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安这边现在的主要问题, 已经不仅仅是卖出去赝品的赔偿问题了。
那尊清代宣德炉，郭老板来的时候就说了, 是要送给他的一个重要得长辈的。
更准确的来说，是一个对他现在的生意很有帮助的长辈！
这回眼巴巴的送过来一个宣德炉，到头来被人发现是一个赝品！没讨好到人不说，还得罪了人家！对郭老板以后生意的影响, 那是不可估量的！
郭老板这回过来, 就是为了讨一个说法——赔偿什么的，两百万对双方来说也只是一个小数目！郭老板在意的，只是想办法补救在那位长辈失去的印象分！
于是等顾怀安进去休息室，看到的就是虎着一张脸的郭老板。
“顾老板！你这回可算是把我给害苦了！”郭老板一脸兴师问罪的态度。
顾怀安也没想推脱责任, “这件事是我们店里的失误。”
“不过既然郭老板来了这里，想来也是有心要和我顾某和解的。就是不知道……郭老板想要什么赔偿？！”
路小乔和范存仁是一路坐着顾怀安的车过来的，东西都没收拾。刚刚跟着顾怀安进来休息室, 这会儿都不敢插嘴。
郭老板其实也早就想好了赔偿方案, 就等着顾怀安开口问了。
这不，顾怀安一开口，郭老板就道, “我听说……顾老板手里有一件郑板桥的《竹石兰蕙图》。正好！我那位长辈也姓郑, 对郑板桥这位书画大家仰慕的很！”
“要是顾老板愿意把这画给让出来，那是再好不过了……”
路小乔和范存仁神色一紧，这幅画他们自然也是知道了的, 是大师兄的珍藏！
要是为了这事儿要把画拿出来赔偿, 就算是换成任何人, 也会觉得心疼不已的。
郭老板又适时补充了一句，“当然了，价钱上也请顾老板稍微让点利啊！”
要把人家珍藏的画要走不说，还让人家给便宜一点，也是相当的不要脸了！
郭老板对路小乔和范存仁鄙视的眼神仿佛浑然不觉，只一心等着顾怀安的答复。
顾怀安沉默片刻，才开口说道，“这件事情……可以考虑。只不过我想问一句，郭老板是怎么知道我手里有这一幅画的？！”
一般能作为顾怀安珍藏的古玩，都是秘而不宣，顶多就是师兄妹还有师父师伯他们知道。
像路小乔，上回为了请黎叔出山，把自己珍藏的宋代五大名窑都拿出来了。事后还被大师兄和二师兄追问了许久呢！
郭老板却眼睛一转，顾左右而言他，“我也是听有人提起，当时人多我也不记得是谁了，看顾老板的样子，想来是真的有这幅画的。”
“要不趁此机会，先拿出来看看？好让我也先一饱眼福！”
顾怀安闻言看了郭老板一眼，觉得这事儿……是不是里面还有什么说头？！怎么觉得就是冲他来的呢？！
接着便道，“这画确实在我的手里。”
“只不过放在我家里，现下去拿的话，恐怕就有点晚了，不如郭老板明天再来一趟，咱们再好好说道说道。”
这会儿都快吃晚饭了，晚是真的有点晚了。不过顾怀安这么说更多的是想要拖延一下时间，调查一下这位郭老板的事儿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郭老板也大气，缓缓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那行！那我就明天再来！”
“希望那个时候，顾老板已经考虑清楚了，你这家古玩店的名声和郑板桥的画，孰轻孰重！”
……
等到郭老板走后，顾怀安立马就打电话联系了人，让人查查这位郭老板的情况。
而大师傅牛叔，这时候也把郭老板扔在店里的宣德炉捧了出来。
“东家，这会儿的事儿都怪我！是我打眼了！您亏了多少钱？我、我来赔！”
顾怀安安慰道，“牛叔，你在我这边做了那么多年了，你的鉴定水平我是知道的。”
“况且这只宣德炉，就算算是我，都不敢确定会不会看走眼！”
“这件事还得我细细打听一下来龙去脉才能再作计较。对了牛叔，那个联系你收货的人现在还能找到吗？”顾怀安问道。
