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一号前夫源赖光
离大江山退治的日期越来越近。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有越来越不安分的趋势，而且我总有种这场退治的大事凶多吉少的预感。
我不是阴阳师，不会卜算凶吉。为了让自己放心，所以硬让大猪蹄子给自己卜算——只要知道凶吉就行了。
我是这么想的，可大猪蹄子显然认为我过于杞人忧天了。
从他的口里听到正常的成语，简直令我顿感欣慰。不过阴阳寮里本身就诸多的古籍，所以似乎也算不上是我的功劳。
但大猪蹄子总是对我说：是夫人教得好。
这话还是让我很受用的。女人就喜欢听这种话，即使知道对方只是在逗你开心。但怎么说呢，能做到愿意“逗你开心”本身就已经很不错了，至少对大猪蹄子来说是这样的。
大猪蹄子拗不过我，于是折了房前的一条柳枝，开始卜算。
其实我也知道自己的这个举动毫无意义，因为他肯定会让卜算的结果朝着自己的想要的那个方向而呈现的。
所以“吉”是肯定的。
看到他给我的结果，我无话可说，只是抱住了他，说道：“一定要平安归来哦。”
他静静地看着我，手又抚上了我的脸颊，轻柔得摩挲着。
“你到底在担心何事？”
这一次，我没有再嫌弃他的抚摸，反而将脸放在他的手心，闭着眼睛，微微蹭了下。逐渐喜欢上了这种感觉，觉得偶尔被这样也很不错。
他似乎很满意我的举动，眼底浮现出了笑意。
“宁宁真像只猫啊……”
他略有感叹地说道。
猫？
我哼唧了下，觉得他这个描述不大准确。
“我可不是猫派……”
“什么？”
许是我声音太低了，他没听清我的话。
“你很喜欢猫吗？”
虽然没得到回答，不过我几乎已经将他划进了猫派之中。
难道男人都喜欢猫吗？
我那前夫也是猫派。虽然时常保持着一副正经且严肃的模样，但却是不折不扣的猫派。而我，既不是猫派，也不是犬派，而是竹鼠派。
因为很漂亮。
在中国的四年，被它的美貌所折服。如果竹鼠可以化为人形的话，一定是个漂亮的美人。
源赖光低笑了几下，他是个情商很高的人，不然不会骗得了那么多人。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富有正义且品德高尚之人，但我知道，这不过他想让别人这么认为而表现出来的。
但其实要我来说的话，在某种程度上，他也的确是那样的人，只是偶尔的方式会让人难以接受罢了。
“若宁宁是猫，我便是喜欢猫的。”
看吧，这人说情话也是很溜的。
岚山的枫叶红了。
离大江山退治还剩一周左右的时候，大猪蹄子说要带我去岚山看枫叶。
我不知道这是他从哪里冒出来的想法，不过我还是同意了。
源氏在岚山有别庄，每到夏季的时候，就会去那里避暑。位于嵯峨野与野宫神社间的野宫竹林，是夏季的避暑胜地。今年夏天的时候，就去过一次。大猪蹄子牵着我的手，从竹林的一头，走到了另一头，身边没有护卫，也没有服侍的女房。
只是，我有点担忧。
“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产了，怕是舟车劳顿。”
我已经很久没出门了，虽然很想和大猪蹄子出去走走，但怎么说也顾虑一下肚子里的小猪蹄子。要是一个不小心在途中被牛车给颠出来，难不成孩子得叫源颠生了吗？还不如源路生呢。
大猪蹄子似乎也有这种顾虑，他盯着我的肚子，又一次皱眉了。
手抚上下巴思索了一番，道：“无碍，待我给它算一卦。”
我：……
反正最后卜算的结果都是好的。
第二天，在女房的服侍下，小袖、长袴、单、袿、打袿、小袿一件一件被穿上了身。因为不去神社，所以也就没有带悬带。每次被服侍穿衣服的时候，我总是感觉自己就是个人偶。就像我小时候玩布娃娃那样。
戴上市女笠后，葵花子扶着我走了出去。
渡边纲等人已在外等候，我还见到了鬼切，被风吹起的市女笠垂纱，只是微微瞥了一眼，就见到骑在马上拉着缰绳的鬼切。
那是大猪蹄子的马。
这次出行，一切从简。只有葵花子一路跟着我。这让我怀疑，大猪蹄子是不是知道了除葵花子外的女房们对我的不走心呢？
但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没多想，只当是巧合罢了。我一手被葵花子扶着，一手则是抚着肚子，缓步向牛车的方向走去。
其实在出门的时候，我就后悔这次答应去岚山了。
平安京时期的路，真的不能太有期待，牛车即使再缓慢，在行进的过程中还是颠得让人痛心。
后来大猪蹄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就给我念了段清心咒，让我把注意力从颠簸上移开。
我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以前倒是没怎么发现，不过可能是这样的声线，所以一时之间竟觉得有些熟悉了。
到底是谁呢……
想了半天还没想出来，索性闭着眼睛，靠在大猪蹄子身侧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牛车已经到了岚山脚下。
“怎么没叫醒我？”
我揉着眼睛，有些抱怨。
让人等待可不是我的作风。
“不过是刚到而已。”
大猪蹄子说完，然后扶我下了牛车。
四天王和鬼切皆不在。看出了我的疑问，他说道：“占位子去了。”
我：……
原来千年前岚山看红叶都要占位置了吗？
源赖光对我说：”今日宜出行，京中贵族子弟便都来了岚山。”
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想法。也就没说话，任由他牵着我的手，向前走去。
岚山的枫叶那么红，大概是下面埋葬着尸体的原因吧。
望着风景如画的岚山，我的心里不禁出现了这样的想法。
事实也正是如此。平安京这地方，三面环山，这些山都不是人住的地方。死去的贫民，没有地方安葬，尸体便直接被扔到了这些山里。被尸骸所堆砌的山，环绕着被四方神明守护的平安京。加之平安京这个年代因贵族公卿的醉生梦死，造成的政治黑暗，积聚了不少的负面力量。这也是为何在京内时常看到百鬼夜行的原因。
可笑的是，身居高位的人依旧不思悔改。
即使明白百鬼夜行产生的原因，也不会去改变自己。
随着源赖光一路走去，对于投到身上的视线不以为意。只是偶尔的窃窃私语令我有些皱眉，但碍于源赖光此人的厉害，这些窃窃私语倒也不是很放肆。
一直来到了四天王和鬼切的所在地，都没有人来向大猪蹄子打招呼。我不禁怀疑大猪蹄子在朝中的人气了。
葵花子先是服侍我坐下，随后给我倒了水，又从食盒里拿出了苏菓。
这一次带的比较多，所以大家都能得到一小块。
之前做的扇子，源赖光也带上了，与四天王不一样，源赖光这次的穿的就是正式的狩衣，为了搭配扇子。
“请给我一杯。”
慵懒的嗓音从身侧传出。
我转头一看，来人是个穿着浴衣的年轻人，腰间悬着一把长刀。就是他的发型会让牛顿伤脑筋。不过脸倒是不错。
源赖光点点头，给来人斟上了一杯酒。
“原来是您来了啊。”
渡边纲大笑了一声，与他干了一杯。
来人倒也不含糊，一个一个地干了过去。就连我也以水代酒碰了杯。
等到来人喝完酒离开后，我看到大猪蹄子突然摔了酒杯。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我也不例外，一边捂着心脏，一边捂着肚子。
只听见大猪蹄子愤愤地喝道：“可恶的滑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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