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谭昭奇道。
马介甫却是摆了摆手:“碰不得就是碰不得,我只能同你说,兰若寺,那是连地府判官都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
来头这么大?
张生已经完全安静了,他就一个普通凡人,孤独、弱小又无助那种,不适合听这种秘密的。
“如此这般,道长还要知道吗?”
“知道啊,来都来了,都走到这一步了,我不听上一场,岂非可惜。”大概是从前没有这种熏陶,谭昭对于鬼神的敬畏实在不多,自然也不会……见势不妙就退。
张生:又是来都来了,真是信了你的邪。
马介甫:“……”有金光护体了不起啊!
“我倒是无所谓,左右不过嘴巴一碰的事情,这兰若寺在妖界很有名气,只妖怪修行不易,自不会与你们道门的人说。”马介甫摊手,一副我没什么损失的模样,“先说好,你们帮我解决了这桩麻烦事,我便将关于兰若寺的消息告诉你们。”
“那倘若你反悔呢?”张生忍不住喊了一句。
马介甫脸色一正:“我们狐狸,才不像你们人类那样出尔反尔、两面三刀呢。”
“……”不都说狐狸狡诈成性吗?难道还说错了不成?!
谭昭冲着张生微微摇了摇头:“好,一言为定。”
“一言而定。”马介甫脸上也露出轻松的表情,他的预感不会错,这位道长定能帮他解决这桩因果,“如此,道长能说说这如何解决了吗?”
其实这事,说难实在不难,也就是这小狐狸擅长仗着“法力”图省事想一步到位解决问题,却忽略了人与妖的规则是不同的。
处理人世间的事情,还得按人间的准则来。
“要我说,你就去花街找个能说会道的花娘姐姐,要能把死的说成活的那种,不是那种柔柔弱弱只能顺从的谦卑人,那悍妻横,你就找个比她还要横的,反正你都进不了杨家的大门,也管不上脸皮,左右书生间互送美妾本就是风雅之事,你使足银子,不消一月,那姓杨的定——哎哟,司道长你干嘛打我,很疼的!”
谭昭吹了吹手掌:“有个大蚊子,有点手痒!”说着,又伸手糊了一掌,“我让你给人出馊主意!”
张生捂着头上的两个包,委屈地抱紧了自己。
马介甫虽说常在人间行走,但哪听过这种混不吝的法子啊,当即有些心动,又有些放不下读书人的身段,小眼神瞅向谭昭:“这、这……”
“你听得他胡说,那是人家家务事,不需这种繁琐的法子。”谭昭扶额,这都什么事啊,“我问你一件事,那杨万钟可是已去投胎了?”
闻言,马介甫一脸难言:“应该吧,他是自尽而亡,按理说应该在地府待上百年才能往生,我……怜他替兄而死,托人找了门路,替他抹了前尘因果,插了个队。”
张生一脸看圣父的眼神:“他竟也肯?”
马介甫挠了挠下巴:“我那时还未与杨生撕破脸皮,他求我让万钟好好往生,万钟问我上面可好时,我与他说因他的牺牲,上面一切皆好。”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这是谭昭实在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我原觉得我能照拂万钟妻儿的,哪知道还有什么长嫂如母的,人间的规矩可真是奇怪。”马介甫说着,脸上也是泄气。
谭昭替他拍了板:“你现在下地府找鬼,找到了立刻把杨万钟带上来,若他不肯,便将实情告诉他。”
马介甫:“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你想解决这桩事?”
点头。
“那就赶紧去!”
马介甫想了想,还是去了,他想得好,倘若未能解决,他大不了多费些心力再送人投胎就是了。
小狐狸一走,支撑在深巷中的阵法立刻消散,两人眼前陡然一变,哪里有什么树下小摊,这都天光大亮,早市喧闹了。
“这……”
“刺激不?”谭昭问他。
张生立刻摇了摇头,又狠狠点了点头:“刺激,是真刺激!”
“你还饿吗?”张生摸了摸肚子,竟一点也不觉饿,“这都一夜了,我竟然还有种饱腹感?”
“不饿就回去睡觉,道爷我都困死了。”
两人于是回到小院,到头就睡,白日里张生还是不怕的,抱着被子就睡得香甜。等两人醒来,已是日落黄昏。
“司兄,你起来啦?”宁采臣看着精神不错,此时正捧着杯香茗静坐在廊下。
谭昭嗯了一声:“明日就是秋闱了,宁兄的应考篮可准备妥当?”
