薇安的道理说服,她痛恨自己的理智占据了上风。她痛恨自己居然也认为理智所判断的事情是正确的。
可是当摩根见到薇薇安之后,根本不敢相信这就是她本人。
此时此刻的薇薇安已经没有了少女般的面容,她变得苍老,她的脸上出现了皱纹,时间已经不再眷顾她,她的脚步也不在轻快如同少女,而是沉稳的如同一位符合自己年级的年长者,她的长袍已经不再会随风摆动,摩根也不想看到那双脚踝上褶皱的皮肤。
薇薇安的现在让摩根的内心产生了些许的动摇。看到阿瓦隆的大祭司被时光遗弃,摩根就想到了自己的未来。
她在设想自己的未来,光是轻轻的拨动思绪,畅想未来,就让摩根的坚如原石的内心产生了数道裂缝。
可是薇薇安的那双眼睛,她的那双眼睛里依然闪动着智慧之光,这股智慧之火只会被死亡带走。阿瓦隆的大祭司看着摩根,她的嘴角不再轻轻地扬起她的脸上失去了笑意。
“摩根。”薇薇安的声音变得苍老不堪,她像是失去了原谅摩根的理由,她在质问自己妹妹的女儿,在质问自己的继承人,她问道,“摩根,你做了什么”
“我”摩根挑眉反问,“我能做什么”
薇薇安看着摩根的卧室。
这间卧室在城堡的顶上,是个通风良好,甚至需要长年点着壁炉里的火,才能让整个房间不会冻结成冰的地方。
在冬天,这个房间甚至需要一些小小的“魔法”才能让人待在里面,而不是掉头就跑。
而薇薇安继续说道“摩根,你做了不该做的决定。”
听到这句话,摩根脸上的嘲讽转为了愤怒的火焰,这个火焰冰冷而又残酷,只会燃烧自己和自己所憎恨的对象。
“我能做什么决定”
摩根冲着薇薇安大吼“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什么决定都做不了你安排了一切,你安排了我的过去。怎么,你现在还想安排我的未来我已经不会被你摆布了”
薇薇安的双眼没有看着现在的摩根,她看着现在的摩根,思绪则回到了过去。
回到了过去那个冲着自己怒吼的少女。
她憎恨薇薇安安排的结婚对象,她是被依照阿瓦隆的女祭司的标准养大的,她从小就知道自己会继承薇薇安的位置,她会成为阿瓦隆的女祭司,成为侍奉大地之母的大祭司,她知道自己会成为和薇薇安一样的人会成为比薇薇安更加了不起的人。
可是薇薇安却安排摩根嫁了人。
她将本来应该成为自己继承人的少女嫁给了一个男人,少女诅咒了自己丈夫的死讯,憎恨着薇薇安,愤怒于她所做的一切决定。
“摩根,你被怒火冲昏了头。”薇薇安叹息着说道,“你不知道在做什么事情,你被怒火牵着走了,冷静下来,让你的理智告诉你答案。”
“我不需要再听你的话了。”摩根冷静了下来,她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我不需要再听你的话了。”
摩根的脸上扬起了诡异的笑容,她举起了左手。
她的左手上缠绕着一根带着吸盘的触手,这根触手是这栋临海城堡的诅咒,这个城堡和海洋里的神明联系在了一起。
那个海洋里的神明还在自己的神殿里沉睡,但是神殿的看守者却将自己的力量交给了摩根。
摩根用这个力量污染了薇薇安放在自己身上的诅咒。
薇薇安是人,她是大地之母的大祭司,拥有比其他的女祭司都更强大的力量,所以摩根换了个思路。
她找了另外一个神明,用对方的力量去“处理”薇薇安。
她不会散发自己的敌意,她只是,污染了薇薇安所使用的魔法。
任何一个魔法都有自己的源头。
这个世界上也有着杀死下咒者就能解除大部分魔法的说法。
而这些魔法有一个共同点,它们和自己的施咒者联系在了一起。
摩根污染了薇薇安的魔法,污染了她的魔力。
摩根看着薇薇安倒在了地上。
她看着薇薇安无法呼吸。
她看着薇薇安体内的神经,那些寄宿着魔法的单元被污染殆尽。
摩根观看完了薇薇安被“污染”至死的全部画面。
她心满意足的长舒了一口气。
随后,摩根脱下了薇薇安身上的长袍,将她的尸体塞进了壁炉里面。
女王陛下和莫德雷德一人骑着一匹马。
年轻的骑士在回程的路上又买下了一匹温顺的母马。
女王陛下和莫德雷德两个人沿着另外一条路回到了莫德雷德的家。
