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远航之臭显摆

小说:野心家 作者:石头与水
    法官最终宣判:

    鉴于克拉拉婚姻期间所受伤害, 与杀人前所受到的人身威胁,依据□□刑法,结合陪审团最终决议, 判处五年刑期。

    判决宣告时,反应最大的并不是克拉拉, 而是米勒太太,这位太太一声尖叫, 挥摆着手臂,张牙舞爪的喊道, “不公平!这不公平!她是杀人罪!杀人罪!我的儿子是无辜的!”

    法官不得不让法警将反应过激的米勒太太请出法庭。

    官司结束时已是夕阳西下, 夕阳的余辉将人群拉的扁长, 挨挨挤挤的凑作一堆。法官在法庭结束后接受记者短暂采访, 很明确的说,“陪审团非常同情克拉拉女士的遭遇,我个人也很同情她,但这毕竟是杀人的罪责,这是我们法庭所能做出的最中恳的判决。”

    有记者问, “法官大人, 您认为克拉拉女士会满意这次的判决吗?”

    法官礼貌的说,“那你们要去问克拉拉女士了。”

    “法官大人,您对于二十年前的伊桑家暴杀妻案有什么看法?”

    法官未做回答,直接离开。

    米勒太太对于判决结果不满是显而易见的, 米勒太太也愿意接受采访, 只是她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 “这不公平,克拉拉应该判死罪,我儿子是无辜的。”

    如果让褚韶华评价,就这几句话,还不如不说呢。

    克拉拉也接受了采访,她只有一句话,“我不满意这次的判决,我会继续上诉!”

    还有不少记者奔向褚韶华身边,问的是相同的问题,“克莱尔小姐,您对这次的判决满意吗?”

    “我能感受到诸位法官、陪审团的成员对克拉拉遭遇的同情和怜悯,我认为他们有些保守了。太注重结果会忽略起因,我想,只要了解这桩案件的全世界女性,除了冠以米勒姓氏的太太小姐,都不会对这次的判决满意。”褚韶华点评道,“我看到二十年前一个叫伊桑的男人家庭暴力打死自己的妻子,法庭判他六年刑期。而克拉拉在婚姻七年间饱受伤害,她为了保护自己杀死恶魔,法庭判她五年刑期。谁会认为公平呢?哪怕法官与陪审团表示出了极大的善意,这仍是不公平的。在同样的事件上对男性与女性区别对待的不公,也是判决的不公。”

    褚韶华一身黑色长款薄料大衣,身姿笔直的站在夕阳血辉之中,她神色郑重至极,“是改变这种现状的时候了。”

    褚韶华并未接受过多采访,随之坐车离去。

    虽然双方都表达了对此次判决的不满,但与米勒太太那歇斯底里的愤怒不同,褚韶华几人回家后直接开了一瓶香槟。

    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是,这次的判决无疑是很好的开端。

    褚韶华举杯说,“胜利的第一步已经到来,下一次,咱们就要大获全胜!”

    亚摩斯对褚韶华的话以及自己的能力深信不疑,道,“定能大胜!”

    克拉拉也坚定的说,“咱们干了这一杯。”

    夏洛特、帕布森、小威廉都高兴的一起举杯,同饮香槟庆祝。当天晚饭非常丰盛,大家一面品尝美味,一面说着接下来的官司。下一步的官司要在州法院进行,波士顿本就是马萨诸塞的首府,所以,州法院也是在波士顿,同样的城市,一切都是熟悉的,这又为接下来的官司提供了无限便利。

    褚韶华向来不主张痛饮,再加上亚摩斯是前酒鬼,夏洛特上了年纪,所以,大家喝了一瓶香槟就未再饮。待亚摩斯、帕布森、小威廉告辞。褚韶华去楼上沐浴后,坐在露台上看风景。波士顿的春天非常美丽,其实,所有地方的春天都有着最欣欣向荣的春景,哪怕是一棵树,一株花,都有着春天最娇嫩翠绿的风姿。

    但,波士顿又是不同的。

    自小生活在北方的褚韶华外喜欢海边湿润的气侯,夜幕逐渐降临,月亮升至半空,给花园里的一切蒙着一层淡淡的银光,像极清薄的牛乳,与灯光交织着,缓缓的流敞在树木花丛中。时而有春虫发出快乐的吟唱,夜晚的风带着丝丝凉意以及那样清透的泥土木树青草花卉相交杂的气息,无声无息的令人心旷神怡。闭上眼睛,可以听到花朵在无声的绽放,或者,这并不是夜间的花开,而是褚韶华的心花在盛开。

