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路小乔和范存仁一起去拜访了师公郑老, 把这几天在京城的事情说了。
他们来的已经算早了, 没想到二师伯还有姜叔也一早就到了——果然是为了看瓷器完全入迷了！
师公显然也是知道他们的德性的, 也没管。
问路小乔他们怎么来京城的, 不免就问起了顾怀安。路小乔他俩看瞒不住了, 就实话实说顾怀安还在星条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郑老是知道顾怀安大概在做些什么的，闻言就骂了他们一句，“糊涂！”
“知道是有大事要办, 你们师兄不回来, 就不来见我这个老头子了？！”郑老道，“什么都不告诉长辈, 你们也不想想，万一出了什么事, 你们也没什么办法，到最后还不是得告诉我们嘛！”
范存仁和路小乔都低头不语, 认错。
好在，郑老得到的消息是顾怀安没什么问题, 不日就会回京城。
加上路小乔带来的官窑莲瓣笔洗也稍稍消减了师公的怒火。
拿着笔洗看了半晌，师公才开口赞了一句, “东西不错！”
能得到师公的一句“不错”的夸奖，就够让路小乔高兴的了。
师公刚把笔洗放下，二师伯还有姜叔就又凑了上去, 完全不顾这么多的小辈都看着呢！
今天大师伯穆乐也在师公家里。
这算是大师伯和路小乔第一次正式见面。
相比于二师伯身上的书卷气, 三师伯的严肃, 大师伯穆乐身上多了一丝生意人的精明。大师伯现在的事业就是经常来往于各国之间，帮助花国回流了许多珍贵的文物。
“这就是小师弟收的小徒弟呀！果然小小年纪就灵性的很！”穆乐笑眯眯的看着路小乔。“拜师的时候大师伯错过了，再给你添一份礼。”
说着就把手上戴着的一串蜜蜡取下来要往路小乔手上套。
路小乔赶紧拒绝了，“大师伯已经送给我一支点翠凤钗了，我很喜欢，不用再补什么礼物了。”
一个非要往对方手上戴，一个非要拒绝，这推来推去的就有点不成样子。
最后还是师公让他们消停了，“好了好了，给你你就拿着，你的这些个师伯们，家底厚着呢！”
——到底还是长辈的心理，给你你就拿着，没啥好推辞的。
之后聊天问及今后的几天做什么，不免就说起了封景家的寿宴的事儿。
恰巧，郑老也收到了请柬。
路小乔和范存仁是小辈，没有请柬，只是封景口头上邀请他们参加寿宴。到时候人到地方了再找封景带他们进去就行。
现在师公也收到了请柬，就不用那么麻烦了，到时候跟着一起去就行。
二师伯早就和姜叔准备好了最近一起研究官窑莲瓣笔洗，就不去凑热闹了，只是托师公带着自己的两个徒弟涨涨见识。
大师伯穆乐就一个徒弟薛谦，师徒俩是要一起去的。
至此，一起去封家寿宴的人就定下了。
……
寿宴当天，路小乔他们提早出发，一共开了两辆车。
大概上午八点，车子就停在了京城附近的一座山下。
那里有一座中式的别墅。
别墅最前面的一块空地充当停车场，已经停了好几辆车子了，看着一排玛莎拉蒂、林肯、兰博基尼……搞的好像车展似的。
门口，两个中年人带着两个年轻人正在迎接来客。封景就是其中一个，看来其他的三人就是封景的大伯、父亲以及大哥了。
封景的大伯和父亲平时应该都是比较严肃的人，站在那里都有一股逼人的气势。
因着今天是老爷子的寿辰，他们需要迎接宾客，虽然说不习惯面带微笑，但是整体上看上去还是柔和了不少。
封景的大哥倒是一直面带微笑，很亲切的模样。不过想起介绍他大哥从政，并且职位不低，就知道这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路小乔他们跟着师公往大门口走去。
“郑老，欢迎欢迎……”封景的大伯和父亲主动迎了上来。
他们自然是认识郑老的，要说郑老和封老爷子的关系还挺不错的，算是亦师亦友吧！
两人一开始认识还是因为封景的外公。
前头也提到过，封景的外公也是个收藏家，和郑老是不错的朋友。
有一回郑老去封景外公家拜访，正好封老爷子也在，两人才认识了。
后来知道封老爷子修身养性跟着老亲家学毛笔字学画画，就经常碰到郑老。
直到封景的外公去世了，两人因着怀念同一个老朋友，关系反而亲近了许多。
封老爷子以前要是有什么问题，肯定是找自己的老亲家。现在老亲家去世了，有问题就着郑老帮着解答了。
一来二去的，两人就熟识起来了。
因此，封景的大伯和父亲才会这么郑重的来迎接。
一番寒暄过后，后头又有车来了，封景的大伯他们忙着去招呼新的客人，就由封景领着郑老等人先进屋去了。
这座别墅完全是中式的风。别墅的最前面的院子里，种的是果树还有各种蔬菜，完全一个农家菜园子。