他们不知道,高文没有找到那位赢了比赛的神秘骑士,却见到了加拉哈德。
年轻的骑士丢失了自己的剑。
这本是骑士的耻辱,是一名战士应该羞耻的事情。
但是他却说“不,您错了,高文爵士,您说错了。我不以此为耻。”
高文抿起了双唇。
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对自己说这种话,他只会认为对方是个疯子,要么就是个不尊重荣誉的懦夫。
可这是加拉哈德。
是高文看着长大的少年。在高文的心里,已经将加拉哈德的形象和自己失去联络的弟弟融合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他所期望的兄弟的形象。
他希望自己的兄弟虽然在母亲的身边长大,却不是一个懦夫,一个花花公子,一个只知道如何讨好女人的小白脸,而是一个品行高洁、武艺高强的骑士。
他知道加拉哈德为人,所以在等加拉哈德解释。
加拉哈德理解了高文沉默的用意。
他讲述了自己所做出的决定。
高文听到了加拉哈德讲述的事情。
他第一次听说这种做法。
骑士的好勇之心让他觉得这是非常愚蠢的事情。
“你是圆桌骑士。”高文最后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你如果要拿起盾牌,那么也要有足够的武力威慑那些凶徒。他们都是一群愚昧不堪的人,我不管你是不是喜欢上了那位身份神秘的女士”
高文说到这里时,特别停了一下,观察了加拉哈德表情,少年的脸上没有被说穿心事的羞涩,这不是一个怀春少年,他还不懂得爱情的滋味,他还不曾为女人所苦恼。
高文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是和他的父亲截然不同的人。
这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少年。
他在内心感慨万千,他甚至能在自己的脑中描绘出加拉哈德毫无偏离的成长之路。
但是,这些都是他所畅想的未来,而不是现在。
“但是你的手上如果没有剑,你的手上如果没有枪。那些凶徒就不会当做一回事。他们只会在利刃面前退缩不前。”
这是高文的经验之谈。
加拉哈德向高文道了谢。
他知道高文的好心,也知道他这一番是出于“好的”目的而进行的规劝。
但是加拉哈德已经做出了决定。
既然做出了决定,就不会在做什么和退缩别无二致的更改。
高文知道加拉哈德虽然向自己道谢,但是这是出于尊敬和对自己建议的感谢,这位少年不决定接受自己的建议。
这也无所谓。
毕竟人都要为了自己的决定负责。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谈起加拉哈德的那柄剑,像是那柄剑不是什么阿瓦隆出品的珍品,不是稀世罕见的金属做原材料,不是由什么秘火锻造,不层接受过阿瓦隆的仙子们祝福的珍宝。
而是一根无用的树枝,一片不起眼的落叶。
现在,这根“树枝”正被女王陛下抱在怀里。
莫德雷德已经有了自己爱用的配剑,自然也不需要再锦上添花。
女王陛下对于自己怀里的这柄剑怀抱有一种复杂的心情。
一边是假设自己不多嘴一句,就不用带上这个累赘,一边是安慰自己来这个世界总要带点什么纪念品。
比如加拉哈德的剑就很好。
但是这个纪念品实在是太奇怪了。这太不吉利了。
在女王陛下看来,这个东西太不吉利了。
如果因为我拿走了剑。结果加拉哈德输掉了一场战斗,死在了寻找圣杯的路上,那么我也难辞其咎。
女王陛下的心中有两个截然不同的想法在互相撕扯。
另外一个想法确认为,或许这才是符合故事的情况。
也许一切都注定了会发生,不会因为少了一把剑就失去了既定的结局。
半个月之后,两个人来到了城堡附近的村庄。
这个村庄的领主就是高文如果他回来当领主的话。
就算他成年累月的待在卡美洛,但是他依然是此地的领主。他只是慷慨的将全部的家用都交给了母亲管理,而摩根在除了每年给高文带一次年费外,剩下的钱全都消失在了她的房间里面。
