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指路的男人脸上刷的一下惨白, 盯着那只若隐若现的手向后倒退,一个趔趄没站稳摔倒在地上,“这是人、人手?”
“是, ”顾西洲回答男人的问题后, 掏出口袋里的电话。
“对,有发现, 不、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徐伟, 我只是砸开了一小部分,看见了一只手。”顾西洲对电话另一头道, “你们尽快过来!”
一旁的蒋军脸色白得和纸一样, 看见顾西洲打电话, 这才如梦初醒一般, 掏出手机拨通公司的电话。
片刻后几辆警车驶入浅水花园, 此时光霭沉沉, 有些许余晖洒落。
几分钟的时间, 赶来的民警在周围拉上黄色警戒线, 保持现场的原状,接着几名专业人士看着图纸讨论放置尸体的这个位置结构打开后是否会影响建筑的稳定性。
顾西洲拿着两瓶矿泉水, 一瓶递给方执, 另一瓶则塞到蒋军的手上。
“这个位置的防水没做好, 之前的梅雨天气导致墙面外一层脱落, 所以里面的味道才会散发出来。”
“顾队我们看过设计图纸了, 放置尸体的位置不是承重结构, 不会影响上层建筑。”其中一名专家介绍道。
顾西洲则道:“行, 尽快把尸体弄出来。”
他正说着,这时候建筑公司的人也赶到现场,同时开来的还有一辆骚气的黑色迈巴赫,司机下车后很有素养地给坐在后排的老板开门。
司予下车,没走进黄色警戒线,对顾西洲招招手,两人默契十足,等顾西洲过来后,司予问道:“是徐伟?”
“还不能确定是他本人,不过我觉得是。”顾西洲点点头道。
“你怎么找到的?”
顾西洲随口说:“一闻就是那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尸臭。”
司予挑起嘴角问,“你属狗的吗?”
顾西洲解释道:“你如果经常接触腐烂的尸体,你也能闻出来。”
“顾哥,有发现!”方执喊道,“可能是凶器。”
顾西洲告别司予,急忙赶过去,这一看,墙体内竟然还有一把斧头。
直觉告诉他们,这就是凶器!
周围的专业拍照的警察立即拿出将画面拍摄下来,渐渐出现完整形体的无头尸触目惊心地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乘着其他同事弄出尸体的这段时间,顾西洲直接开车到警局里,审讯室内周一光无聊得摆弄着手铐,问道:“怎么?警察同志又想冤枉我杀人?”
顾西洲挑起嘴角一笑,“死者的身份我们已经确定,是一家建筑公司的前任老板叫徐伟。”
“另外,”顾西洲拖长尾音,“我们已经找到尸体的另一部分,在藏尸地点我们发现了凶器,凶器是一把斧头。”
随着顾西洲说话,此前一直吊儿郎当的周一光脸色变得铁青,双手捏得骨头咯吱咯吱作响。
“出鉴定结果最多只要两天时间。”顾西洲拿出照片,淡声道,“你是想现在说,还是到时候说?”
周一光沉默着……终于片刻说张了张嘴吧。
“我没想到你们能找到尸体……”周一光说道,“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顾西洲道:“你把尸体藏在墙体里面,当时防水没做好,因为梅雨天气,那个位置墙体表面脱落,内里中空有空气进入,再加上水泥本身不是密闭的,内部有很多小孔,尸体的味道就透出来了。”
周一光闻言,面无表情地点头,说道:“你们知道死的是徐伟,应该也查到我们之间的关系了吧?”