相信不少人进屋的时候路过这里都看到了。
但是没有一个人会对为什么这么一个老将军的家里的院子里种的是蔬菜产生质疑——身居高位的人种菜，那不叫土，那叫简朴！是在忆苦思甜！
封景也注意到了路小乔等人的目光，笑着解释了一句，“我爷爷总是嫌弃外面买的菜不好吃，非要自己种！不过确实，自己家种出来的菜吃起来新鲜！”
走过菜园子，穿过紫藤花架长廊，一行人进入屋内。
里头已经有不少人在了，正在相互之间寒暄。整个大厅摆满了圆桌，哦，还延伸到了后院。
大厅最中间的位置，围着一圈人。最引人注意的自然是中间那位头发已经全白了的老人。
那是封景的爷爷，周围的都是过来贺寿的。
封老爷子今天穿着一身红色的唐装，看起来精神十足，和旁边的人聊的还挺开心的。
眼角余光看见封景领着郑老他们来了，封老爷子才缓缓的扶着桌子站起来——修养了这段时间，人已经能站起来了，就是站起来的时候腿还有点抖。
“郑老哥，你可来了！”封老爷子高兴的欢迎道。
能让封老爷子起身相迎的人，一下子吸引了这里所有人的注意力。
等到看到是郑老，大伙儿就明白了。
郑老看起来似乎只是个大收藏家，实际上在郭嘉的很多文物相关的事情上出过力，其实在很多地方影响力也是举足轻重的。
郑老笑着道了一声“恭喜”，而后奉上一件寿礼。
封老爷子亲手接过礼物，嘴里说道，“人来了就好，哪里还用得着老哥给我送礼啊！”
郑老却摆了摆手，“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是我前些天写的一幅字，想着你比较喜欢这些，送给你也算是一点心意。”
话里说一幅字不值什么钱，但是这话也就随便听听。
你想啊，郑老这么一个在古玩上有如此造诣的大收藏家，他的书画水平自然也是不低的。
加上这幅画用的都是古玩级别的笔墨纸砚，还有郑老这个人本身的价值，写出来的字也是价值不菲，不少人抢着要都要不到呢！
听到是郑老亲手写的字，封老爷子已经满意了。对他来说，这把年纪了，钱什么都是身外之物，还是心意最重要！
后头的路小乔道等人也适时的把礼物奉上。
郑老介绍道，“这是我大徒弟穆乐，剩下的都是我的徒孙。”
“放心，你的规矩我知道，小辈送的礼物我都看过，不贵！而且基本都是他们自己寻摸来的，捡漏，要不了多少钱！”
封老爷子就乐了，“好好好！老哥你的水平我能不知道？现在连徒子徒孙都能捡漏了，可厉害的很啊！”
原本这种小辈的礼物都是旁边的管家的人帮着收着的。路小乔他们送上来的礼物，封老爷子为表重视都是亲手接过，再递给管家的。
等看到路小乔和范存仁的时候，封老爷子眼睛亮了亮，“你们俩，是路小乔和范存仁吧？”
路小乔和范存仁还迷糊呢？老爷子怎么突然叫起他们名字了？！
“爷爷？”就听站在一旁的封景出声了。
封老爷子不满的转过头，“怎么？还怕我这个老头子欺负你朋友？！”
封景苦笑，“爷爷，怎么会呢？！我只是看见陈老爷子到了……”
远远的，封景看见自家老爷子最讨厌的人已经走过来了。
果然！听到这个名字，封老爷子立马没心思仔细看看孙子的朋友了。
让封景扶着自己站起来，他眯着眼睛看着前方缓缓走来的身影。
要说封老爷子和陈老爷子的关系，算是亦敌亦友。
两人一个偏文一个偏武，当年在政见上有很多的不和，有时候都恨不得对方出个意外去了。
等到临老临老了，关系倒是稍稍缓和了一些。就是见面了之后，仍然忍不住刺对方几句，或者相互之间比一比。
要让他们自己来说，他们是绝对不会承认对方是朋友的——虽然封老爷子过寿还给陈老爷子发了请柬。
“封老头，看来恢复的挺不错的嘛！”陈老爷子笑道。
“哼！”封老爷子道，“不劳你费心，我身体好得很！”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放心了。要不然少了个人跟我吵架，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陈老爷子看了一眼旁边的封景，“听说你这个小孙子也在玩古董，正好，我孙子也是干这个的！都是年轻人，倒是可以好好交流交流！”
“今个儿你的寿礼，都是我小孙子寻摸来的！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说着就递上两个礼盒，陈老爷子一份，他孙子陈观海自己也准备了一份。
这也是陈老爷子炫耀一下自己孙子能干的意思。
“我这不都说了，我这儿不收太贵重的东西……”封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把两个盒子打开。
都是好东西！
