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愿实现得如此之快,令秦远颇感意外。但好事既然来了,他就要做好准备迎接。
进宫面圣,首先要该弄一套得体的新衣穿。因为没有余钱买新衣服,秦远就把他昨天攒下的二十斤的甜梨拿到西市卖,还在之前卖甜瓜的老地方摆摊。
现在是早春时节,即便是南方也没到产梨子的时节。秦远就借口说是冬储梨,家里有存梨的好办法,不过就存了这二十斤。价格定二十文一斤,全卖出去的话刚好够他置办一套普通的新衣服。
二十文一斤的梨子可并不便宜,基本上是肉价三倍,普通人家根本舍不得买这样贵的东西吃。所幸这是长安城,抬首就有可能碰到贵族的地方。因为有上次高价卖甜瓜的经验,秦远坚定自己的信心,在西市摆摊差不一个时辰,终于有人把梨子买走了。
明天就要面圣,让裁缝现做新衣肯定来不及。秦远就寻了家裁有成衣的裁缝铺子,买了件早做好的绢缎料子的成衣。
裁缝伺候秦远试了衣服之后,眼睛刷地就亮了。这种样式的衣裳他这几年做了不下百套了,一般人穿着就是普普通通的感觉。但衣裳穿在这位郎君身上后,显得整个人气度不凡,风度翩翩,可好看了,好看到连他这个男人都想咽口水。
裁缝主动跟秦远表示他愿意再便宜十文钱,前提是以后有人问起秦远衣裳在哪儿做得,他要多提一提裁自己的缝铺。
秦远高兴应允,付了钱后他便穿着这身衣服回家。高挑的身材,俊逸的外表,走起路来衣袂飘飘,大有仙人之姿,惹来了不少陌生人的目光。
秦远到家后已经很饿了,立刻去查看农场的收获,是朝天椒,比死神辣椒强那么一丢丢。食用的时候秦远就心理安慰自己,马上就要见到李世民了,以后会有很多机会改善伙食。
次日清晨,秦远准备进宫面圣,他穿戴好就安静地在家门口瞪着,因为李元景会派马车来接他。秦远在门口等待的时候,顺便查看今天的农场收获,还是朝天椒。
这说明李世民现在的心情并不好,这会儿他要跟着李元景进宫觐见,怕是要往枪口上撞了。
思虑间,李元景的马车已经到达。
马车至太极宫的朱雀门前,二人就下了车。
朱雀门前还有一辆马车停着,车前站着一位中年男子,穿着从二品红官袍,椭圆脸,剑眉高鼻梁,续着八字须山羊胡,此时正面带着微笑,朝秦远和李元景这边瞧。
秦远猜这人八成就是房玄龄了。唐初虽有尚书令一职,却是虚位无人担任,尚书左右仆射便掌管尚书令的实权,总管尚书省。所以从二品的尚书左仆射是唐朝领实职的大臣们之中品级最高之人,地位相当于宰相。
李元景见到房玄龄就高兴起来,赶紧把秦远介绍给了房玄龄。
秦远恭敬地对房玄龄行了见礼,举止沉静斯文,并未表现过多喜悦。
房玄龄不仅惊讶于秦远的相貌,还惊讶于秦远出身山野,竟可如此从容有度,宠辱不惊。特别是他身旁还有个兴奋过头的李元景衬托,就更显出他的与众不同了。
果然是位高人。
房玄龄料知秦远不俗,待他更加诚恳。随后他便将秦远引至两仪殿内,拜见李世民,李元景也随行。
李世民正在两仪殿内奋笔疾书,听说那个崇拜他的农夫找来了,他放下笔,挑眉瞧了过去。
五官分明,俊朗无双。那一双细长温和的凤目,不含杂质,却也有点深不见底。此人还比书生斯文三分,长得丰姿奇秀,神韵独超,哪像是个种地的粗鄙农夫。
“你果真在山野种地?”
