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转换,日光悄悄探进个脑袋,又迅速被阴影覆盖。
门被阖上,随远行立在原地,伸手摸了下下巴,指尖染上一丝血迹。
自作自受。
他静伫片刻,淡淡说:“出来吧。”
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里间小门吱哑一响,季芷韵瑟瑟发抖地探出一小半脸,声音弱的像只鸡崽儿:“哥……”
随远行没看她,转身径直往外走,撂下一句:“晚上你陪我出席。”
*
下午四点,拍摄结束,陶影送走拍摄明星,来接她的车已经停在棚外面。
郁容津的经纪人潘尤坐在驾驶座,朝她招手。
陶影打开副驾要进去,潘尤笑着指着后座道:“礼服准备好了,要不要看看。”
陶影闻言转头往后,恰恰落入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
郁容津穿一身黑,黑口罩鸭舌帽,裹得严严实实,唯有那双眼睛亮的惊人。
他瞳仁里渐渐漾起笑意,陶影能想象到他是含着怎样温和的笑,同她道:“又见面了。”
陶影也弯起眼角,笑道:“多大人,还玩这套?”
“来坐后面?”郁容津拍拍侧边座位,旁边放着个精美的盒子。
“衣服啊,”陶影摇摇头,自然而然屈身上了副驾,“做妆发时候再看吧。”
郁容津眼中笑意微敛,另侧的手虚虚拢起,沉默点头。
路上,潘尤笑说:“听说你们杂志社,想邀请我们影帝拍摄来着?”
陶影倒是诧异了下,潘尤会当着郁容津的面提起这事。她向来公事公办,朋友相处时是不会提公事的,郁容津要是碍于她答应了,不成了拿捏潘尤了么?
不过他问起来,陶影也没有往外推的份,顺水推舟:“是啊,还想着之后约你谈呢。”
“早知道了,”潘尤似有无奈,后视镜里与郁容津对视一眼,“给你留着呢,别人压根挨不上边儿。”
这是同周毓文撇清。
陶影眉头微蹙,隐约觉得怪异,但潘尤笑着把话题扯走,陶影便回转了心思。
傍晚六点半,身着白色长裙的陶影虚虚挽着郁容津,踏入盛庭灯火辉煌的大厅。
郁容津拍戏多年,资产不少,私底下也投资生意,今日来的便是个商业宴请,跟娱乐圈不大沾边,陶影乐的没人扰,只弯着嘴角安静地做花瓶。
中午被随远行气的没吃好,肚子空空,她趁郁容津与人谈话时,到甜品架处捻了一小块糕点放进嘴里。
甜甜的,草莓味,陶影幸福地眯起眼睛,伸舌舔了舔唇角的奶油。
门口处忽然一阵骚动,陶影偏头看了下,没看出什么名堂,意兴阑珊,又扭转头继续专心吃甜点。
过了会儿,桌旁又多出来两个女孩,她也没在意,啜了口酒化腻,就听那两人细碎的交谈:“原来那就是随远行……真的好帅啊!”
另个女孩撇嘴,语气发酸:“季芷韵真是个母老虎,看得也太严了些!没看脖子下巴都是印儿,床事搬到台面上,真丢人。”
“是啊……随总也不生气,带着伤直接出来交际,看来真的很宠她……好羡慕。”
无端端被人骂母老虎,再说了……随远行爱拈花想惹草随他去,关她屁事!
陶影眉心拢起,手上捏着的蛋糕瞬间失去吸引力,扭身要走。
前头拐角忽然转过一个人,直直撞过来,粉色的奶油一下子全抹到陶影前胸,洁白的长裙,雪白的胸脯,仿佛被沾上一道浅浅血痕。
是个年轻侍应生,慌慌张张地往后厨去,见状忙不迭地弯腰道歉,满脸惶恐,额角沁出细密的汗。
陶影没心思计较,只是白裙子上污渍太闪眼,她偏过身子,挡住听到动静往这边探寻的诸多眼神,低声道:“先带我去休息室,然后帮我找条裙子过来。”
“陶老师。”女孩子娇甜的声音,“我带了备用的。”
陶影转头,看到季芷韵不知何时站在一侧,殷切地看着她。
陶影眉目一凛,朝她身后望去,没见着随远行的身影。
“我哥刚才被人叫走了,我没找到他。”季芷韵当即堪破她的想法,咬了咬嘴唇,语含恳求,“就用我的裙子吧,就当……赔罪啦。好不好?”
陶影笑着摇头:“你替他赔个哪门子的罪?”
她还不至于和季芷韵这小丫头计较,她朝侍应生点头,便跟着季芷韵往休息室走。
季芷韵眨着眼走在她旁侧,小心翼翼地抿着嘴,大气也不敢出。
陶影哭笑不得,一时间简直要怀疑自己真的是“母老虎”了吗?
她轻笑着轻拍了下季芷韵额头,周身冷冽的温度骤然软化:“我有那么可怕么?”
没料季芷韵点头如蒜捣,嘟囔:“厉害呀,我第一次见到敢揍我哥的人!”