其中一个，是清乾隆时期的玳瑁镂空雕松鼠葡萄如意。
如意以玳瑁雕成，呈深褐色。玳瑁，本来就是一种龟的壳，寓意长寿。
上头满镂空雕刻松鼠葡萄纹图案，寓意着丰收以及多子多福。
至于这个如意的造型，就很明显是万事如意了。
这样的一件寿礼，肯定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另外一件也不差，是一件清康熙的釉里红百寿纹笔筒。
百寿，指的是笔筒的外壁以釉里红书写各种书体“寿“字共计一百余字，底书“大清康熙年制”款，应该是宫廷祝寿用具。
封老爷子皱着眉头，“老陈，不是告诉过你不要送太贵重的东西嘛！”
封老爷子基本的眼光还是有的，盒子里任何的一件价值都有三五十万。
“也没花什么钱，这不是我孙子开了家古玩店，最近正好收上来，一件也就三五万吧！”陈老爷子说道。
用三五万得了价值三五十万的东西，看来这陈观海还挺厉害的。
封老爷子一听就知道老对头又在炫耀了，觉得掉了面子，瞪了一旁扶着自己的封景一眼：这小子，非要混古董圈子，这要是比不上陈老头的孙子丢人了，那可怎么办啊？！
偏偏陈观海还不识相的问了一句，“不知道封哥给您老的寿礼是什么，能不能拿出来见识一下？”
封老爷子装作不乐意的样子，“老陈，你们祖孙俩这是怎么回事儿？这是我的寿宴，我看不看礼物还得让你们做主啊？！”
“那倒不是……”陈老爷子笑着摇了摇头，“既然老哥你不愿意说自己孙子给的什么寿礼，我当然也不会勉强。”
还没说完，一旁的封景就有了动作。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递了出来，“爷爷，这是我专门为您准备的寿礼！”
封老爷子又瞪了封景一眼——这孩子怎么就看不懂眼色呢！这是送礼物的时候嘛！
不过既然都送上来了，陈老爷子还看着呢，也只有打开看看了。
封老爷子打开盒子一看，看到是一块鸡血石的印章，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满意。
“封哥的不错啊！这东西价值至少有二三十万了吧？”陈观海估摸着价说道。
不过相比于他们带过来的寿礼，还是差了些。
封景瞥了陈观海一眼，淡淡的说道，“这东西不贵，买来也就二十块钱……”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陈观海一下子给震住了，“这、这怎么可能？！”
封老爷子的手也抖了抖——给爷爷送寿礼，你就花了二十块钱啊？
又听说这二十块钱买的值二十万，封老爷子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了。
等到封景把前两天去琉璃厂的事情稍稍提了两句，陈观海那头的气焰就被打消了。
虽然他选的寿礼在价值上比封景的鸡血石要高上一筹，但是从投资回报率来说，他比封景可是差远了！
陈老爷子显然也明白了，眼睛里闪过一丝异色，就露出了笑容，“老哥果然是好运气！孙子也这么能干，看来是能在古董这行干的长长久久了。”
这话又开始戳心窝子了——在京城这地界儿，他们这些个人家，谁不知道封老爷子因为小孙子毕业之后不肯从军跑去搞古玩生了很大的气！
没想到封老爷子病了一场已经想开了不少，这会儿看见孙子胜过了老对头的孙子，心里正高兴呢！一点儿也不生气！
这之后大孙媳妇适时的把重孙子给抱过来跟封老爷子道歉了，“爷爷，真对不起！我是刚刚才听见小奕说摔了叔叔的印章的，我一看，这肯定是小景专门给您刻的呀！”
磕掉一个角的寿山石印章也被找了出来。重孙子小奕捧着寿山石印章递过来，软乎乎的喊了声，“太爷爷，对不起。”
老爷子一下子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倒是封景无奈的笑道，“这枚印章磕掉了一个角就不好送给爷爷了，我就趁着这两天重新寻摸到了一块印章，可惜没来得及刻……没想到嫂子居然还特意找出来了。”
听到这么说，封老爷子已经乐的牙槽都露出来了，手里握着寿山石印章，“我可不在意磕掉不磕掉的！”
想了想，又把鸡血石印章塞到封景手里，“这个，再给我刻一个！”
封景闻言一下子就笑了，“没问题！爷爷！”
老爷子能主动要封景给他刻印章，想来对于封景非要从事古玩行业的事儿已经彻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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