    褚韶华由夜幕黄昏一直看到月上中天,喜悦令她难以入眠。

    喜悦是需要分享的。

    夜深露寒,褚韶华回到房间,在花枝型的台灯下铺开一张雪白信纸,开始给闻知秋写正式的来到波士顿的第一封信。

    褚韶华的信向来没有什么柔情蜜意,倒是对克拉拉官司的感触占了大半篇幅。褚韶华写道:

    民事判决与刑事判决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没有特别好,也没有特别坏。或者在别人的眼里,克拉拉已经在官司上取得难得的胜利,可这离我心中的期盼仍然差了一段距离。

    克拉拉有什么罪呢?

    她最大的罪就是身为一个女人,妻子,杀了一个男人,丈夫。这不是罪,这是社会上男女不平等造成的悲剧,是男权对女性赤果果的压迫。

    我们现在所处的年代,相较于前代女性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但这样的进步,显然还并不是真正的平等。州法庭的开庭时间要在半年以后了,我会参加今年三月美国大学的入学考试,如果顺利,应该能就读韦尔斯利女子学院。当然,我希望能拿到全额奖学金。

    褚韶华还特意备注了一句,这可不是向你哭穷,主要是为了证明我是何等的优秀。

    闻知秋看到这话时忍不住唇角翘了翘,说心里话,褚韶华这信写的干巴巴,完全没有褚韶华平时的口才水准,也没有娇俏的开个玩笑。闻知秋却是非常满足,对于褚韶华,八面玲珑、寒暄客气不是难事,这样干巴巴的没什么文采的时候反是稀罕,可见褚韶华愿意给他写信,心里却仍是有些别扭的。

    闻知秋完全不介意,肯正式给他写信就是极好的信号了。

    闻知秋把这信从头到尾看了十来遍,锁进情侣专用的小信匣,然后就高高兴兴的下楼去了。闻太太看儿子一脸喜色的下楼,问,“什么事这么高兴?褚小姐信里写什么了?”闻太太知道那是外国来的信,看儿子一幅吃了蜜蜂屎的模样,猜也能猜出是褚韶华来信。

    “韶华同我说,官司的判决已经下来了。还有,她三月就要参加美国的大学考试,这会儿应该快要考试了。”闻知秋简单的同母亲说,径自倒了杯茶,悠哉悠哉的喝了起来。

    闻太太已经听说褚韶华在美国帮人打官司的事,也听儿子说过是个很可怜的女子,总是被丈夫打,后来这女人把丈夫杀了。闻太太忙问,“没判死刑吧?”

    “怎么可能判死刑,判了五年。”

    “我的天哪,美国的法律这么宽松啊?”闻太太颇觉不可思议,妻杀夫,竟然只判五年。

    “杀人是有原因的,长期饱受婚内虐待,于情可恕。”闻知秋言语间流露出丝丝自豪,“当然也有韶华的帮忙。”

    “要我说,褚小姐不是出国念书的么,管这档子闲事做什么?我可是听说,她为了打这官司跟人借了不少钱,你有没有借钱给她?”闻太太消息虽有些滞后,却不算不灵通。

    “没有。”闻知秋回答。闻太太刚松一口气,觉着儿子还不算太傻,就听儿子补了一句,“我的钱不就是她的钱,这算什么借?挣来就是给她花的。”

    闻太太心疼的险没一口气抽过去,拉着儿子的手问借了多少给褚韶华。

    母子俩说话间,姜亚捧着一瓶鲜花进来,她戴着遮阳的宽檐西洋帽,手上带戴着打理花草的白手套,显然是刚在花房收拾完毕。

    “唉哟,这花儿可真好。”闻太太瞧着新鲜的红色郁金香就很喜欢,花朵鲜艳,绿叶翠嫩,插在瓶里别有一番娇艳,不禁赞道,“小亚就是会侍弄花草。”

    “是花房建的好,花儿也开得早。”姜亚把花瓶放在几上,又滴了几滴清水在花枝叶脉间,仿佛圆滚滚的晶莹露珠颤微微的滑动,闻太太夸姜亚手巧。

    闻知秋还有事,放下茶杯就先走了。

    望着儿子出门的身影,闻太太忍不住叹气,姜亚关心的问,“姑妈怎么叹起气来?”