陶影:“……”
又不是没揍过,手熟而已。
她被随远行宠的无法无天的时候,身上的娇纵比季芷韵人前那模样的,只多不少。
随远行撩拨她、惹她,被揍了还要笑着赞一句:“颜颜手劲见涨。”
现在难道就不能挨揍了吗?不就是……
不就是离了婚。
陶影眼里因想到往事而透出的神采飞扬渐渐沉寂下来,花火只绚烂一刹那,过往留给她的,不过是硝烟后的一地残渣。
空旷明亮的走廊里,两人高跟鞋声此起彼伏。
休息室很快就到,推开厚重的大门,内里昏暗一片,陶影闪身进去,季芷韵立在门外,指指她的胸口说:“我去要条毛巾给你。”
陶影点了头,阖了门,扭身去摸墙上的开关。
忽然进入昏暗环境,眼睛一时难以适应,她眯着眼,脊背贴着墙,探手过去,没摸到开关,倒是摸上个温热的东西。
陶影悚然一惊,脊背上汗毛霎起,惊呼声噎在嗓子里,下一秒就被男人热的滚烫的身躯牢牢压紧。
几乎同时,她狂躁的心跳便落回实处,虽然充斥着酒气,陶影却立刻就认出是随远行。
他喝的似乎有些多,呼吸滚烫地扑在她颈子上,陶影没忍住打了个哆嗦,正要斥他,却忽然被他捂住了嘴。
他声音沉沉,撩在她耳边,酒精里似掺杂着凉凉的薄荷,低声说:“嘘——”
陶影没法出声,睁眼瞪着他,随远行瞳仁发红,另只手撇过她脸颊,让她往外头看。
陶影被他箍的死死的,无法只好顺着他,眸光瞥到窗外,怔了一怔。
窗子外头,夜色弥漫,月亮高悬,周毓文脸上梨花带雨,哭的我见犹怜,对面站的,赫然是陶影今日的男伴,影帝郁容津。
郁容津背对着陶影,看不到脸,只能看到他一手微微藏在身后,捏紧成拳。
陶影的挣扎渐渐放缓,随远行将窗子悄悄拨开一道缝隙,周毓文带着哭腔的声音冲过来:“你就那么喜欢陶影!让你不惜把我的脸面往地上踩,也拒绝和我合作?”
郁容津不知说了些什么周毓文的泪落得更凶了,几乎泣不成声:“你就那么讨厌我……再怎么说,我们也是……”
“闭嘴!”郁容津这句话说的铿锵有力,充满怒气。这在温润和气的郁容津身上,十分鲜见。
周毓文被吓得一抖,不自觉停下话头,眼泪簌簌,嘴唇蠕动半晌,再没说出一句话来。
郁容津转身离开,叫住一个侍应生低声问话,后面的陶影没再看到,因为随远行又将她脑袋撇回来,正对着他。
陶影眼神一时有些放空。
周毓文和郁容津似乎关系匪浅……她不由头痛,这都什么事儿?早知道今天在车上就不该顺着潘尤的话应下去,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却拗不过郁容津。
随远行以为她在失落,眼神一敛,微微躬身与她对视,低声说:“看我。”
陶影从纷乱思绪中抽身而出,嘴巴还被捂在他掌心,她呜呜出声,眼神示意他放开。
随远行扬眉一笑,喝了酒后,他眼睛亮的惊人,笑时带几分邪气:“不放。”
陶影被他专注又深邃的眼神看得心脏砰砰狂跳,动了动腿,被他眼疾手快地拿大腿一下顶上去,这下子真是禁锢的严严实实,一动不能动了。
“你和郁容津要合作?”他问。
呜呜呜呜!——关你屁事!
“说什么?”随远行表示我喝醉了,没明白,“我听不懂。”
陶影:“……”
陶影呼吸急促,嘴唇贴在他掌心,难以动弹。
气氛凝滞,两人对峙片刻,陶影终于渐渐软化,示意他:先放开我。
随远行慢条斯理地摇摇头,耍酒疯到底,他无赖道:“你拒绝和他合作,我就放开。”
呜呜呜!——你做梦!
随远行从嗓子眼儿里轻轻“哼”了一声,低低道:“那就不放。”
除了能眨眨眼,浑身上下完全无法动弹,陶影急了,她睫毛翕张数次,眼睛紧紧一闭,豁出去般,伸舌舔了下随远行的手掌心。
随远行手臂一僵,呼吸急促一瞬。
他正要动作,门忽然被敲响,郁容津温和伴着几分焦急的声音传来:“小影?你在吗?我进去了。”
随远行眼眸微动,他迅速收起手,将那湿软的感觉握在掌心,而后偏头强势地吻上她的唇。
陶影微张的嘴唇还未合拢,便被他势不可挡地缠上来,薄荷味硬糖从他的舌尖传递到她口腔里,凉与热交融,恍惚间陶影听到他低声说:“没调查你,那阵子我去米兰出差。”
门被人大力推开,随远行抽身而退,陶影只觉得浑身一松,他的气息一刹那远去,只剩薄荷糖的清凉萦绕在唇齿间。
“啪”,灯光大亮,郁容津侧身进门,狐疑询问:“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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