秦远应是,“近些年确实在山中隐居,开荒种田,山下的村民们都可证实。”
这事儿做不了假,再说还是房玄龄亲眼所见,李世民当然相信。他刚才是过于惊讶了,所以忍不住提出了这个问题。
李世民接着问起汴州的事,得知秦远读书识字,又问起他的身世,趁机暗观秦远的举止。。
“玄龄说他第一次遇见你时,你正在田中祈祷‘吾皇开心’,却是为何?”因为秦远的样貌举止都不俗,令李世民的疑心增加。
秦远一时没反应过来,就看向了房玄龄。房玄龄忙跟他解释当时的情景,秦远方回忆起来,颇觉得尴尬地低头。
他那会儿不是祈祷,是吃辣椒时被激起了怒火,所以是气得在咆哮。
李世民把秦远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反而以为他是因为‘秘密’被发现而害臊。这说明房玄龄偷听他祈祷的事他并不知晓,不存在有‘刻意而为’的嫌疑。
既然此人是诚心祈求自己开心,李世民觉得自己理当为之高兴,遂立刻赏了秦远一些绢帛,赞他忠心。
但李世民因为今天心情不好,就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打算,正想打发了他们。李元景这时忽然站了出来,几番赞美了秦远,令李世民再次起了疑心。
李元景还是个孩子,心性单纯。他这般极力举荐秦远,会不会是受人蛊惑所致?目前秦远从言谈举止来看,他确实不是一般人,若是心有图谋,故意忽悠李元景,攻于心计……
“既然能得赵王如此肯定,想必你是个不俗之人,不如赐你个官做如何?”李世民面上还是一副乐呵呵高兴的样子,连老臣房玄龄都没有察觉出来。
秦远深知李世民今天的心情不怎么样。人在情绪差的时候想什么事都会往坏处想,而且很愿意去找一些破绽,趁机发泄情绪。
所以刚刚李世民说的每一句话,秦远都在细细品着。李世民当初想见他,不过是想看看诚心祈祷他开心的农夫长什么样子,乐呵一下罢了。他没想到他看见的人跟他想象中的样子大相径庭,这一点令他起疑了。而刚才李元景的强力推荐,无疑更为加重了李世民的疑心。
这个赏赐他若是要了,回头要不了多久他肯定没命。
秦远跪下谢恩,坦言道:“草民不过是一介村野莽夫,粗鄙无能之辈,不敢担此重任。”
“莫要推辞了,我看你言谈不俗,所知甚多,一定可以。”李世民假意坚持。
不知情的李元景在旁忙劝慰秦远答应下来。房玄龄跟着附和,他当然希望朝廷多吸纳些才华有识之士。
“为官者当为圣上分忧,为民谋福,臣丝毫不懂这些,若为官不为,饱食终日,与那猪狗有什么分别。”秦远坚持拒绝道。
李世民哈哈笑起来,先前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打量秦远的眼神里终于有了欣赏之意。
“难得你看得明白,既然如此便不强求于你了。”
‘难得你看得明白’,这句话令房玄龄恍然才反应过来,李世民之前的那些话不过都是在试探。他跟着圣人这么多年,自以为了解他的性情,而今方明白什么是‘伴君如伴虎’了。
三人退出大殿后,憋了半天的李元景就怪秦远刚才怂,“圣上给了那么好的机会给你,你为什么不答应?”
秦远笑着表示自己确实不会当官。
李元景忍不住再骂他没出息,害他白跟着帮忙了。
房玄龄在旁咳嗽了一声,等李元景走后,他跟秦远解释:“今日可能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前日晚间魏公进宫,不知参了什么事,惹得圣人心情一直不大好,听说还在后宫发脾气了。我本以为今天会好些了,可看样子是……没好。”
秦远没想到房玄龄会跟他说这些,诚挚感谢房玄龄当初的举荐。
房玄龄越加喜欢秦远了,总觉得这次面圣的事有些遗憾,他就邀请秦远改日去他府上一聚。
秦远和房玄龄分别后,就独自回家。
门一推就开,秦远还以为家里遭了小偷,轻缓的迈着步子进屋,却见顾青青缩在桌子下面,瑟瑟发抖。
“出什么事了么?”秦远发现顾青青的脸色很差。
“一模一样,连左下颚的痣都长在了一个地方……”顾青青失神地念叨着。
“你说什么?”秦远弯腰再问。
“花牡丹,不,是那个如意坊的杨六娘,我今天又去看了,她确实跟花牡丹长得一模一样!”顾青青惊恐地看着秦远,流眼泪道,“你刚才去哪儿了,我阿耶不在家,你也不在家,我好害怕!”
“会不会是那个花牡丹没死?”秦远把顾青青搀扶出来。
“不可能!”顾青青紧缩着脖子道,“花牡丹的尸体是我发现的,当时人挂在梁上好几天了,都有一股味儿了,怎么可能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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