牛叔点了点头，“找是能找到的，但是干咱们这一行的，打眼了就是打眼了！总不能去找这么一个铲地皮的麻烦吧？”
顾怀安点了点头，“牛叔你帮我联系一下，先别说宣德炉得事儿，就说我想到他那儿……再看看有没有别的货！”
顾怀安嘴上是这么说的，实际上就是趁机去探听一下那赝品宣德炉的来历。
牛叔知道明天就要和那个郭老板继续谈，赶紧帮着顾怀安联系了那个铲地皮的贩子。
正好！
那铲地皮的小贩今天又刚到了一批货，正想着找人看货呢！趁着还不算晚，顾怀安就准备连夜去找他看看东西。
路小乔和范存仁知道大师兄现在遇到了麻烦事儿，自然是要跟着一起去的。
那铲地皮的小贩的名字叫做孟良，路小乔他们一行直接去了孟良专门租来用来放“货”的仓库，在仓库门口见到了孟良本人。
怎么说呢？感觉有点尖嘴猴腮的，活脱脱就是一个奸商的长相！
不过等到看到了他收到那些个东西，倒是刮目相看——十件里面有五六件是真古董，不算这些古董是不是值钱的货色，能有这么高的真品率，已经是相当的难得了。
顾怀安挑了几件不错的东西，双方算是有了交易，这才开始问话。
顾怀安把带来的宣德炉拿出来，“孟良，这个宣德炉……你还记得吗？”
孟良自然是记得的，才转手出去没几天呢！更何况这宣德炉一转手，让他足足赚了几十万呢！
“记得！我当然记得！”孟良转了转眼睛，“顾老板，您专门把这个带过来……是出什么问题了？”
“那我可管不着啊！我这儿的东西卖出去，靠的都是眼力！货物既出概不退还的！”
顾怀安点了点头，“没说要退货！我只是想问问，这东西的来历！”
知道不是来找麻烦的，孟良也是松了口气。
他细细回想一下，“我记得……这宣德炉算是撞到我手里的！您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乡下、老房子、垃圾场……只要有好东西，往哪儿钻都行！”
那天，孟良正在外面寻摸有什么好货。
找货的时候，偶然碰上了一个收废品的老爷子。
要说孟良他们这些人的生意，跟收废品的其实差别也不大。那天孟良买了个杂粮饼当午饭正要吃的时候，碰上了这位也在吃杂粮饼的老大爷，两人就聊了几句。
孟良的眼睛也是尖的很，一眼就瞄见了大爷车上的两个宣德炉！
没有看错！
当时孟良看见的是两个宣德炉！
这宣德炉都是小号的那一种，孟良想起那个老大爷一个用来放吃了一半的杂粮饼，一个用来放白开水当作茶缸子，现在回想起来眼角都不停的抽搐着。
后来好说歹说的，花了几百块钱把这两个宣德炉买下了。
后来再去乡下收了一批货，就混在一起找人上门看货了。
没想到牛师傅一上门，就看上了那个宣德炉。
“既然当时是两个，怎么给牛叔看的时候你就拿出了一个？！”顾怀安疑惑的问道。
孟良赔着笑脸，“这不是宣德炉这东西太少见，一个属于正常，两个就有点……太多了嘛！”
这话说的倒也是。
就像是有些人，拿到一对一摸一样的古董花瓶，两个的价钱加起来还不如打碎其中一个，让剩下的那个成为孤品值钱！拿出一个，自然是为了让自己的货更加值钱一点！
要是牛叔当时看见有两个宣德炉，估计鉴定的时候会再小心几分吧？！
但是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发生了，而听孟良这话里的意思，老大爷是偶然碰上的，想要找到人几乎是不可能了。
“那另一个宣德炉呢？你卖出去了？”范存仁这时开口问道。
“嘿嘿！”孟良笑了两声，从一个箱子的底部把宣德炉“挖”了出来，“这、这不是还没找到合适的买家嘛！”
范存仁接过孟良手里的宣德炉，直接就用手指在炉壁内部细细探去，果然！摸到了几个凹凸不平的字迹。
看来，这两个宣德炉，是一地儿产的！
