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什么礼, ”谢无宴难得没和人瞎撩, 伸手按了按祝泉泽背后的红痕, “显形的符咒变多了。”
祝泉泽有点紧张地“啊”了一声:“不要紧吧?”
这次,谢无宴能看懂部分符咒了, 上边有鹤鸣山秘印的标志,估计正如祝泉泽所说,这就是子桢师父当年给他画的符咒。至于鹤鸣山秘印的功能, 对外人都是保密的,谢无宴也不知道。他松开怀里的人,把祝泉泽轻轻往浴室方向一推:“洗澡去。回头去趟鹤鸣山。”
祝泉泽闷闷不乐地“嗯”了一声,却在谢无宴松手的时候心头莫名失落。
时间不早了, 洗完澡两人就在床上躺下。谢无宴拉了灯, 却听隔壁床上翻来翻去,辗转反侧。半晌, 祝泉泽嘀咕了一声:“我睡不着。”
谢无宴问:“要不要清心咒?”
“不要。”
隔壁床冷哼了一声:“那你就是不想睡。”
小心思被戳穿, 祝泉泽在昏暗的房间里无声地咧嘴笑了。他抱着被子往谢无宴方向一侧,小声说道:“我想和你聊聊。”
谢无宴忍不住笑了:“孤男寡男共处一室, 大半夜的,你想聊些什么?”
“哎, 我和你说正经的!”祝老板现在满脑子都是疑问与猜想,他憋不住了,“你知道那个空间的主人是什么东西吗?是不是有什么怪物就爱吃人脑子啊?”
谢无宴似乎并不想聊这个话题, 沉默了一会儿, 说这不是你应该操心的, 别想了。
“好吧,那换个话题。”祝泉泽挺爽快,“九灵......其实就是那只大狮子吧?”
“怎么?不都是猫科动物。”谢无宴笑了笑,“我总不能带只小狮子在路上溜达吧?”
房间某处传来了一声抗议似的“喵”。
这么说,也就是承认了。祝泉泽心里的一部分突然就安定了下来,但另外一小部分,却无端高悬。
“既然九头狮是你的宠物,你能召来等级那么高的阴差,化血狱为莲池......”祝泉泽慢吞吞地说道,“你这么厉害,来我家小药铺住下......不是单纯因为我爷爷帮过你吧?”
谢无宴笑笑,算是默认。
“那你过来......是因为什么?”祝泉泽试探性地问道,“青玄——”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大帝?”
谢无宴既不应下,也不否认,只是懒洋洋地答道:“这世界上哪来这么多为什么啊?”
却吊得祝泉泽心里直痒痒:“你不告诉我,我就把你从我家棺材里轰出去。”
“你真想知道啊?”谢无宴啧了一声,“我怕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祝老板自认心宽得很:“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那好吧。实不相瞒,你,是我在仙庭下凡出逃的小娇妻,我这不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回来追媳妇嘛。”
敢情他还有这么一个身份,祝泉泽憋着笑,忍不住爆了粗口:“放屁!”他抄起身边一个枕头,就往谢无宴脸上砸去。
“我说吧,”谢无宴短促地笑了一声,“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他一手抓住枕头,睚眦必报地把它又丢了回去。
祝泉泽:“......”
“我不信。”祝泉泽这次一口气对隔壁床发射了两个枕头,这旅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床上竟然有四个枕头,还有一个小抱枕。
“随你。”谢无宴床上也有四个枕头,一场pillow fight正式揭开序幕。
“你丫就一张嘴,零成本造谣!”
“月老红线为媒,天地乾坤为证。”谢无宴理直气壮,“怎么就零成本造谣了。”
“我呸——”
宾馆订的明明是商务双人套间,不是大床房。但两人互砸枕头你来我往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砸到了一张床上去。你拿枕头糊我脸,我用被子套你头,骂声里带着喘,喘声里又带着笑。一张床不堪重负,吱吱呀呀地发出了隔壁听到会脸红心跳的声音。
九灵在一旁蹲着,脸不红,心不跳,直接翻了一个大白眼。
这场床单上的战争最后以祝泉泽被人翻身压在床上结束,祝老板喘着骂道:“好啊,那你倒说说,我好端端地在仙庭待着,为什么要下凡出逃,来人间受罪?”
谢无宴微微眯起眼睛,一句话说得不羞不臊:“因为我老喜欢欺负你。”他的呼吸扫过祝泉泽锁骨,谢无宴突然曲起右边膝盖,往祝泉泽双腿之间一顶:“就像这样。”
祝泉泽:“......”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他话都说不出口了。
“其实......我有一件事,”谢无宴凝视着祝泉泽的双眼,含情脉脉地说道,“一直想和你说。”
祝泉泽那双大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泛着水光,他扑闪了两下睫毛,声音微微颤抖:“什么话?”
