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昭随手挽了几个剑花,将迫在眼前的木藤逼开, 自己则抱着鱼缸, 足尖轻点两下, 落在了对面的山石上:“深夜造访, 还望阁下恕罪, 在下此来, 并无恶意。”
小青:……
“区区凡人,却豢养鱼妖,没有恶意?你骗谁呢!”
这木藤竟是个小孩子的声音!质问人都奶声奶气的,实在让人感觉不到太多的威慑力。
然而某条鱼还是气得跳脚:“你哪只眼睛看到小爷是被他豢养的!小爷我是自由的!”
“那你为何不幻化成人?”
小青……小青气得又开始转圈圈了。
这小木藤怼完小青, 这才开口:“三更半夜, 鬼鬼祟祟, 你们现在走,我还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倘若不走……”
“不走如何?”
“那便不要走了!”
这就是还要打的节奏, 谭昭抱着盆鱼实在施展不开, 这木藤又难缠得很, 在没有确定敌我之前, 他还是持保留性作战。
“夏天无, 你在犹豫什么, 还不快用青爷爷的宝剑砍了这块烂木头!”
谭昭很想将鱼脑袋摁回去, 只可惜他现在没有第三只手来做, 眼前的木藤又再度袭到面前, 他的剑已横了过去, 这木藤却突然定住了。
两厢胶着,只听得小奶音再度响起:“你叫夏天无,那味又苦又辣的药材?”
“……”你这个形容,他是不会承认的。
“不对啊,容尧哥哥说夏天无是个双腿有疾的老头子啊!”
“……”等这趟回去,他有必要去找那只树妖聊聊精神损失费的事情了。
“你到底是不是夏天无?”
谭昭施施然开口:“如果你口中的容尧有一位凡人娘子的话,那么老夫大概就是那个夏天无了。”
“……你不早说。”
木藤迅速就撤了下去,片刻后,一个身着红肚兜的喜庆团子从树后头走出来,那小模样也就三四岁小孩模样,却是偏偏故作老成,引得鱼缸里的小青不停嘲笑:“刚还嘲讽小爷不会幻化人形,你这般模样也好意思开口!”
“你……凡人,他既不是你豢养的,我还没吃过鱼,你送给我吧。”
“喂——夏天无,你敢动试试!”
谭昭抚了抚额,难得觉得有点儿头疼,这大半夜跑出来吹风,他可能是跟小青鱼待太久,脑子都退化了:“你们若是心有不服,改天约了打一架就是,我一个弱小又可怜的凡人,不过是来此打探消息而已。”
“……”现在的凡人,真的是一届比一届狡猾,一届比一届不要脸了。
谭昭见小木藤不说话,便顺着道:“近些日子,可有外来妖途经此地?”
小木藤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妖族才不会像你们凡人那么无礼,这里是我的地盘,谁敢来此。”
这口气还挺大,谭昭却仍紧皱眉头,这山不对劲,从他进来开始,就没有闻到一丝一毫的妖气,他望向面前的喜庆团子,除了草木之气,什么都没有,所以:“你是山灵?”
喜庆团子警惕地后退了一步,见这凡人并未起恶意,这才稍稍放心,却是绝口不提他的身份:“既然你是容尧哥哥认识的人,那你走吧,我不为难你。”
谭昭想了想,道:“说来,容尧他恢复得怎么样了?老夫上次一别,他就没来复诊过,这次赶巧了,不如你带我们去见见他吧?”
喜庆团子忽然嘴巴一咧,脸上有些无措:“我……也不知道容尧哥哥去了何处。”
容尧消失了。
谭昭回到城中,就去打听了容尧妻子小福所在的村子,这并不难打听,等到天光大亮,他已经来到了这座并不算大的山村。
“我没有感觉到妖气。”
“老夫也没有。”
容尧的妖气,虽然清冽,但仍然是能让人感觉得到的,谭昭抱着鱼缸进村,迎面的村民看他显然都带着堤防,一个面生的年轻人,大早上抱着条鱼进村,这实在是太古怪了。
再说这年轻人面容俊秀,就像……就像那只妖物一样!
有擅长丰富联想的村民已经慌了,退开数十步,就疯一般地去找人。不出半柱香的功夫,谭昭已经被村民围拢在了村子中央的广场上。
“妖物,还不速速显形!”
说罢,好几盆黑狗血就从四面八卦泼了过来!
卧槽,这村子有毒吧,谭昭好歹也是个武林高手,一个足尖轻点,片血不沾身。
“快!他怕黑狗血,快点再来!”