她的两个孩子高文和莫德雷德,从来没有为了金钱产生过丝毫的烦恼。
他们烦恼的都是一些和金钱无关的事情。
女王陛下真是羡慕这些继承人。
他们不需要和祖上一样以命搏命的奋斗,就可以继承大笔的家业,只要躺在床上也可以享受祖产的馈赠。
只要再生个继承人,只要自己支持的国王没有下台,没有发生战乱需要自己相应上面的领主参加战争,那么这些继承人可以从出生到死亡都过着一种极乐的享受生活。
但是女王陛下自从登基之后,没有一刻不是为了钱而烦恼。
总是有缺钱的地方,财政大臣每次评完预算就说自己要退休,可是他总是被女王陛下挽留下来。
这个恶役的位置陛下有一个知根知底的人来当。
莫德雷德不需要考虑金钱的问题,不需要为了生活兢兢业业的工作,不需要为了眼前的账单而苟且,他的双眼中只有诗和远方。
他们两个人还没靠近城堡,就远远见到塔楼的烟囱里飘出了黑灰色的烟。
“哦,我的妈妈一定又在烧什么东西了。”莫德雷德很有经验的解释道,“我的妈妈喜欢草药,她知道如何在烘烤草药的时候保留药材中的药效,也知道如何通过焚烧一些草木看它们的灰烬形状占卜来获取答案,或者是获得治疗用的烟。”
草药学就算了,可是看灰烬形状去获取答案,这不就是骗人的迷信吗
女王陛下实在不知道该从何吐槽的好。
她决定还是先将这个事情放在一边。毕竟总管大人信誓旦旦的说有魔法估计真的是有魔法了。
所以这个草木灰占卜说不定是真实有效的。
女王陛下决定对这方面保留自己的判断。
但是这个黑灰色的烟
说实话,挺让人不舒服的。
海风从海面上传来,将黑灰色的烟向着另外一个方向吹来。
向着女王和莫德雷德前进的方向而来。
然而这个风却又吹散了这些黑灰色的烟。
女王陛下骑着马,她注意到了马的鬃毛上粘到了一些灰烬。
她伸手抖掉了这些灰烬。
“我的妈妈,”莫德雷德小心翼翼地说道,“我的妈妈她对谁都不辞言笑,她很少笑。”
特指,很少对莫德雷德以外的人微笑。
摩根在莫德雷德面前,只是一名普通的母亲。
只是有点过于溺爱孩子了。
“我知道了。”女王陛下点了点头,随后她才换了个话题,继续说道,“不知道她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莫德雷德的心脏差点跳了出来。
他知道,一名合格的骑士必须要保护女性,如有必要,也可以听一听对方的愿望,判断这个愿望是和邪恶还是善良,最后再完成她善良的愿望。
“送我回家”这个愿望太正常不过了。
这不是什么邪恶的愿望,而是一个人最朴实的愿望。
可是莫德雷德心中却有另外一个声音在说“我希望没有办法。”
这样的话,她就能留在这里了。
留在这个时间点了。
莫德雷德只要想到这个事情,只要再想一次这个事情,这个就会越来越膨胀。
他甚至觉得这开始变成一个好主意了。
他的罪恶感开始减轻了。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这只是一名少年开始成长的必经之路,也是他必须面对的选择。
究竟是选择理智,而是选择遵从内心的
这个问题很快就会有结论了。
就算有些结论不是很美好,也值得一等。
阿瓦隆是个地名,但是不只是土地,这是一个四面环水的岛屿,岛屿、水都属于阿瓦隆的范围,就连天空和空气都属于其中。
这是一个空间,只有被选中的人,和阿瓦隆的女祭司才能出入其中。
在这个岛上有一座神殿。
神殿里供奉着旧神之中也最为强大的一位神明大地之母。
离开阿瓦隆的大祭司薇薇安,只有一个灵魂回到了殿内。
薇薇安的鬼魂在殿内游走,她知道这个神殿的每一个地砖的缝隙里掉落了什么样的杂草种子,知道哪些种子破土而出,有哪些种子无法培养就死了。
但这是植物,和人不同。
人是有感情,有思想,人是自由的。
薇薇安知道自己所做的选择都是逼迫他人变得不自由。可是这又能怎么办呢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自由的。就算是大陆本岛的哲学家,也无法解释“存在”和“自由”的话题。
这两个问题都是相对的。
