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宴有力的手一勾他腰,祝泉泽恋恋不舍地一步一回头。擂台上, 镁光灯下, 参与比试的两位主角都已经亮相,台下的大家在忙着下注, 吼声一片。
虽说好奇心搔得祝泉泽心里痒痒, 但他还是慢吞吞地沿着楼梯上楼,跟谢无宴离开了。楼上的酒吧里, 一群年轻男女还在劲跳嗨歌, 人与人之间说句话都得用吼的。
楼上楼下,人间六界,业海洪波, 皆是群魔乱舞。
一出门,清爽的夜风终于吹散酒气,祝泉泽顿觉神魂一振, 但耳膜还在嗡嗡作响。他环顾四周, 在确认没人之后,小声问谢无宴:“这合法吗?”
“这是指什么?”
好奇祝宝宝满脑子都还是那个擂台:“那个......斗鬼。”
“怎么说呢, 灰色地带吧。”谢天师耸耸肩, “如果鬼是情愿的, 那合法。若是用极端的方式驭的鬼......被抓会严惩。但谁知道呢, 又不会真的有人去查。”
谢天师说的“法”, 是天师协会与冥界之间定的条律。
谢无宴继续说道:“以后这个地方, 不准你一个人来。如果真的要去黑市里卖些什么, 我再给你重新画个纸符人就是了。”
祝泉泽虽然不喜欢被人管着, 也心知对方是为了自己好,于是乖巧点头。
深夜,两人一起打车回了九皋。回到祝回春堂的时候都已经凌晨两点了。
但祝老板并不急着睡觉,心急火燎地从《祝回春堂箓》里找出了大补阳元丹的配方。材料倒是都有,但这个丹药的制作方法比较复杂,祝泉泽之前没有实际操作过。他又把爷爷之前的基本丹炉工具书拿了出来,反复消化理解。
夜深人静,一灯如豆,祝老板大有和这个药方死磕一个通宵的架势。
谢无宴看不下去了,又从棺材里探出一个头:“你去睡吧,干嘛这么拼。”
“你不懂科学工作者的执着。”祝泉泽头也不抬,“想把丹炉开上再睡觉。”
其实也不是什么科学工作者的执着,主要还是穷字当头,而贫穷使人勤奋。
祝老板就靠在那张老藤椅上看书,静静垂眸,眉眼间线条放松又专注。暖黄色的灯光打在他脸上,整个人愈发温和。
谢无宴看着看着,莫名心猿意马了起来,索性从棺材里起身,走了过去,往藤椅后边一趴。藤椅吃重,连带着祝泉泽往后倒了下去。祝老板仰起头,扬起自己雪白的下巴尖,倒着看向谢无宴:“你干嘛?”
台灯的光线里,谢无宴细长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了一层阴影,他俯身隔空嗅了嗅,眼角微微弯起:“馋了。”
哦,又是阳气那点事儿。
但自从祝泉泽知道自己的阳气那么值钱之后,这味儿就变了。他心想着,下次可得多讹谢无宴一点,不能白白便宜了他。
祝泉泽眼睛向上一翻:“你先等我看完。”
但是,等祝泉泽终于看完书,把药材处理好之后,谢无宴又改了主意。
“唔......”他舔舔嘴,“算了,太晚了。熬夜已是伤阴,不宜再损阳。”
祝泉泽看着他那一脸明明嘴馋但为了自己又强行忍着的模样,就觉得很是受用。
祝老板打开丹炉,总算是回房睡觉了。但他还没睡够三小时——第二天一早,昨天那想买阳气的家伙就主动登门拜访。谢无宴对此颇为不满,但祝泉泽立马精神十足地从楼上冲了下来。
大夏天的,来人竟然还披了一件黑色的风衣,似乎是极畏寒。
祝泉泽有点兴奋地搓了搓手:“昨晚竟然忘了问,您贵姓?”
那个人从身体到声音似乎都是冷的:“免贵,姓朱。”
“朱老板好,朱老板好。”祝泉泽递上通宵制出的药丸,“这就是大补阳元丹,一日三次,连服七天。”
还没等对方开口,谢无宴却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能看看你的手吗?”
朱老板明显一愣,有些警惕地瞥了谢无宴一眼,但最后还是伸出了右手。那是一只瘦骨嶙峋的手,皮肤毫无血色,指甲修得干干净净,只是指甲根部颜色青紫,甚至有些发黑。他苍白的手指略为修长,一只手上竟然就带了四枚戒指,两金一银一玉,贵气非凡。
谢祝两人的关注点截然不同。
祝泉泽满脑子都是——哇!看这戒指,简直就是壕无人性!土豪客户,VIP星级,无论如何,他都得使劲把人给留住。
而谢无宴盯着那手看了一会儿,漠然道:“魂附不住体,已经这样了,不如把你手上那明器给摘了。”
所谓明器,也就是从墓里偷出来的陪葬品,先不说有没有邪祟附体,阴气重得要命。
朱老板闻言,原本就僵硬的脸就更不自在了。他将手又揣回兜里:“都是高仿。”
谢无宴懒得与人争辩,又问:“那你还打算在人间待多久?”那语气颇不客气,仿佛是在审讯犯人。
祝泉泽在心底嘀咕——老哥你就不能对金主爸爸稍微客气一点吗?!
