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6’为生,‘1’为死

    此时顾西洲已经把厕所的窗户关上, 接着几个黑影由远及近, 慢慢地变大,被顾西洲掐着脖子的没有脸怪物看向顾西洲,一双大眼睛显得有些委屈, 它的同伴正用脸贴着窗户,但是因为报纸的遮挡,并不知道厕所里有人。

    猛鬼:是什么扼住了我喉咙OAO

    “这才乖, 放心, 只要你乖乖的,问完我就让你走。”顾西洲闻到浓烈的血腥味, 眉头微挑,淡声道, “我还会把你的脸找出来。”

    猛鬼:“?”

    ……

    房间内房间窗户上勾勒着两个人形轮廓, 伏弈然坐在床上用被子裹着自己,背对着身后窗户上的人影。

    大约两个小时后, 顾西洲满意地松开抓住那只怪物, 粗暴地将它丢出去的同时,刚刚撞到取代它站在外面的另一只无脸怪物,那只怪物吼叫了一声, 想要冲过来——

    被顾西洲暴揍过的无脸抓住了它的‘小姐妹’, 然后飞一样的消失在夜色中。

    顾西洲离开卫生间出来, 此时伏弈然用被子裹住全身坐在床上, 看见顾西洲好像松了一口气。

    见顾西洲坐到床边上, 黑暗中伏弈然一双黑色的眸子默默看着顾西洲, 直到顾西洲躺回到床上,他奇怪地压低声音问道:“喂,你就睡了?”

    顾西洲指了指窗户外的人影,小声道:“不睡觉做什么?出去和它们聊天吗?”

    伏弈然裹着被子回头看了一眼窗户上贴着的人影,“……”

    最后一天。

    顾西洲一开门就闻到了一股饭菜的清香。

    他们走进饭厅,就遇见这几天一直给他们做饭的女人,餐桌上放满了丰盛的饭餐,比昨天晚饭还要丰盛,伏弈然一屁股坐下,疑惑地女人道:“今天早餐为什么这么丰盛?”

    大腹便便的女人用帕子擦了擦手,露出一个笑,说,“明天就要祭祖了。”

    “哦,”伏弈然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断头饭呀,我懂,很人性化嘛!”

    司予:“……”

    顾西洲:“……”

    众人:“……”

    被人搀扶着过来的刘凯听见这句话身体微颤,脸上的表情笑比哭难看。

    吃早饭的时候,气氛一度很压抑,顾西洲注意到一旁的伏弈然倒是很轻松,旁边的顾西洲草草吃过早饭,一行人再次进入祠堂。

    他们刚刚动手,不出意料里面的女人又开始哭泣,天上落针。

    昨天消失的男人弄碎的那块大理石下方的脸,已经不见了,顾西洲明锐得发觉今天哭的女人人数似乎比昨天少一些。

    “唉……这次是真的不行了,完蛋了,不亏,我是胃癌晚期,早该死了。”其中一个队友垂头丧气地坐到一旁,显然已经放弃。

    而伏弈然也坐到一旁,单手撑着下颚,看向外面的天空,还有心情感叹,“你们别说,天上下针还挺好看的。”

    “顾染,你看,那些针在太阳下面一闪一闪的,像不像星星?!”伏弈然指着外面的天空,对顾西洲喊道。

    顾西洲走到他的旁边皱眉,看了伏弈然一眼,低声问道:“你就不害怕吗?”

    伏弈然对他俏皮的眨眨眼睛,道:“害怕呀,可是我知道这里最少有两个人可以带我活着出去。”

    顾西洲:“?”

    “不过比起另一人,我更希望是你带我出去。”伏弈然道。

    顾西洲:“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西洲看向伏弈然,有些怀疑,难道他昨天听见自己在卫生间里对那只女鬼的严刑逼供了?

    可是顾西洲再问,伏弈然就不说话了,一双黑色的眸子只是看着他微微笑,不再回答顾西洲的问题,自顾自地看向远处的天空。

    就在司予纠结佛像意义的时候,顾西洲对司予道:“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必须站在黑色大理石上才能敲碎其他的大理石,有的大理石下面应该是没有脸的,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确定哪些大理石下面没有它们的脸!”

    “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司予放下手中的牌匾问道。

    “嗯……我昨天睡觉前一直在想,”顾西洲道,“放着佛像的底妆应该不仅仅是限制那些怪物的,同时也是一种提示,佛像的数量不等是有原因的。”

    本来低着头想事的司予侧头看了顾西洲一眼,看似不经意地随口道:“我也认为那些佛像就是关键提示。”

    顾西洲看向司予,道:“……我就是打个比方,我们把每一块大理石看成一个方子,其中一个方子上面有一个佛像代表挨着佛像的只有一个子里有人脸,有三个佛像则代表这块子周围有三个子有人脸。”

    “地上有很多佛像它们之间相互围成的圈可以相互印证,帮助我们确定大理石下人脸的位置!”