科举考试嘛,秋闱可是算作一步登天的,只要得中举人就可以做官了,故而规矩更加严苛。
“我家阿娘早先就备下了。”宁采臣点头谢过好意,这才提起另一桩事,“陶生携两女,方来道别,小生见你同张兄彻夜未归,便没有叫醒二位,这是他们留下的谢礼。”
谭昭对陶望三的离开没有丝毫意外,留下来做什么?看别人高中然后成为柠檬精酸死自己吗?
“诶,我竟然睡了这么久?!”张生倚在廊下打了个大哈欠,左右看了看,“燕道长呢,他还没回来?”
宁采臣摇了摇头:“不知道,一直都没见到燕道长。”
谭昭低头摸了一下铃铛:“他也没同我联系。”
“那行,我去前面叫桌菜,给宁兄讨个好彩!”虽然宁采臣拦了,但张生就跟撒手没的二哈一样,很快就招呼着人上桌了。
因明日宁采臣还要考试,故而不饮酒,这顿饭吃得就很快了,待到吃完,宁采臣又去温书,谭昭和张生又端了瓜果点心在廊下,刚好此时,马介甫提着只男鬼来了。
“嚯——你别过来!”
这只男鬼的卖相实在不咋地,杨万钟因是淹死的,脸上都是胀白的,鬼有怨气的时候,根本不能维持当人时的模样,死的时候什么样就长什么样,张生见了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只攥着司道长的衣角。
“……”谭昭也默默瞥过了头,是真辣眼睛啊,大晚上的还真挺考验人心脏承受能力的。
“道长,好险,若我再晚去一步,万钟兄就上望乡台了。”马介甫也是后怕,那望乡台现在因为鬼多,许多鬼都不走这条路,却偏偏鬼差看在他的面子上,答应了万钟兄再看一眼家人的请求,幸好幸好。
“……”这狐狸,怕不是缺心眼,根本没遗传狐妖一族的优点?
杨万钟是新鬼,虽是怨气满身,却对谭昭的一身帝皇之气很是害怕,他立刻瑟缩在马介甫身后,明明是只怨鬼,却怂得一比,可见生前也多半不是什么强硬人。
“杨万钟?”谭昭喊了一声。
“小生在!”
谭昭戳了戳身后仍然闭着眼睛的张生,一副你听,他比你还怂的意思。
张生:……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啊!
“马生是否已告诉你前尘往事?”
杨万钟一听,顿时怨气大盛:“是,小生竟不知我那好大哥如此模样,马兄说道长能替小生做主,可是真?”
谭昭瞥着头点了点:“只要你配合。”
“小生配合,配合!”简直点头如捣蒜,就是卖相更可怕了。
“……”从没见过这么好说话的怨鬼,想想那只狐鬼,这简直就是小可爱了。
系统:宿主,你管这玩意儿叫小可爱?审美畸形?
懒得理系统,谭昭转过去看马介甫洗眼睛:“你们狐妖,是不是有什么缩地成寸的法子?”
老实狐点了点头。
张生也着实是害怕,他对鬼没有任何抵抗力,听说不带他,虽然心痒难耐,但身体却非常诚实地松开了道长的衣角,待到院中没了动静,他才敢睁开眼睛。
宁采臣听到动静跑出来,喊了一声:“出什么事了?”
吓得张生哟,小心脏都跳了出来:“啊——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
“……”宁采臣表示自己非常无辜。
谭昭再一次感觉到当妖怪的便利,一日千里不是梦啊,没有飞机高铁的日子,他都忘记这种感觉了,待到再看到杨府,上面的白帆都撤了。
杨万钟又是一阵怨气四溢。
“走呀,进去吧。”
马介甫一脸:“就这么进去?”不搞点准备吗?说一下具体怎么做?
“也对,你们等等我。”
谭昭说罢,跑去不远处的街上买了个钟馗的面具戴上,这才开口:“好了,敲门吧。”
“……”
马介甫一脸难言地敲了门,里头立刻有奴仆出来,见识马介甫,立刻便要驱赶,谭昭一脚上去就将人踹开,随后转头:“记住,我们是来找茬踢场子的,不是来送温暖的,明白吗?”
一狐一鬼懵懂地点了点头,但还是非常乖巧地跟随。
“谁啊!哪个丧门星!”
这大晚上的,灯火也不算亮,谭昭一挥手,大门立刻“哐——”地一下关上,那头立刻就没声了。此时从里头又走出来一个畏畏缩缩地男人,没敢站在女人前面,听到关门声又退了一步。
“……”谭昭后退了两步,叫了声马介甫,“赶紧的,还不把鬼丢过去!”
马介甫瞪目结舌:“丢过去?”
“没错,赶紧的,要的就是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场效果啊!”杨万钟这模样,都不用包装,一吓一个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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