在那些拥有哲学家的城邦里,薇薇安可以猜到这些人一定会为了这种事情争吵不休,可是这些争论毫无用处。
薇薇安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当时的画面,当时的那些哲学家、学者们一定会争论的面红耳赤,最后大家不欢而散。
一连几个月都没有得到结论,最后的结论是主办方的总结
我们决定将这两个问题交给后代们来处理。
那个时候的所有人应该都想不到直到二十一世纪,都不会有人搞清楚这两个命题的具体定义。
薇薇安正在随便思考的时候,她见到了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半个人。
他的体内留着一半非人类的血。
那是梦魔的血,是非人类和人类的混血后裔。
“梅林。”
薇薇安叫破了那个白发男子的身份。
对方冲着薇薇安露出了一个笑容。
“薇薇安,你死了啊。”
薇薇安不能理解梅林为什么能够一边微笑一边说出这种话来。
这或许就是梅林这个魔法师的本质,也是昭示了他非人的本质。
只有非人类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似乎一切和梅林相关的、以自身基于人类的身份而无法理解的事情都可以以此做出判断。
薇薇安知道这个解答可以拿到分数,但这不是正确答案。
她知道正确答案,活着的时候知道,现在,死了之后,她就对“此”更不在意了。
“梅林,我有两个问题想问你。”
薇薇安的灵魂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姿态。
这是人死之后的灵魂。
这就是来自大陆的神父们所传新教的教义核心内容之一。
梅林饶有兴致的问道“哦,什么问题”
他的身上披着白色的长袍,他的白色长发像是融化在白色的长袍之上。
“你知道,我可以不回答你的疑问。”
“这是大地之母的神殿。”薇薇安不知道梅林为什么要提这些事情,“你在神殿之内,就必须如实回答。”
“我会隐藏答案的一部分内容。”梅林兴致勃勃地问道,“薇薇安,我们是和以前一样,要玩你猜我藏了哪些事情没告诉你的游戏吗”
“我不想玩游戏了。”薇薇安长叹了口气,“我见过你的母亲,我也认识你的父亲。”
当薇薇安说到“这里”,说到自己的双亲,梅林的脸上依然带着兴致勃勃地笑意。
“哦,这个故事我听过很多次了。薇薇安,你还要重复这个故事吗”
薇薇安可以感受到梅林身上没有丝毫的杀意,也没有怒火,这是他非人的有一个体现之处。
她真的不能理解梅林。
他是魔法师,是亚瑟王的导师,他建造了卡美洛城,也知道这一起的结局,可他依然配合了这个故事的演出,他将一切指向了那个破灭的未来。
他的身上虽然留着非人的梦魔之血,但是他不仅仅是月与大地子嗣梦魔的后裔,还是人类公主的后代。
他身上留着一半人类的血。
薇薇安觉得人类的血既然在梅林的体内流淌,那就应该会起到作用。
“你是谁你该做什么事情”
薇薇安问了一个和现在与即将到来的未来截然无关的问题。
这不是梅林所期望的问题。
但是这就是薇薇安。
这是和梅林互相欺诈、互相施展智慧的诡计、有时候也恶作剧的薇薇安。
梅林欣赏了一会儿薇薇安现在的鬼魂形象,这才回答“我是梅林,是魔法师,是从卡美洛而来,是从亚瑟王的身边而来我要亲眼看到故事的结局。”
“你做出了决定”
“是啊。”梅林笑着点了点头,“我通过魔法看到了故事的结局,你觉得这是悲剧,你想要改变这个结局,可我觉得故事无论结局如何,是悲剧还是喜剧,是和平收场还是人类灭亡,这都是一场精彩的故事。我想亲眼看到故事的结局,并为故事里的参与者们喝彩。”
薇薇安指出了一件事情“你现在是这么说的,可你自己却在过去参加了这个故事。”
不然就不会有“亚瑟王身边的魔法师梅林”的故事在吟游诗人们口中流传了。
这才是旁观者不该做的事情。
“哦,”梅林回答了薇薇安,“也会有观众参加戏剧表演的剧目。”
“你对故事里的人倾注了感情。”