    “……”司予看了他一眼,“扫雷?”

    顾西洲听见这句话,微愣一下,昨天他和那女鬼比划了半天才弄明白佛像的用途,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明白规则,猜都猜了两小时,结果司予甩了两个字。

    顾西洲仔细想了一下自己和女鬼的交流,司予用扫雷这两个字没毛病,刚刚他说的完全换一种说法就是扫雷,“对。”

    佛像是扫雷游戏中的数字提示,埋在地下的人脸是游戏中的地雷,唯一不同的是踩了地雷不会game over,只是踩雷的人会死,而他们要做的就是把雷挖出来。

    司予看了一眼黑色大理石的范围,找到昨天消失的队友站的位置,根据周围的佛像位置来判断,这一块大理石按照扫雷规则看,下面的确是有‘雷’的。

    “的确有这个可能。”半晌后司予轻声道。

    看出司予有一点犹豫,顾西洲道:“我来吧,你必须把位置都记下来,你说我动手。”

    祠堂内仿佛有成百上千的女人在同时哭泣,泪流不止,顾西洲看向司予,问道:“放心!我们会回去的。”

    司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看向外面的天空,最后勉强点头,目光落在佛像和大理石上片刻,对顾西洲道:“我记住了,就从这边开始吧。”

    司予指着距离他不远的一块大理石,让顾西洲站上去。

    顾西洲敲碎第一块大理石,没有事……司予的视线一直在他的身上,接着顾西洲就撬敲碎第二块大理石,司予一直盯着顾西洲的脚底,确定顾西洲敲碎第二块大理石没事后,他长舒了一口气。

    当顾西洲陆续敲碎第三、第四块后,司予显然没有了之前的紧张,他背靠着发出哭声的墙壁,淡声指挥着,不过视线还是没有离开顾西洲。

    直到顾西洲敲碎所有的雷,那一瞬间,墙面上的哭声戛然而止。

    顾西洲抬头,看见周围的墙面慢慢被血水侵染,出现一个血色人形,就和那天刘凯坐到佛像时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些女人们既没有笑也没有哭。

    没有脸的女人们离开墙面,在四人中间穿梭,一直走到顾西洲面前被敲碎的砖块,其中一个女人扣下地上的一张脸,它们相互传递,直到它们其中一个没有脸的女人拿到那张脸停了下来,它将那张脸皮摊开在自己的双手上,接着用手覆盖在它的脸上。

    那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女人,它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接着它的身体就开始如同风化的石头一样奔溃、消散。

    最后一个无脸女人手里拿着脸有些犹豫地走向顾西洲,似乎是有些害怕,顾西洲一眼就认出这是昨天晚上被他暴打的那一只!

    它将刚刚拿到的脸皮贴在脸上,顾西洲看见一个温婉漂亮的女人,她的身上带着一种独特的气质,她双眼噙着笑,嘴巴动了动,虽然没有声音,但是顾西洲隐约猜到对方的意思。

    她在说谢谢。

    随着最后一个‘它’的消散,整个祠堂内顿时寂静无声。

    站在外面的伏弈然抓起地上的牌匾,在另一个同伴的帮助下,把牌匾放上去,伏弈然从梯子上跳下来,道:“搞定!”

    “这个村里的人可真是变态啊,把她们脸镶嵌在地上让千人踩万人踏。”伏弈然一脸感叹。

    另一人皱眉问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打开门,进去你就知道了。”伏弈然讥笑道,“历史糟粕罢了。”

    说着伏弈然向顾西洲走了一步,对他笑了一下,“下次见。”

    顾西洲:“……”谁要见你!

