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天师带着子桢立马赶去陈家, 而谢无宴对那婴灵颇感兴趣, 难得跟着祝泉泽一起去了。邢天师这人很记仇, 从头到尾都没给谢大佬半点好脸色。
受害人陈小萌长得很可爱, 一双大眼睛桂圆似的,小嘴嘟起, 带点婴儿肥。但或许是这几天被邪祟折腾, 此时她眼底无神, 面色苍白, 带着一丝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枯槁。
“白天还算正常,一入夜就开始折腾。”阿姨心疼地抱着怀里的孩子,“诶, 就这几天,一下子轻了好几斤。”
子桢问孩子陈家家属:“小萌是多久之前出事的?”
外公外婆对视一眼, 又看向了平时负责照顾陈小萌的阿姨。
“大概是......一个星期前?”阿姨露出困惑的神情,“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起先她就只是哭闹,尖叫, 我当孩子情绪不好, 没在意。是后来症状严重了,我才觉得不对劲。”
若拿一个星期计算,那刚好就是在婴灵激活绊鬼绳之后了。难怪大家踏平坟区都没再找到婴灵行踪, 原来是早就找好了下家,在人类身体里完美地隐藏气息。
不过, 假设婴灵已经上身一个星期, 那它离彻底夺走这具肉体也不远了。事情不太好办。
谢无宴左眼眼眸里突然闪过一个浅红色的法阵。
在他眼里, 肉嘟嘟的小女孩突然变得干瘪,而她身上缠绕着一个青紫色的连体怪物。婴灵无数条肢体如脐带一般深入陈小萌身体,与之血脉相连。
婴灵从下往上缠住小孩,已经盘至腋下。一旦它绞住陈小萌脖子,小女孩就彻底没救了。
谢无宴不动神色地关闭法阵,微微皱起眉头。
只听邢天师还在那边与家属交流:“小萌身体出现异常之前,她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人?或者,有没有在外面捡过什么东西?”
这个世上没有凭白无故的鬼附身,鬼附身是需要“媒介”的,或者,某种意义上的邀请。
“奇怪的人?”阿姨仔细想了想,摇摇头,“我们小萌不和陌生人说话的。至于捡东西......以前小萌很喜欢捡地上的小石头,或者蜗牛壳什么的。但我们看到都让人丢掉,不会带回家里。”
子桢为了帮助家属更好地回忆,又问了一个问题:“那一个星期前,小萌每天大概都做些什么呢?”
一岁半的女娃娃日常生活简单得要命,基本就是吃饭睡觉玩玩具,下午再由阿姨带着出去遛弯。不过,最近陈小萌刚学会跑步,经常去村里的空地上练习。阿姨拿床单做了条绳子绑住了她的腰,陈小萌的活动范围也不远。
小孩生活起居都有成年人监管,是好事。但阿姨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任何异常的事。邢天师扫了一眼陈小萌的玩具,也没发现问题。
“咦?”子桢突然留意到了陈小萌胸前的翡翠长命锁,“这上面怎么有一道裂痕?”
“裂痕?”阿姨和外婆顿时凑了过来。
只见长命锁色泽深翠,正中偏右有一条裂纹,正好在“长生”两个字中间划开一道。
外婆皱起眉头:“这是摔了?”
据阿姨说,长命锁是从来不拿下的,应该是陈小萌在练习跑步时摔的——她经常跑着跑着就脸朝下趴了。
子桢伸出手:“让我看看这锁。”
正当子桢刚碰上陈小萌胸前的那条翡翠,长命锁就突然紧缩,勒住了小孩的喉咙,眼看着陈小萌一张小脸憋得紫红,眼睛翻白,外婆吓得一把推开了子桢。
心有余悸的二老还是将天师们请去客厅,卧室里就留下阿姨照顾陈小萌。等天师们走出房间,小女孩这才安静了下来。
邢天师发表了总结意见:“这锁有问题。那婴灵恐怕就是在小萌摔倒的时候,从那缝里钻进去的。”
外婆急了:“那能强行把锁摘下来么?”
子桢摇摇头:“您刚也见了,不让碰的。一碰就要勒死小萌。”
外婆不理解,觉得自己交了钱,天师就必须完成自己的请求。她语气顿时就冲了起来:“既然都知道那长命锁里有鬼,怎么不能将邪祟直接赶出来?你们不是天师吗?”