    “哎,我能为什么,还不是你表哥,真是气死我了。”把闻知秋借褚韶华大笔钱的事说了出来,姜亚先倒了杯桂圆莲子茶,半低垂的侧脸有说不出的细致清秀。她一面把茶递给姑妈,一面柔声宽慰,“姑妈你想多了,我听同学说,就是在国外念书,没有奖学金,一年千把块美金也足够了。姑妈你不是说,褚小姐自己挺有钱的,就是一时略不凑手,也不过是跟表哥借些周转。”

    “你不知道,要一时周转,我也不说什么,我听说褚小姐在外跟不少人借了钱。在外国打官司,律师费就是个无底洞,要是她自己的官司,能帮的咱自然得帮。可这明明不是她的事,这样贴钱贴力的帮人出头,也不知为了什么。咱家这钱且不说,你那傻表哥乐得做这冤大头,可借的别个人那些外债,就是以后褚小姐学成归国,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还得清呢。”闻太太简直愁断肠,同侄女抱怨,“我真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修来这样不省心叫人哄骗的冤家!”

    “谁还能骗了表哥去?”姜亚忍不住笑出声,表哥可是非常精明的。

    “你哪里知道这男人一旦对女人上了心,那是叫他们挖心挖肝都肯的。”闻太太忧心忡忡,没注意侄女眼神是一闪而过的落寞,继续说道,“你没见过褚小姐那人,她非常要面子,如果不是实在缺钱,也不会同人开口借的,可见她在国外的情形有多不好了。你表哥与她的事又一惯没个主张,要我说,国外不好就回来,偏生又不肯回来,这么没算计的借下大笔的债,以后如何是好?谁家能消受这样的媳妇?不旺家就罢了,还败起家业来。”说话间,闻太太对褚韶华越发不满起来。

    姜亚少不得又细细宽慰了姑妈不少好话。

    此时,闻知秋却是已经坐在席肇方的花房,请了虞律师过来,大家一起说起褚韶华来信的事。

    温暖的花房里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气,席肇方听说竟然只判了五年,颇觉意外的直起身子,半晌方说,“可知褚小姐必然没少花费心力。”这可不是容易的官司。妻杀夫,便是在美国,一般情况下,即便免除死刑,起码也要二十年往上了。结果,这桩案子只判五年,可见褚韶华的手段。

    因为席嘉陵来信说过这桩案子的一些情况,席肇方知道这件案子能有这样的结果,泰半是缘于褚韶华对被告方的支持,连那位被告女子的辩护律师都是褚韶华请的,可想而知褚韶华在当中花费了多少心力。席肇方消息灵通,且极具眼光,知道在美国社会,一位中国女人想办到这一切要经历多少艰难。也能想像这件事之后,褚韶华能在白人的世界里收获多少掌声和尊重。席肇方由衷笑道,“咱们虽未与褚小姐在一起,她有这样的喜事,咱们当为她举杯庆贺。”

    至于借出的五千美金,席肇方根本没放在心上,不要说五千美金,寻常人给他五万美金,所做到的事能及褚韶华十之一二?

    席肇方唤来仆佣去取好酒,虞律师则是心急火燎的对闻知秋说,“老闻,褚小姐的地址一会儿你给我,我得问问她,这官司是怎么打的!这可忒神了!”

    闻知秋憋了半日的得意终于叫人问到了点子上,他强忍得瑟却依旧自眼角眉梢流露出满满欠揍的得瑟,尽量云淡风清却是一幅臭显摆的模样,端起咖啡喝一口才仿佛不经意般的轻描淡写道,“这也不必急,我家韶华在信上说了,这只是市法院的判决,离她心中的期望还有一些距离,他们已经决定上诉,继续去州法院打官司,一定会让那位可怜的女士无罪释放!”

    能帮助一位可怜的女士将杀夫的官司打到五年刑期,褚韶华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但,闻知秋更欣赏褚韶华的是,她有着更高的目票,而且,她在实践着自己的目标。

    所以,当初让褚韶华出国的决定是正确的。

    是的,出去吧,去看看外面那个精彩又残酷的世界,去看看那个广阔又斑斓的人间。

    建立你的理想之城,坚定你的信念之基,付诸你的行动之剑,只有这样,才能成为真正的你,才能不负这一世年华,数载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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