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惜和姜芜是当年a大法学院的老同学,是姜芜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两个人同窗四年,只可惜毕业后,一个通过司法考试,拿到律师资格,进入了京元市顶尖的律师事务所,另一个则安安心心待在学院里,从本科生,到研究生,继而留校,一辈子都想在这个貌似与世无争的伊甸园做个普普通通的老师。
两个人不定期聚餐的习惯从毕业一直保持到了现在。
原本寻常的碰面,今天却显得有些不一样。
姜芜准时出现在张惜订好的餐厅,只不过一进门就阴沉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张惜还没打好腹稿开口,姜芜那边倒是先说话了。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姜芜表情严肃,一本正经。
“嗯,你说。“张惜也深吸一口气,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我……结婚了。“
what???
张惜一脸懵b,这什么节奏?
两个人上次见面是两个月前,姜芜忙啊,一直在忙,为陆媛的事情跑前跑后,就那次碰面还跟自己抱怨是个单身狗的人,怎么对象都没有一个,今天就突然宣布已婚了。
“和……和谁啊?“张惜如今是法学院的老师,平日里口条那叫一个利索,今天说话都有些磕巴。
她端起刚刚送上的柠檬水,准备喝一口,先压压惊。
“她叫沈慕。”
“噗。”
张惜一口柠檬水喷出来。
她就不该喝!
擦干了嘴巴和身上,平复了咳嗽,张惜这才确认道,“哪个沈慕,天悦娱乐那个?”
姜芜沉思片刻,据她所知,天悦娱乐就只有一个沈慕,她终于对着张惜点点头,“大概就是那个沈慕了。”
张惜还不信邪,翻出手机随便找了一张之前沈慕参加发布会的照片。
“这个,就这个人,现在是你的妻子?”张惜道。
姜芜看了看照片,什么时候照的她是不知道,但照片上那件衣服她认得,难得沈慕有这么件米黄色挺素气的衣服,放在一堆红红绿绿里实在是让人记忆深刻。
只不过颜色虽然素净,但领口恨不得开到腰上,姜芜就见照片里沈慕深棕色卷发披散在肩头,遮掩着若隐若现的胸脯,微微侧身,挑唇微笑,独领风骚。
张惜看姜芜直勾勾欣赏照片的模样,只能是轻轻叹口气。
姜芜以为对方还在当她开玩笑,直接伸手将脖子上的项链拽了下。
一个指环从姜芜的衣服里跳了出来,一圈碎钻借着日光,折射耀眼。
姜芜指了指戒指对张惜道,“婚戒,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
张惜仔细打量了那戒指一会儿,突然对姜芜道,“这戒指上有你们两个的名字缩写。“
嗯???
姜芜都戴了两个月了,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回事。
张惜鄙视道,“你都不知道?“
姜芜把指环取下来,仔细打量了半天,“哪有啊,你这一定是潜意识作怪。“
张惜招招手,让人和自己对换了个位置,她找好刚刚姜芜拿戒指的角度,让她按照自己之前坐姿坐好。
“看到了吗?“
京元市初冬的暖阳倾斜而过,明晃晃的,姜芜望过去,确实看到了两个浅浅的拼音缩写,□□&jw。
沈慕从来……
从来都没有对她说起过。
那个人大大方方将戒指带在手上。
而自己小心翼翼掖在衣服里……
姜芜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张惜……那个,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叫上沈慕和你一起吃饭,你会愿意吗,会不会觉得尴尬?“
……
张惜像看傻瓜一样看着她。
“不,我不会,我相信她也不会,我看是你自己比较尴尬才对。“张惜直指要害,顺带还不忘吐槽好友,“我想我们两个相处起来说不定会比咱们两个还要愉快,我们可以聊聊八卦,谈谈时尚,不知道多合得来,不像你,就只会跟我谈你的那些委托,那些官司,不想听还不行,不过现在好了,你可以将那些吐槽给我的话,打包带回家给另一个人了。“
虽然被嫌弃了,但张惜的态度和说辞让姜芜她长出一口气。
她的朋友对她突入起来的婚姻和伴侣,报以极大的友善,这让姜芜觉得很轻松,很愉悦,还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情绪在她心头满溢。
她不知道这种感受是不是应该叫做幸福。
“说实话,她还真是符合你当年说过的理想型。”话锋一转,张惜突然道。
“我,理想型?”姜芜发怔。
“可不,当年念书的时候,你过司法考试的那天,咱们不是在宿舍喝多了嘛,你端着啤酒瓶,说你将来的另一半什么都可以没有,但必须要……”
张惜学坏了,都学会吊人胃口了。
姜芜怎么想都想不起自己那天到底说了什么。
不懂就问,人间美德。
“必须要什么?”