邢天师面露难色,说这鬼现在与小孩的三魂七魄缠在一起,难舍难分,若是强行进攻,难免会伤到孩子。才一岁半的小孩,千万不能伤了魂魄。
邢天师道:“还是得先想办法让它们两分开。”
但这又谈何容易。
婴灵好不容易附上一个肉身,如果夺魄成功,就能获得一个它心心念念的“童年”,怎么可能主动离开。眼看着刚才长命锁那架势,它就是要和原主不死不休。
几位天师在屋里大眼瞪小眼。
见大家都没什么主意,一直存在感极低的谢无宴终于开口了:“把五雷咒结煞进一个普通物件,挂小女孩脖子上。婴灵若想夺得肉身,必须爬过脖子,缠住大脑。但在那之前,它若是触碰五雷咒就会被强制弹开。”
一旦分离,再做捕捉。
邢天师却忍不住质疑:“五雷咒本身是符咒,若结进普通物件,还有五雷符的效果吗?”
谢无宴一挑眉:“哦?你没试过?”
正统蒲苍山弟子邢天师沉默了。
还真没试过。
他们都是老老实实把咒画纸符上的。
“不行,就算五雷符有用,这也太凶险了。万一婴灵爬过脖子,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邢天师转念一想,依然不同意。他还不忘趁机挖苦对方一句:“你为了等一个机会,就要放任那婴灵缠到脖子吗?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谢无宴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本来就快缠到脖子了啊。我估摸着就在今晚。”
邢天师:“......”
好了,他一点都不想知道谢无宴是怎么看到的。
子桢在一旁打起了圆场:“暂时也没别的什么法子,既然时间紧迫,要不就按谢天师说的做吧。”
邢天师这才悻悻作罢。
鬼修从来都不拘泥于形式,谢无宴随便找了根红绳,轻轻松松就在里面结入了咒语。他将红绳递给子桢:“挂小孩脖子上。”
谁知,自打子桢发现翡翠裂痕,那小姑娘一见到子桢就嚎啕大哭还咬人,死活不肯让人近身。那哭声大的,听着嗓子都快嚎出血了。
换邢天师过去,陈小萌是同一个反应。
谢无宴也一样。
唯独祝泉泽,陈小萌见他倒乖,似乎还很喜欢往他的怀里钻,也不知是婴灵当他毫无威胁,还是贪图他身上的纯阳之气。
这“亲鬼”体质,也没谁了。
最后,祝泉泽成功将那红绳挂在了陈小萌脖子上,一切准备就绪。
谢无宴一手搭在祝泉泽肩上:“晚上也没什么你能帮忙的,要不你先回去睡吧。”
祝泉泽使劲摇头,不肯走。
谢无宴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祝泉泽解释道:“要是我现在就回家了,晚上我会因为好奇婴灵的事睡不着觉的!”
谢无宴显然不为这个理由买单:“哦?”
祝泉泽急中生智,连忙改口:“要是我现在就回家了,晚上我会因为担心你而睡不着觉的!”
谢无宴:“......”
然后,谢天师竟然毫无原则地让祝泉泽留了下来。
当晚,陈小萌照常入睡,外公外婆和阿姨都被请去了自己房间。
客厅里,三位天师严阵以待。邢天师用符咒封住了所有门窗,只要婴灵出来,就肯定逃不出去。谢无宴看似闭眼打坐,实则在监控着卧室里鬼气的变化。
十二点到两点之间,是阴气最浓,也是鬼最为活跃的时刻。
客厅挂钟上,时针分针同时指向了数字十二。与此同时,屋内陈小萌脖子上的红绳,突然“啪”的断了。
谢无宴猛然睁开眼睛,邢天师打开房门,只见一个青紫色的多脸婴儿尖叫着冲了出来。
邢天师立功心切,举起一张五雷符就对着婴灵拍了下去。谁知天雷劈落,婴灵身上只消失了一张脸,其余剩下的脸依然嚣张。
原来,这具婴灵身上凝聚着无数小亡魂,也不知那降头师用了什么法子,他们竟然还都彼此独立——一张普通雷符,只能带走一个。
那婴灵丝毫不惧雷符,在客厅里横冲直撞,似乎是在寻找出口。子桢与邢天师联手,眼看着还制不住它。
子桢连忙扭头求救:“谢天师!”
而谢无宴就好像没听到一样,并不上前帮忙,反而折身走进了卧室。
床上,陈小萌一只手含在嘴里,睡得正香。
谢无宴食指拇指于唇前环扣,吹了一声厉哨。那个小孩子突然睁开双眼,对着谢无宴咧开了一个无比诡异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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