谢无宴脸一拉,眼神一冷,骂道:“滚去睡觉!”
然后谢无宴出手,飞速在祝泉泽太阳穴两侧与眉间点了三下,不由分说地将小朋友强行放倒。他帮人盖好被子,坐在祝泉泽身边,垂眸看了一会儿已经陷入梦乡的人。最后,谢无宴温柔地在人脸上摸了一把,附身吻上对方眼睫。
谢无宴下床,并没有去睡觉,而是又召来了九灵:“那个空间里,那些亡魂身上的咒印,我让你追踪气味这件事,办得怎么样了?”
九灵抬眸,答道:“它的气息很淡,但在魂墟里几乎无处不在。”就像是一种已经四处蔓延的癌症。
“是那个东西么?”
“闻着像。”
谢无宴皱起眉头:“也不知道在魂墟里还有多少这样的空间。”
与此同时,床上的人又开始翻来覆去,谢无宴回头瞥了一眼祝泉泽,人还睡着,只是眉头深锁,似乎不□□稳。
谢无宴想着,怎么清心咒下还做噩梦?
他正打算再下一边咒,却又一时好奇,烧了一个符咒溜进对方梦境。谢无宴无法干预梦境中发生的事,却可以在一旁围观。
一下子,身周的场景飞速变换。
一股药水的味道扑鼻而来,耳畔人声嘈杂,来来往往的脚步声都走得飞快——等谢无宴再次睁开双眼,已置身于一条医院长廊,身边的普通住院病房里正在吵架。谢无宴闻声走进去一瞧,只见祝泉泽穿着白大褂,怀里抱着一捧病例,正手忙脚乱地翻着。
从歇斯底里的对话声中,谢无宴听出了个大概,病人因为急性过敏住院,消炎抗敏药挂下去,病情基本稳固,只需要留院观察两晚。压根就不是什么大事,谁知第二天早晨就突然死了。
抢救无效。
祝泉泽刚从夜班医生那里接了班,也没听人重点讲这床的病人,他扫了一眼怀里的夹板,护士最近一次的生命体征记录,所有数值都稳定正常。
不过,幸好二值和主任都在,暂时没他什么事。
家属们围在床边,情绪最激动的那位大概是病人的妻子,她扑在男人身上,撕心裂肺地哭嚎你怎么忍心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昨天还说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就没了,是不是医院害了你。要是医院害了你,你告诉我......
她一边哭一边握住了男人的手,却发现男人的右手握拳,竖起食指——指的正是祝泉泽方向。
女人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就对上了祝小医生一双慌乱的眼睛。本来祝泉泽和这件事毫无关系,但那个伤心过度而几乎丧失理智的女人,因为这根手指,莫名认定他与此事有关。女人突然跳了起来,一拳就挥了过去,说是祝泉泽害死了她丈夫。
祝泉泽没有还手,一步踉跄。周围的人跑来拉架,而他只是愣愣地盯着病人床头发呆。谢无宴顺着祝泉泽的目光看去,只见病人脑袋上,不知什么时候趴了一只红毛怪物,猴脸,巨型独眼,嘴缩成了一根细细长长的针。
它抱着死者脑袋,却死死地盯着祝泉泽。
祝泉泽的潜意识里,每一个线索点突然都连成了线——爷爷死于大脑神经元退化疾病阿尔兹海默。尸检结果表明,那个用手指向他的病人死于过敏性脑积水压迫呼吸中枢。厚喜街上一家三口尸体大脑被吸空。接盘房子的棋牌室老板死于脑梗。而那个独眼怪物,就喜欢趴在受害人的头上,拿它细细长长的嘴,吸进去。
曾经,鹤鸣山的安宁咒帮祝泉泽自动滤去了记忆中的怪物。但现在,也不知是符咒逐渐失灵,还是有什么别的引导,祝泉泽突然又全部想起来了。
这些都不是噩梦。
这些全是他的记忆片段。
祝泉泽再次想起了自己为什么要在毕业后义无反顾地回家继承这个小药铺——因为在看到那个怪物的瞬间,他是那么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祝泉泽想尖叫,想高喊,他挣扎着离开梦境,挣扎着想睁开双眼,却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醒来。
谢无宴温柔地揉着他脑袋,说别怕,没事的。
那个东西,它伤不到你。
祝泉泽眯起水汪汪的眼睛,喉结动了动,半晌,他呢喃道,大帝说话要一言九鼎。
谢无宴刮了刮他鼻子:“犯了事儿,被玉帝调派冥界当差啦,要修罗道功德圆满才能回去呢。”
......
祝泉泽觉得上鹤鸣山的事不能再拖了,一回九皋镇,他第一时间就找子桢约了他的师父。破天荒第一次,谢无宴没有避讳自己的身份,说这次陪他一块儿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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