这副架势,就算是圣人也能气出点儿毛病来,你们哪只眼睛看出他是妖怪来着?该看眼科了。
小青当着凡人的面不敢说话,却也气得够呛,他有心想用法力教训教训这些凡人,却听得夏天无的声音:“老夫这衣服,乃是上好的蜀中云锦,一尺便要十两银子,若是弄脏了,可是要赔钱的。”
“妖物,还敢狂言!”
“小六子,快去请道长!”
道长?谭昭眼中玩味一闪而过,他也无意与这些村民纠缠,给自己贴了张轻身符,追着那小六子而去。
这些村名见此,愈发坚定自己的判断。
有些人害怕,有些人举着黑狗血追了上去,那场面,看着也是挺欢腾的。
村子并不大,这小六子见这妖物竟然追着他,吓得慌不择路,他瞧见前面的门堂,便一下扑了上去,将门拍得山响:“道长!救命!”
声音之凄厉,惊得旁边树上的鸟儿都飞走了。
此时,谭昭已经落在了门前,他发现村里的树木都被砍倒了,有些剩了些树桩,有些甚至连根拔起,只剩下大大的泥坑。
门“吱嘎”一声开了,这间宅子看着已是村子里最好的屋舍了,谭昭定睛瞧出,只见一身穿黄色道袍的道人走了出来,他腰间配着桃木剑,手中一柄拂尘,下巴留着两撮山羊胡,见小六子慌慌张张的模样,捋了捋胡须,沉稳道:“何事如此惊慌?”
“道长,救命!又有妖物来了!”
这道长眉头一皱,便道:“那妖物现在何处,速速带贫道去捉了它!”
小六子刚要开口,一个清朗的男声截住了话头:“这便不用劳烦了,老夫这便自个儿来了,也好叫这位道长瞧瞧,老夫是人还是妖!”
黄袍道人只觉一股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他顿时两股战战,手中的拂尘几乎都要拿不住,片刻后,他才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恭恭敬敬地迎了出来:“前辈,还请前辈海涵。”
小六子:哈?!
黄袍道人心想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么强大的灵力,显然不是妖怪,再说你看看他都把妖物打得显了原型捧在手里把玩,一看就是狠角色啊!这怎么可能会是妖呢!
“前辈切莫怪罪,他们山村小名,不懂前辈能耐。”
这黄袍道人话音刚落,捧着黑狗血的村民刚刚赶到,见到道长,心里底气愈发足,立刻就喊将起来:“道长快让开!”
黄袍道人是懵逼的,他愣在了原地,然后……被泼了半身的黑狗血。
至于谭昭,谭昭早就跑开了:)。
这场景,就有那么点儿可乐了,黄袍道人忍着黑狗血跟村民解释这位是高人不是妖物,这才去换了身道袍。
谭昭听这黄袍道人吹了一盏茶的彩虹屁,心里终于是舒坦了,这才开口询问容尧的事情。当然了,说话的语言是种艺术,他当然不会直接问容尧在哪里这种蠢问题,反是道:“老夫前几日见此处妖气升腾,而今缘何不见了?”
黄袍道人心中立刻沾沾自喜,脸上也难免带上了几分得意:“前辈莫怪,前日晚辈已将那妖物除了。”
“哦?”
却原来,容尧与小福回到村子后,小福的娘家人不停上门骚扰,容尧烦不胜烦,便出手小惩大诫了一番。
小福娘家人倒是安生了一段时间,直到了这黄袍道人的到来。
“贫道见那东南方妖气肆意,便料定有妖邪作祟,这一查探,如何得了!贫道立刻告知村民,如今那妖孽已经被烧死,还请前辈放心。”
谭昭一惊:“烧死?”容尧好歹也是大妖,这么菜的吗?
黄袍道人点头:“没错,那婴孩满身妖气,已被就地正法了。”
“……”谭昭假做惊讶,道,“婴孩?那岂非那婴孩的父母也是……”
“没错!只是可惜,贫道法力不济,竟让那只妖物给跑了!”
看到黄袍道人脸上的得意,谭昭忽然开口:“哦,你口中所谓的妖物,其实是老夫的朋友。”
……这就非常尴尬了。
黄袍道人脸上的得意一刹那僵硬在了脸上,他支支吾吾,只觉得天要亡他!
“前辈,你怎可与妖类为伍!”
正是此时,范梦华忽然出现,他脸上带着焦急,显然是有所收获,见到谭昭,便道:“夏大夫,找到了。”
黄袍道人已经想晕了,不知是妖,竟然还有厉鬼,吾命休矣!
谭昭心中微动:“先不急,如果老夫没有猜错,此事恐怕与容尧有关系吧。”
范梦华点了点头,就是因为如此,事情才分外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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