薇薇安指出了真正的关键之处,她已经死了,所以可以无所畏惧的将这些事情指出来。
毕竟,梅林不可能杀她第二次。
何况,这是大地之母的神殿,如果在她的神殿中击杀一个灵魂,会惊扰到大地之母的安眠。
梅林就别想活着离开此地了。
“一但做了这种事情,你就没法孤注一掷的观察故事了。”
梅林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似乎觉得和薇薇安争论这个事情没有意义。
毕竟他和薇薇安争论了很久,从她活着的时候,一直到死之后,他们俩一直在争论类似的话题。
“我是谁,我要做什么事情。”
这是人们从数百万年之前的蛮荒时代就开始渴求的答案。
大地之母给了最初的阿瓦隆祭司们答案她们是大地之母的祭司,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侍奉大地之母。
然后一代接一代,到了现在。
薇薇安在活着的时候没有选定继承人,但是所有阿瓦隆的人都知道薇薇安的继承人是谁。
摩根。
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想把大祭司的位置交给你。”薇薇安对梅林说道,“我考虑过了,我想交给你。”
梅林摇了摇头。
“你知道的,这是属于摩根的东西。何况你已经死了,根本阻止不了活人们的事情。”
“是啊,”薇薇安叹了口气,“这是属于摩根的东西,也该还给她了。希望她能开心一些。”
梅林看着薇薇安,问道“那个愤怒地小姑娘还在尖叫吗”
薇薇安回过头,看向了梅林,叹了口气。
“她心里的那个小姑娘还在尖叫。”
佩莱斯王的伊莲公主有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
她爱慕兰斯洛特。
圆桌骑士里最有名的那一位,也是绯闻最大的那一个。
哪个姑娘不会爱慕兰斯洛特呢
谁看到他对自己微笑时,不会心驰神往呢
如果只是对自己一笑,就那么一笑,任凭哪个姑娘都不会毫不动摇。
伊莲公主也是如此,那一年,阳光正好,风吹动了旗帜飘摇,在草坪上,有一名骑士骑着马而来。
伊莲公主见到了他。
他护送着桂妮薇儿公主回到卡美洛城,这是亚瑟王的未婚妻,他即将和这位美丽的女性结为夫妻。
陪同父亲一起前来卡美洛的伊莲公主见到了无人不知的兰斯洛特。
在那个时候,伊莲公主没有留意桂妮薇儿公主有多美
她们同为公主,都是父亲的掌上明珠,都将在父亲的安排下嫁给一位国王。在圆桌之上,这些国王们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就算亚瑟王是最伟大的哪一个,伊莲公主也无需妒忌。
这位伊莲公主貌美如花,金色的长发如同黄金,她的双眼如同蜂蜜一样甜美温柔,她的笑容如同蜜酒一样醉人,她是父亲的王国里最美的女人,也是最娇纵的公主。
她看到了兰斯洛特。
她注意到了兰斯洛特脸上的笑容。
她找到了自己和兰斯洛特的相似点,他们两个人的眼睛多么相似啊。
她就站在兰斯洛特对面的地方,兰斯洛特抬头微笑
那个笑容是给他所护送的桂妮薇儿公主,可是伊莲公主不管不顾,她不管这些事情。
她只知道,兰斯洛特笑起来的时候,夺走了她的心。
让娇纵的公主变成了温柔地河流滋润着两岸的土地。
她的心中再也没有了嫁给一位英武国王的想法,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嫁给兰斯洛特。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兰斯洛特更好的男人了。
伊莲公主做出了判断。
在亚瑟王的婚礼上,伊莲公主看到了这位完美无缺的国王。
但是她的心,她的目光都落在了兰斯洛特身上。
她的举动毫不显眼。
在场的姑娘们大多数人都看着兰斯洛特。
他们是贵妇人,是公主,是贵族小姐,是女仆们。
她们窃窃私语,交换着讨论,兴奋的脸颊通红。
男人们都被盛大的婚礼吸引了过去。