    那人闻言,说了声也是,接着也没犹豫,他早就想走了,和几人道了一声谢谢推开门而去,伏弈然和顾西洲说完话后,没和司予说话,笑了笑走进门内。

    顾西洲和司予还要回去找被留在房子里的刘凯,所以没有立即推门离开,两人回去接了刘凯。

    “别担心,离开任务世界,你的眼睛应该就没事了。”司予打断刘凯的道谢,和顾西洲两人强硬地将刘凯送进门之后,司予对顾西洲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先。”

    “嗯。”顾西点点头说,“外面见。”

    顾西洲打开木门,和之前一样,很快他的意识陷入模糊——

    似乎是夜里,女人被关在一个狭窄黑暗的地方,她看见外面有道道火光透过纸糊的窗户透进来,似乎是火把,因为光源有些飘忽。

    女人感到极端的恐惧,她在求救,她想从这里逃出去,可是任由她怎么挣扎、敲打、求救,外面的人似乎都听不见她的声音,他们根本没有向这边走来,反而是越走越远。

    女人使劲地用手指甲扣木板,抓出一条条痕迹,一直到指甲断裂流出鲜血,她不停挣扎,但是身上的绳索困住了她。

    这个故事似乎没什么逻辑,顾西洲只觉得时间似乎被人快进了一下——

    大约是第三天。

    “郑相公,找不到你的娘子!她不会是遇见什么坏人了吧?”一个穿着古代捕快衣服的男人皱眉问道。

    被称作郑相公的男人急声道:“再找找,不会的,我娘子……”

    “可是真的找不到,郑相公你现在刚刚中举,府衙老爷有意抬举你,可是小姐定然是不会做小的……”那衙役将郑相公拉到一旁,接着道:“不若乘这个机会娶府衙老爷的千金做正妻。”

    “你、你说什么呢!有辱斯文!”郑相公一甩手,将那府衙甩开,义正言辞地说道。

    郑相公找了整整一天,依旧没有找到自己的娘子,他拖着疲惫身体告别自己的亲朋好友,他将院子的门关上,外面传来朋友亲人小声的讨论声。

    “哼,也就是郑相公还愿意找那女人,那女人长得楚楚可怜,勾人得很,恐怕不是走丢了,是和那个野男人跑了吧?”

    “可不是,那郑柳氏长得太漂亮,一看就养不家。”

    “我听说郑相公被府衙老爷千金看上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我上次听几个朋友说过这事儿,府衙千金还闹着非郑相公不嫁呢!只是这之前郑相公家中已有郑柳氏,郑相公为人正直,不愿意抛弃糟糠之妻,拒绝了。我看现在有转机了。”

    几人一边走一边小声议论,郑相公听了片刻直到听不见议论声,这才回到家里,他回到家中,走到房间中,将柜子上的压着的重物取下来,他打开家里的柜子——

    顾西洲此时大脑很清醒,女人的身体已经没有温度,本来柔软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块冰块,男人柜顶门,顾西洲这才看清男人的模样。

    手很疼,很疼,顾西洲低头看向女人的手,女人的食指上的鲜血已经凝固,她气若游丝,看见灯光以为自己终于有久了,可是当她看清打开柜子们的人模样时,女人潸然落泪。

    突然没有死亡的恐惧,没有疼痛,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顾西洲看见了一段回忆,女人的回忆——

    院子里,漂亮温婉的女人坐在小木板凳上,勤劳的洗着衣服,她的面前有很多衣服,不过似乎并不是她的,因为其中有不少华丽的艳服,不像是女人可以穿的。

    日中,太阳最大的时候,她就坐在那里,一直到日落她才洗完面前这一堆衣服,接着女人起身喂养家里的家禽,做完这些时间已经快到午饭的时间,她又开始做饭。

    温婉女人做好饭后,恭敬地伺候这位瘫痪在床的婆母吃过晚饭,又细心地给老人翻动身体,避免老人声褥疮。

    老人不能动,但是头脑很清醒,她看着女人,道:“小莲啊,我家郑郎何其有幸能娶你这样的妻子啊!等他高中,你就是官夫人!”

    被称作小莲的女人羞涩地笑道:“官人能看上我才是我的福气。”

    “你真是个好孩子。”

    大概两年后,老人死了,死于一场疾病。

    ……

    时间推进,顾西洲听见敲锣打鼓的声音,小莲站在门前,翘首以盼。

    “郑相公中了!”

    只听见这么一句,顾西洲感觉到女人内心由衷的高兴,平常并不爱笑的女人此时笑颜如花。

    这个女人,对自己的丈夫从一而终,对家中老人尊重照顾,对家务任劳任怨,为供养自己的丈夫读书,粗活累活她从来没有嫌弃过。

    她的一生中只有繁重的家务,除此之外就是她看做天地的读书的丈夫。

    ……

    然而此时此刻,女人被关在这样一个柜子里,而把她关进去的正是她一心一意对待的人。

    “小莲,对不起,对不起……”男人跪在她的面前痛哭流涕,“我真的需要府衙大人的帮忙,对不起,对不起……”

    “你原谅我,求求你,对不起,你答应吧,答应我离开,只要你假装你和别人跑了,我就放了你,你点点头,好不好。”男人哭得一把鼻子一把泪。

    女人有气无力地看着他,坚决地摇头:她没有找野男人,她不走……可以和离,但是她没有跑!