但朱老板似乎也不以为忤,神色有些黯然:“我要让害死我的凶手偿命,在那之后,我也便不多留了。”
谢无宴一挑眉:“那你是怎么死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回祝老板彻底听不下去了,正打算转移话题,谁知朱老板自顾自地就说了起来。
“我出生于一个天师世家,却屡次未能通过授箓考试。家里看不起我,我便负气一走了之。在外面,我自学了一些......旁门左道的伎俩。”朱老板顿了顿,“但没有正式的天师证,谋生艰难,所以偶尔我也会去业海打擂台赚钱。但不瞒你说,那就是一个黑台。”
“哦?怎么说?”
朱老板面无表情,就好像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主办方会刻意‘捧人’,也就是选择那些并没什么实力的新人,故意让他们连赢几场,打造一批黑马。但实际上,赢的那几场都是故意放水。等观众里押那新人胜的人多了,主办方又会让他输得粉身碎骨,不仅营造了完美的节目效果,自己也赚得盆满钵满。”
“虽说之前我在台上赚了不少钱,但在被捧到最高点的时候,被他们害死了。”
谢无宴一脸见怪不怪,祝泉泽却几乎听傻了。
朱老板的故事说完了,他似乎也没指望得到什么回复,直接回归正题,收下大补阳元丹:“请问我应该付多少钱?”
祝泉泽假装很大方地摆摆手:“您先用着,如果效果好,随便给我点钱就行。”实则是心虚,万一这药没用呢?
但朱老板很仗义,直说不必,当下就给祝泉泽开了一张一万块的支票。
祝泉泽表面波澜不惊地收下了那张大额支票,其实内心早已泪流满面——有生之年,他的客户没有支付功德,没有支付五颜六色的石头和羽毛,而是香喷喷的软妹币。
这该死的铜臭味,竟然是如此美妙!
祝老板点头哈腰地送走了朱老板,回来却发现谢无宴依然盯着门口,似乎若有所思。祝泉泽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人都走了,看什么呢?”
谢无宴这才缓过神来,目光又落在了祝泉泽身上,微蹙的眉头舒缓开来,谢天师莞尔一笑:“不看了。就看你。”
祝泉泽:“......”
祝泉泽低声猜道:“你......觉得那个朱老板有问题?”毕竟,他自己鲜有与鬼直接打交道的经验,还是需要高人把关。
谢无宴下巴刚点下去,又摇了摇头:“问题倒说不上来。”
顿了顿,他补充道:“但我不喜欢他看着你的眼神。”
就好像饿死鬼见到白米饭九灵见到鸡,看着什么美味珍馐似的。
祝泉泽噗嗤笑了,敢情这是吃醋了啊?
不过眼下祝老板心情很好——因为这笔钱直接解决了小药铺暂时的财政问题。祝泉泽索性大大方方地将自己T恤衣领往下一拉,往谢无宴怀里一坐:“来,赏你一口。”
谢无宴对他的主动颇感意外,挑了挑眉,欣然接受。
他双手从后环着人腰,拿脸颊在祝泉泽右边肩上蹭了蹭,然后,他又换去了左边:“上次也是右边。”
祝泉泽没那么多讲究,“啧”了一声:“赶紧的。”
颇有几分早死早超生的意思。
谢无宴先是拿指尖找了找他的劲动脉,然后将冰凉而柔软的嘴唇贴了上去。他感受到怀里的人一阵轻微的战栗——谢无宴对这个反应十分满意。
舌头来回舔弄,牙齿轻轻磕在皮肤上,祝泉泽瑟缩了一下——有点痒。起初,他总是觉得吸阳气像是被抽血,但事实上,它更像是......
一个情到深处的吻。
这边谢无宴在人脖颈上辗转反侧,还没尽兴,那边祝泉泽的电话却响了。
谢无宴一手制住怀里的人,大概是因为被搅了兴致,眼里满是不悦:“不准接。”
祝泉泽扭头,见人已经把脸抬了起来:“咦?你吸好了没有?”
谢无宴:“......”
吸倒是吸好了。
“那我还是接啦,万一是生意呢!”说着祝泉泽还是掏出手机。
不是生意,是子桢。
刚接通,对面就是一嗓子哭嚎:“泉泽,泉泽,你没事吧!!!”
祝泉泽一脸懵逼:“啊?”
“我的老天,还好你没事!”子桢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说话都语无伦次的,“我刚听说昨天业海出事了,想着你似乎就是昨晚去的,艾玛,可吓死我了!”
“哦?什么事啊?”祝泉泽心想,自己走的时候都还好好的。
“那儿不是有个擂台嘛!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说昨晚一方有鬼失控,反噬施术者,还打伤了观众......”
祝泉泽一愣——又是那个擂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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