范存仁把宣德炉递给路小乔，路小乔也摸了摸，是2007的字样。
不！有些不对！
路小乔不动声色的掂了掂手上的宣德炉，这个，和大师兄手上的那一个……感觉上好像有点不一样！
路小乔没有说话，而是先把宣德炉递给大师兄让他看了看。
要说孟良，自从知道顾怀安来问宣德炉的事情，就知道东西估计是出了问题。
现在看见自己手上的这个在几个人手里绕了一圈，都是摸了摸内壁。等他们把宣德炉还回来，孟良自然也是要摸一摸的。
而后，孟良就是脸上一苦，“这、这怎么就是个假的！早知道、早知道就……”
孟良瞄了顾怀安一眼没说话，早知道就把两个宣德炉都给卖了，现在还能多赚一笔呢！
趁着孟良沉浸在后悔的思绪中的时候，路小乔朝着顾怀安使了个眼色。
顾怀安一愣，但是大致明白，路小乔的意思是让他想办法把另一只宣德炉也弄到手。
这对顾怀安自然不算是难事。
等到孟良回过神来，他就提出要把另一个宣德炉买走，两个同类型的赝品一起拿回去研究一下。
孟良也没有怀疑。都知道这是赝品了，他也不敢叫高价，也就意思意思要了两千块，和之前那个卖出去的可不好比啊！
把另一个宣德炉买到手，路小乔他们也不着急着回店里，师兄妹几个先去找了范云庭。
等到了师父家，才发现黎叔居然也在。
两个中年人面对面坐着，中间的桌子上放着的东西，路小乔也异常的熟悉——“这不是我之前拍来的白水晶枕头嘛！”
路小乔看到上面的红漆还没清理干净，一整个枕头只有一个角上是白色的，还奇怪呢——她不是把这个给了表弟赵煜哲处理嘛？怎么被黎叔拿到师父这边来了？！
黎叔看到路小乔，“正好你来了，还想着联系你呢！你买的这枕头……不一般啊！”
路小乔心里也知道这枕头不是一般货色，毕竟它给路小乔的感觉跟当初看到的游仙枕是差不多的。
当然这个时候不能表现出来，只能一脸惊讶的表示，“这枕头不是白水晶的吗？还能有什么不一般？！”
黎叔指了指桌上，“你自己来看看吧！拿着放大镜，就从这里仔细看！”
路小乔拿起放大镜，在清洗干净的一个角的位置看了过去。
这枕头看着材质确实像是白水晶，还带着点透明，往里面看起来有点雾蒙蒙的。
路小乔隐隐约约的看见了，里面似乎有亭台楼阁……还有几个衣袖飘飘的“仙人”？
“嘶——”路小乔看向范云庭还有黎叔，“师父、黎叔，你们说这是什么枕头啊？！”
听到路小乔声音里的惊讶，顾怀安和范存仁也顾不得那两个宣德炉了，走过来也拿起放大镜看过去。
不久便传来一声范存仁的惊呼，“我擦！宝贝啊！”
范云庭和黎叔相视一笑，“这东西，你们回来之前，我们两个已经好好研究了一番，最后我们一致认为，这枕头应该是传说中的重明枕！”
唐代苏鹗的 《杜阳杂编》中曾经提到：“重明枕，长一尺二寸，高六寸，洁白逾於水晶，中有楼臺之状，四方有十道士，持香执简，循环无已，谓之行道真人。其楼臺瓦木丹青，真人衣服簪帔，无不悉具，通莹焉如水覩物。”
只可惜，现在枕头还被红油漆覆盖了大部分，看不清全貌。
“这东西，就不太适合让赵煜哲那小子继续处理了。”黎叔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笑。
“你们是没看见，那小子擦干净一个角音乐的看见里面雕刻了东西那急匆匆找我求救的表情！”
路小乔也点了点头，“这枕头还是暂时先放着，等有空了再慢慢处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大师兄的事儿！”
范云庭看向顾怀安以及……他们进来的时候顺手放在茶几上的两个宣德炉，“出了什么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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