女人们爱慕兰斯洛特,是爱慕他的英俊外表,是爱慕他的勇武,是他护送桂妮薇儿公主前往卡美洛时的信守誓约。
甚至,她们都希望有这么一位骑士,为了自己而不惜艰难险阻,护送自己参加婚礼。
伊莲公主和她们不同。
她想“得到”兰斯洛特。
身体和心都想得到。
兰斯洛特拒绝了她的示爱。
她终于是发了疯。
不到发疯的地步,是不会去找居住在城堡里的摩根。
这位摩根是亚瑟王同母异父的姐姐,也是阿瓦隆的女祭司,这两个身份让她变得异常的危险。
信封上帝的伊莲公主抛弃了上帝的慈爱,投降了旧神的神秘之药。
摩根这位阿瓦隆的女祭司告诉伊莲公主
“哦,我给你这瓶药。你喝下它,就会变成对方最希望见到的人,他会无法拒绝和你共度的。”
伊莲公主拿走了药。
她是一国公主,从小娇生惯养,从未受过惩罚,现在,她的惩罚终于到来了。
她喝下了药,走到了兰斯洛特的身旁。
兰斯洛特认错了人。
那一晚上,桂妮薇儿王后终于无法阻止兰斯洛特的祈求,她所定下的严苛条件这位骑士都一一答应注1,也一一完成了。在这个过程中,王后的心已经被他所俘虏了。
她和他约好了在今晚见一面。
但是伊莲公主使了诈,她达成了自己的愿望。
却摧毁了自己的心。
她听到了兰斯洛特说的话。
“桂妮薇儿。”
伊莲公主备受屈辱。
她感到了无上的屈辱。
她离开了卡美洛。
发誓永远不会回来这个令她受辱的地方。
“这是她自找的。”
摩根大笑。
抱着自己的小儿子,带着他在城堡里走来走去,巡视着每一个角落。
还不会说话的莫德雷德天真无邪的双眸注视着摩根,摩根轻轻抚摸着他的背,嘴里念着她的母亲在她的婴儿床前哼唱的歌谣。
这是阿瓦隆的歌谣。
“我的孩子啊,你终会回到阿瓦隆。但是不是现在,不是现在”
伊莲公主被发现怀孕了。
她被父亲关在塔楼上,只能靠雨天落下的水和女仆端来的硬面包为食。
她将这一切的屈辱和苦难都投掷在了兰斯洛特和桂妮薇儿的身上。
这些屈辱都将被她百倍千倍的偿还。
在伊莲公主生产的那天,她的保姆带来了一个产婆。
这是摩根假扮的产婆。
伊莲公主生下了一个男孩。
那是一个和她一样有着蜜色双眸的男孩。
伊莲公主虚弱的想要见一眼自己的孩子。
“给我还给我。”
“不,公主。”摩根残忍的告诉她,“你不用抱这个孩子,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这个孩子不属于你。
“不,还给我。”
“公主,你需要休息。”
伪装成产婆的摩根转身带走了孩子。
就像是薇薇安在生产之后就直接带走她的大儿子高文一样,她抱走了伊莲公主的儿子,就像是薇薇安对自己那样,没有让她抱一下这个孩子。
母亲和孩子的纽带,不仅仅是肚子里怀胎的那些时光沉淀下来的羁绊,而是在她生产后,抱住这个孩子的那一个瞬间。
失去了这个瞬间,伊莲公主无法爱这个孩子。
她的精力只能发泄在憎恨上。
摩根没法对高文报以什么感情。
因为薇薇安夺走了自己的大儿子,让她没能抱一抱这个孩子。
她无法像爱莫德雷德一样爱高文。
这些缺失的亲情,追根究底,罪魁祸首都是薇薇安。
摩根将孩子放在了桂妮薇儿的身边。
以为自己怀孕的桂妮薇儿、产生了假孕反应的桂妮薇儿,认为自己生下了一个男孩。
那个从一出生就昭明了自己父亲是谁的男孩。
从一开始,就被迫带着父母的罪孽出生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在中世纪的一些圆桌骑士相关故事的读本里,桂妮薇儿给兰斯洛特提出了一堆苛刻的要求以阻碍他追求自己,当然兰斯洛特都做到了。顺便在那个读本里是兰斯洛特追求的桂妮薇儿,而后者被动的接受了这个提议。
关于论坛体,那么按照大家的期望,以后和这个论坛体的后续直接在原有章节后更新。
不开新的章节了。
我终于把这个狗血的故事写完了。
啊,真的太爽了。
大家晚安,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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