“邓梅说过,不过我们更想听你说。”
“嗯……十六年前我在工地上打工认识他,因为徐伟在小工里面算是聪明能干的,所以我对他的感官一直不错,”周一光回忆道,“我和他称兄道弟,后来我的父亲中风瘫痪在床,我刚开始还是坚持在工地上上班,可是家里没有我不行……最后实在没办法我选择辞职回家。”
“回家后我就开了一家茶铺,既可以照顾我的父亲和母亲也有稳定的收入来源,院子里的邻居人都很好,如果不是他们照顾我,我的茶铺不可能开那么久,每天都有好几桌人来我的茶铺打麻将,钱虽然不多,但是因为在家的时间多,父母照顾起来很方便,我自己还是很满意。
“徐伟脑子的确很好使,我离开后,他找过我一次,他拜托我帮忙找之前的同事让他在工地上做包工头,那时候你们都知道,农民工回家过年拿不到钱是现象普遍……
“他做包工头第一年那会儿,他没收到公司的款,开年又要招人,必须把工作做下去公司才给他结清所有的钱,因为这个他找我帮忙,我借给他五千块,当时觉得关系不错,就没让他打借条。
“我也没急着找他要钱,只是说等他有钱了再还我。
“后来过了几年,我看他换了大哥大,又开了一辆小车,可是一直没还我钱,我就忍不住问他,结果问了两次后,他很不耐烦,后来干脆就不接我的电话……”
周一光语气平淡地陈述道:“后来我专门找到他,他直接翻脸,再后来我看他实在不给,就放弃了。”
“那你为什么会杀死他?”方执疑惑地问道。
“去年冬天,我妈生病住到重病监护室,一天一千,我哪有那么多钱?我突然就想起徐伟欠我的那五千元,我也打听过,他现在早就发达,资产上亿,我亲眼看见他进4S店给他外面的女人几十万的车,眼睛都不眨一下……”
周一光继续道:“我拦着他的车,就请他还钱,我想对他来说五万也不是什么大数目,十五年前的五千抵得上现在的五万元,他也没亏……可是徐伟看见我,直接踢我一脚,叫我滚蛋还说不认识我。他当时好像很生气,后来我才想明白,他是觉得没面子。
“我当时急着付医药费就向他下跪,求他……他当即从包里面掏出五千块丢在我脸上,还吐口水在我身上,说我是死要饭的。”
“那五千只够我母亲住五天时间,其实也只是补交了一部分欠款而已,想要继续住……根本没钱,当时我妈的医生帮我垫付了五千元医药费,说真的,我很感激那个女医生!
“没多久……我妈就死了。”
周一光深呼吸一口气,接着道:“我妈死后,我爸就一直觉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拖累我,我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这么大年纪还没有老婆,那天我爸和我说——他想死。
“后来他就真的死了,绝食而亡,我抱着他的时候感觉他好轻,好轻。”
周一光的声音突然颤抖了一下,紧接着顾西洲就听见一阵压抑的哭声。
他经历的这些不幸,早就磨平他的棱角,他接受这一切,任劳任怨,可是当他的父亲为了不再拖累他绝食而死,所有的伤痛一下子全部裂开,变成狰狞的伤口,就像一把尖刀直刺他的心脏。
周一光哭了许久,顾西洲和方执没有安慰他,而是坐在一旁默默等他平复情绪。
见他情绪稳定了一些,顾西洲问道:“那为什么杀徐伟?”
“父母相继离开后,我想我也不可能就这样开茶铺过一辈子,我就出去应聘上班,”周一光哽咽道,“我以前是管理工地的,所以想找相关工作。
“好不容易在郊区找到一个工地要我,我刚去那里上班两天就被炒鱿鱼,我当时还以为是我管理不善导致的,后来才知道是徐伟搞我,之前积压在心里所有的怒火一下全部爆发,我当时满脑子都是想要他死!然后我就尾随杀了他。”
顾西洲注意到周一光说起徐伟,他的脸就瞬间变得狰狞起来,顾西洲问道:“你为什么不把他的头一起放在墙体里?”
周一光,“当时我杀他的时候挥动斧头一砍,他脑袋和身体就分开了,身体放进墙体后,他的脑袋我就直接丢在放水泥的桶里带走……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当时怎么想的,可能我潜意识中认定自己不会被发现,又或许其实我希望有人能发现吧……”
犯人交代后,顾西洲出去就听见外面几个同事低声交谈。
“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么还有这种不要脸的人?”
“现在这社会,欠钱的是大爷,借给人钱的都是孙子。”
“他也太可怜了,他爸爸……”
审讯室内,响起恸哭声,那声音犹如杜鹃啼血,外面的警察没一个人愿意进去的,此时审讯室内的气氛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顾西洲比起其他人一脸悲伤的情绪,他则淡定得多,直接到法医室敲门,问向元道:“什么时候能把鉴定报告给我?”
“再等两个小时,我刚刚看你的那些属下全都愁眉苦脸的,审案子难受了?”
顾西洲摇头,摊手道:“没什么难受的,我只在乎结果。”
向元古怪地看向顾西洲,顾西洲注意到他的视线,挑眉道:“为什么这么看我?”
“你以前审案子的时候,就算装着不难受的样子,其实我知道你心里还是不舒服,”向元补充道,“总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向元道:“你以前审案子,没找到凶手你抽烟,找到凶手你也抽烟,就是因为你难受,为那些犯人难受,可是现在你不抽烟,就连说话的时候你的眼睛看着我不躲不闪,这说明你说的话是真的。
“你的确不在乎。”
顾西洲摸了摸鼻子。
向元拍着他的肩膀,突然调侃道,“其实这样也好,我以前时常在想——你如果死了,不是在办案过程中死,就是死在肺癌上!起码现在你应该不会死在肺癌上了。”
顾西洲:兄弟你很有远见,顾吱吱就是办案中死的。刑警绝对是高危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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