    男人一边哭,却不曾解开女人身上的绳子也没有给女人吃过任何东西,女人也不愿意答应男人的要求,就在第四天,顾西洲感觉到饥肠辘辘,他知道女人快不行了。

    女人缩在黑暗而狭小的柜子中,噎下最后一口气。

    因为实在‘找不到’女人,郑相公放弃了,一天喝酒后,他佯装喝醉向朋友大吐苦水,说郑柳氏失踪的时候,不家里少了很多财物,周围的人神色各异,第二天和郑相公想的一样,邻里之间都在疯传郑柳氏跟野男人跑了。

    他的所作所为落在其他人眼底,就是深爱妻子,想要给妻子悔过机会的好男人,周围人无不感叹一句,在郑柳氏失踪半年后,郑相公如愿娶到府衙千金,步步高升,一路升职到京都。

    时间仿佛再次被快进,顾西洲听见了争吵的声音。

    顾西洲怀疑现在他还在‘小莲’的身上,几十年过去,小莲的尸体早就干枯,但因为郑相公抛尸的地方环境特殊,小莲的尸体腐而不化,就像埃及的木乃伊一样。

    外面争吵的是两个年轻人,两人因为小莲的尸体发生了争执,因为尸体没有风化,他们误以为小莲是刚死不久的人,争吵中最后两人决定报官!

    官府的知县是一个四十岁的男人,他看见小莲的尸体,怔了一下,下堂后,他找到自己的叔叔已经辞官回来的郑大相公,将这件事情告知。

    “叔叔,我看那女人手上带了一个镯子,似乎是奶奶留下的,和我母亲那一个一模一样。”

    郑大相公听见这句话很害怕,并不愿意去看,可是他的府衙妻子却道:“那就去看看,是不是她!”

    最后根据那个手镯,确定这就是当年跟野男人跑了的‘小莲’,丈夫的前一任正妻。

    周围人都表示世事如常,如果小莲不跑,现在也是官夫人,富贵一生,这时候有人提出——

    “郑相公慷慨解囊修缮祠堂,我们不如把这不洁的女人脸皮镶嵌在地上,烧掉尸体,把她的骨灰涂抹在墙上,让她自己看着自己被千人踩万人踏?”

    “对对对,也告诫那些嫁到我们郑家村的女人要守妇道,三从四德。”

    此时郑相公张了张嘴巴,可是周围人此时义愤填膺,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就这样女人的脸被镶嵌在地上,骨灰被焚烧混在泥浆中涂抹在墙上,从此前人踩万人踏,随着岁月的流逝,在郑家祠堂内这样的妇人越来越多。

    祠堂内刚开始只有一个女人在哭,接着是两个……

    “为什么要冤枉我?”

    “我只是选择我喜欢的人,什么父母之言,媒妁之词,我不停,我不信!”

    ……

    顾西洲听见一个一个低声的呓语,慢慢的她们人越来越多。

    “女人为什么要依靠男人?”

    “我也是人啊,为什么要分三六九等,你可以三妻四妾,我要从一而终。”

    “凭什么!”

    顾西洲听见这句话,空中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无数条锁链同时滑动,仿佛从天而落,重重地砸在地上。

    顾西洲一个激灵,还想再看一眼身后的女人,他已经回到现实。

    那些女人……

    顾西洲呆呆地坐在司予的沙发上,难以释怀。

    开门回来那一点点时间,他仿佛一直就在墙上,他看着一个个女人被押进祠堂,看见那些人用针在她们的脸上刺穿,剥下她们的面皮放在地上,刚开始上面是泥土,后来是大理石……

    那些女人。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脸被人踩踏。

    她们只能流泪,一直流泪。

    顾西洲想到祠堂内的哭声,女人们的哭声,仿佛还在耳畔。

    “要喝点东西吗?”司予拍了拍顾西的肩膀,对他笑了一下。

    顾西洲点点头,喝了两口热乎乎的咖啡,感觉舒服了一些,“谢谢。”

    “不客气。”

    顾西洲喝了两咖啡后,有点尿意,他向厕所走,感觉裤包里似乎有东西,顾西洲摸了一下裤包。

    纸条?

    他确定以及肯定这不是他的!他进入世界的时候,身上没有字条,倒是有一副手铐。

    顾西洲从包里摸出一张食指宽的字条,他展开字条,上面写着一行字——

    ‘6’为生,‘1’为死,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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