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钝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后,他不再哭了,眼泪都被憋了回去,一双黑眼圆溜溜,显得有些呆滞。
刚刚学会化形没多久,他对于这种非本体状态掌握得不算熟练,情绪上剧烈的波动使得他一时间竟然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维持不了人形,直接恢复了竹鼠的模样。
他柔软的小肚皮贴着男人稍显硬质的衣服布料,能够透过衣物的阻隔感受到男人比他偏高许多的体温。
现在他清楚地知道对方不是什么上仙,而只是一个人类,只不过与自己相隔了数千年的时间。
明明是一个人类,为什么见到身为妖精的他却接受的如此迅速?
把悲痛的情绪暂且甩开,白暑陷入了深深的思索,悄悄仰起头,只能看到男人线条清晰完美的下颌,瞧不见对方脸上的表情。
他记得还在地球的时候,所有的妖精都过着小心翼翼的日子,不敢在任何人类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生怕招致灾祸,甚至连累其他伙伴。
人类似乎大多都对妖精存有深刻的偏见,既恐惧,又惊奇,还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恶意。
但是面前这个自称联邦王的男人显然是个完全不一样的存在,尽管总是对他凶了一些,但至少愿意毫无芥蒂地拥抱他。
白暑迟疑着将自己缩成了一团,试探着放松戒备,挑了个舒服一些的姿势窝在男人的臂弯之中。
他的心情依然不佳,整只鼠都感觉非常难受,很难控制着自己不去思念阿笛,思念他们的小家,还有已经逝去的地球。
倘若他提前就知道化形渡劫会招致如此厄难,他宁愿一辈子都不会变成人形,永远做一只快乐的小竹鼠。
只是这世间并没有什么“早知道”,也没有后悔药。
白暑的脑袋晕乎乎,乱糟糟,一点一点地回忆自己穿越时的细节,直到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猛地打了一个挺,翻身仰头去看抱着自己的爱德温。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现差错,这个千年后的新人类能够引来雷电?
倘若不是刚一见面就见证了对方的本事,他也不会想当然地以为对方是个上仙。
望着低头看向自己的男人,与对方四目相对,白暑感到心中又慌又复杂。
地球上的普通人类是没有这种呼风唤雨召唤雷电的本事的。既然爱德温能够在那么多人面前展现能力,那就说明如今的人类已经可以做到这些,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应当不在少数,至少不会被看做异类。
难道地球覆灭,存活下来的人类都是当初那一批修仙者的后代?
修仙者比起普通人类的确要强大得多,在末世降临之时活下去的几率也要大上不少,于情于理都说得通。
只是这样一来,白暑更加确信哥哥阿笛还有自己的那些妖精朋友多半是遇难了。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四只爪爪,一想起那些道貌岸然的修仙者对他们妖精的种种迫害行径,心头就充满了愤怒与难过。
如果地球遭遇劫难,人类仅有修仙者存活,那么那些修仙者一定不会放过他们妖精一族。
他们妖精数量稀少,哪怕其中有不少都是强者,也终归势单力薄,一旦被修仙者集中针对,绝无逃脱的可能。
若是这个假设成立,那么这些以爱德温为首的联邦人恐怕本身就流着与他有仇的血液。
好不容易感觉到怀中的小家伙安静了下来,爱德温刚刚稍微松了一口气,臂弯中温温软软的小家伙却又是猛地一个挺身,让他不得不低头去确认一下对方又出了什么状况。
乍一低头,他就对上了对方又黑又圆的两只眼睛,似乎隐约从中看出了一些复杂与愤怒,正在凶巴巴地盯着他。
只是这样一个圆滚滚毛茸茸的小家伙,哪怕正气势汹汹地盯着他,看上去也可爱无比,顺滑的软毛使其半点也体现不出凶恶的感觉,反而像是在勾引着爱德温伸手上去,好好地摸一摸揉一揉对方。
爱德温也确实鬼使神差地这样做了。
他把已经被自己捂热了一些的翠色手环缓缓放在了白暑翻出来的小肚皮上安置妥当,而后试探着用食指搭上了对方的头顶,顺着毛生长的方向轻轻地捋顺,小心翼翼地揉着那里的毛毛。
柔软顺滑的触感使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心旷神怡的感觉,一时间根本无法收手,甚至又加了一根手指,交替着按摩白暑毛茸茸的头顶。
原本正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白暑只感觉到头顶一热,紧接着就是一阵极尽温柔的抚摸,完全不给他反应过来的机会,就让他反射性地眯起了眼睛,绷紧的身体瞬间放松了下来。
被揉毛实在是太舒服了。
一瞬间他甚至抛下了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复杂思绪,只剩下这唯一一个想法。
他能感觉到男人的动作非常谨慎而小心,似乎生怕将他弄痛,每一下都很克制力道。就连阿笛给他摸毛都不会这样轻柔。
身体上的满足感使得白暑短暂地抛下了内心的种种愁绪,整只鼠软绵绵地安静了下来,头脑也冷静了许多。
爱德温是不是修仙者的后代还是个不确定的事情,他不能仅凭猜测就恩将仇报地敌视对方。
私人飞行器是绝对安全私密的地方,使得这一切都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
倘若被外人看见这一幕,恐怕会以为自己神志不清,出现了幻觉——
一向以冷硬严肃形象示人的联邦王,怎么可能会抱着一个白色的毛茸茸,小心翼翼地抚摸个不停?
哪怕是联邦里的幼年女孩子,大多都不会流露出如此痴态。
飞行器平稳而高速地行驶,载着一人一鼠回到爱德温的正式住处。
直到把怀中情绪终于安定下来的小家伙揉毛揉到闭上眼睛,似乎已经浅浅地睡了过去,爱德温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看见白暑砸了砸粉色的小嘴,整颗心都软得一塌糊涂。
他维持自己抱着对方的手臂一动不动,另一只手单手捡起地上散落的属于自己的衣物,叠成了规规矩矩的模样,放入了空间纽中。
一想到这曾经被自己穿过的衣服方才松松垮垮地挂在少年的身体上,爱德温就呼吸粗重了几分。明明看上去极不合身,却偏偏又让他的心萌生出陌生的躁动。
飞行器降落在爱德温的私人宅邸,稳稳地停住,门自动打开。
联邦王的一举一动都微微屏住呼吸,无声而温柔,用自己的一条手臂给白暑做安全的睡床,另一只手虚虚地护在对方身上。
他不希望这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小家伙被惊醒,害怕对方苏醒过来,又会开始哆嗦着抽泣。
过去从来没有一瞬间让他如此痛恨自己的不善言辞,面对着泪眼汪汪的小家伙,竟然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
被爱德温抱在怀里的白暑看起来状态十分安宁放松,仿佛已经彻底睡了过去。
然而他的意识却早已清醒。
在确认了爱德温不会发现后,他的神识悄然钻入了玉镯法器的空间内,来到了自己的墓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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