“欲啊。”
欲望的欲,□□的欲。
姜芜平日里一本正经,但实际上也是食色性也一俗人。
这还真像是她自己会说的话。
姜芜捂脸,觉得丢人。
“看样子我以后要戒酒了,我怎么酒壮怂人胆,做了这么多蠢事。“
张惜一听,好奇道,“你和沈慕不会也是酒后~“
好友的食指在自己面前画着圈圈,没有把乱性两个字说出来,算是看在这么多年朋友的份上,最后留给她的颜面了。
姜芜对着朋友从不撒谎,是什么就是什么,她厚着脸皮点点头。
“还真是啊?“张惜深吸一口气,开够了玩笑,她突然严肃起来,“说真的,你和沈慕认识,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会是因为陆媛吧。“
姜芜沉默了。
若是没有陆媛,她根本不会在一年前的发布会上第一次见到沈慕,若不是接下了陆媛的委托,她也不会在短短几个月里和沈慕数次碰面,针锋相对,也就更不会发生酒后头脑一热,直接选择和沈慕结婚的事情了。
半晌后,姜芜才缓缓开口。
“陆媛……她已经走了吧。“
张惜叹口气,“是啊,就前两天吧,国内她还怎么待下去。“
姜芜没吭声,对于陆媛她始终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她做的事情都是真的,出轨也好,对自己的隐瞒也好,甚至包括将她们之间当作一笔□□裸的金钱交易也好,这些都是真的。
可那天陆媛的伤心也是真的。
张惜摇晃着手中装着柠檬水的玻璃杯。
“你应该知道,曾经的陆媛进出机场也是前呼后拥的,鲜花、掌声,粉丝的追逐与呐喊无数,可那天她走的时候,就只有我一个人去送她,那些花团锦簇的场面都散了,认出她的人全都是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张惜说完,抬头去看姜芜,“她还问起了你。“
姜芜叹口气,“她怎么说?“
张惜没有将原话转述给姜芜知道,她随着自己的回忆略作沉思,最后恍然道,“现在想想,我觉得陆媛大概是知道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姜芜不明白。
张惜指了指姜芜脖颈间挂着指环的项链。
这不对。
姜芜成为陆媛委托律师准备和天悦对簿公堂的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将来有一天会和沈慕睡上同一张床。
连姜芜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的未来才会发生的事,陆媛怎么可能未卜先知呢。
张惜听了姜芜的想法,耸耸肩,“说不定是对你早有兴趣呢,没准那次发布会沈慕就对你一见钟情。”
姜芜不想做这种无端的猜测,不过她想张惜真的还不如不告诉她这些,这样她和陆媛之间起码还维持一份老友的体面,现在好了,原来陆媛之前找上她的背后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
张惜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所以我就说,我是打算一辈子都躲在学校的,为的就是不想去体会这样的人情冷暖,该多失望啊。“
失望吗?
有时候是挺失望的。
“但也不都是坏事。“姜芜也不知道是安慰张惜,还是安慰她自己。
“不说了,吃饭吃饭。“张惜率先拿起了筷子开始填饱自己的肚子。
餐厅的位置距离a大不远。
两个人吃过了午餐,时间也还早,便肩并肩朝着校园走去。
a大是举国闻名的重点大学,其中更有京元市地标性建筑,隆中塔。
早在那些战火纷飞的年月,a大一代又一代的学子前赴后继,为祖国的独立和强盛,不息奋斗,而这座塔和上面那口大钟,就是为了纪念那些年在战争中牺牲的学生,哪怕是到了现代社会,每每国难日,这座钟依旧会敲响,声音能够传到很远的地方,震撼着所有人的心灵。
姜芜喜欢这里,上学念书的时候就喜欢。
她觉得这个地方非常有使命感,而她的授业恩师梁教授也说,学法,从事法律相关职业的人需要这种使命感。
午后的阳光有几分耀眼。
“上去看看?”张惜提议道。
“好啊。”姜芜笑笑。
两个人爬上隆中塔,很快就听到了校园里传来的上课铃声。
“这都多久了,怎么还是陈年调调,太不与时俱进了。”姜芜站在栏杆前远眺。
“不忘初心呗。”张惜同样调侃。
刚刚还有些空旷的校园,瞬间被形形色色学生们充满。
隆中塔靠近法学院,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二人眼中。
别人都三三两两结伴,只一个穿着朴素的姑娘,带着厚重的眼镜框,抱着书本,独自一人,走起路来行色匆匆。
姜芜的目光自从那人出现就没有挪开过。
张惜看着她这幅样子,无奈摇头,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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