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针锋相对

    “怎的是你?!”男人颤着唇道。

    “那贱蹄子在这里!!快抓住这贱蹄子!”忽听外面一个粗鲁放肆的声音大吼。

    就在那一刻,韵红的脸竟径直从马车边消失, 她被扯了脚, 直直拖了下去。

    她是脸贴着地被拖过去的, 那一瞬间, 韵红下意识用双手护着自己的肚子。

    可就这么一拖, 衣衫给卷了上去,那大大的肚子再也藏不住了, 暴露在了世人面前。

    “啊!!”韵红惊叫起来, 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被这些人发现了……

    两行清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好啊, 贱蹄子就是贱蹄子,竟怀了不知是哪个畜生的孽种——”有打手敏锐地注意到了韵红的肚子, 尖酸刻薄地叫嚷起来。

    哪知他话还没落音,轿辇里的人掀了帘子,一脚正中踹上了打手的心窝子。

    男人高高的, 骨架子很大, 撑得起满身华服,人却瘦得厉害。

    他一把揽过地上的韵红, 竟把她抱了起来,“这些人,通通押解至京口县府, 给我好好地审!”

    男人肃然吩咐。

    街道上的人又是怕看, 怕冲撞了贵人, 又是好奇,忍不住置了一眼过去。

    男人像是怕韵红害羞,一把捂了她的眼睛,抱了进了轿辇,放在了自己大腿上,“没事了,没事了……”

    他轻声细语安慰她。

    韵红喘着气,还处于难以置信之中,美艳苍白的脸庞沾满了泪水,“陈……陈……大哥……”

    好久好久了,久到她快要忘了他的名字。

    她以为自己和他只是露水情缘,今生今世再也不会见面了。

    有时候她想,她好想他从天而降来救她啊,他是她见过最英武的儿郎,只有他才让她感受到了做那事的快乐。

    可转念一想,人家又凭什么来救她呢。

    他不过是她的恩客而已……她也……不过是最低贱卑微的窑姐……而已……

    “别怕……别怕……没人再伤害你了……”陈拂过她的头顶。

    “我……我昏迷了整整三个月,一醒来便想着来找你,可那老鸨说你早已归了江南,去找自家父母去了……”汉子结结巴巴地说着,“我……我便又遣了人南下去问……”

    “可那老鸨语焉不详,江南又那样大……总是找不着你……”

    “我就想啊……一个月找不到,就找两个月……两个月找不到……还有一年两年可以找……”

    韵红眨了眨眼睛,悄然地落了泪。

    她这辈子,从未有人这样记挂过她。

    “你……你怀孕啦?”陈有些不好意思地瞥了一眼她的肚子。

    这肚子已经很大了,活像五六个月一般。

    他俩的那晚到如今还不到四个月,这孩子……就……就应该不是他的吧……陈一阵黯然。

    韵红看遍世事,瞧见陈那眼神,哪里不知他是误会了,赶紧解释道,“才……才四个月不到……”

    陈抬起头,惊愕地瞧着她。

    韵红的耳根羞红了,指了指肚皮,“怕是不止一个……”

    陈连忙抱着她,啃了一下她水润的嘴唇,“我的?”

    韵红羞涩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红红……红红……”陈高兴疯了,数不尽的吻落在了韵红发间、脸上、颈边……

    “老……老大……”

    “老……老大……”

    “老……老大啊啊啊啊!!!”在两人忘我的时候,一个士兵撩开了帘子,喊了几声,见两人不理他,遂大声喊了起来。

    陈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士兵被瞪了个机灵,“老大……我们抓到个女郎,该怎么处置?”

    韵红连忙挑开帘子,发现唐梦像只小猫咪一般,被抓住领子提了起来。

    四只在空中乱抓,见了韵红,连忙道,“韵红姐姐,救救我,救救我!”

    那样子可爱极了。

    “噗嗤。”韵红直接笑出了声。

    阳光正好,照在她脸上,照在根根发丝上,沾着的点点汗珠被照耀得晶莹剔透。

    她知道,从此以后,她再也不用颠沛流离了。

    ……

    ……

    韵红第一时间就让陈带她回到了窑子,她的两个宝贝孩子还在窑子里受苦。

    这段时间,老鸨哄骗两个孩子,说是做了多少工,就能把娘亲给救回来。

    大宝只有七岁,小宝只得五岁,两个孩子给后院刷盘子洗衣服,小小年纪做得手都烂了。

    可两个孩子从不言苦,偷偷藏了馒头,往柴房的缝隙里塞,只盼阿娘能吃顿好的。

    韵红回来救他俩的时候,两个孩子还在厨房里搭着生火,听到韵红的唤声,连脸都没来得及擦,蹭地就跑了出来。

    如同两只小花猫一般,一边一个,紧紧地抱住韵红的大腿。

    后来老鸨并着一众大手被押解到了官府,连沈世子也知晓了这件事,下令狠狠地查,这坏心肝子的老鸨到底害过多少失足妇女。

    县令审老鸨之时,陈就端坐在左侧陪审,而韵红与唐梦,隔着屏风,瞧得解气之际。

    当晚韵红宿在了陈所在的府衙,两人久别胜新婚,不会儿便关了房门。

    韵红乃青楼女子,怀孕三月之后的这段时间,胎也稳了,她也自己也有些经验和门道,遂房内之事小心一点,也是不怎么忌的。

    这一晚唐梦基本上没睡着,一是兴奋老鸨被定了重罪,二是开心窑姐们被陈安置,均是分了钱从了良,三是韵红的叫声实在是太太太太大了。

    可以说是响彻府衙。

    从那一晚后,陈手下的兵蛋子都知道了,陈有个厉害的夫人。

    ……

    ……

    “唐女郎,唐女郎,主人要我过来告诉您,大人物到了。”一个仆妇过了来,连忙对为韵红梳好了头的唐梦说道。

    唐梦手一抖,莫不是恩公来了。

    在韵红微笑的注视下,唐梦提起裙裾,跑出了门。

    一进喜堂,她便见了那日思夜想的恩公,恩公换了一身锦袍,阳光下隐隐泛着暗纹。

    恩公的眉眼更加深刻精致了,身材更加挺拔,也更加高了。

    她看着他,一直一直看着他,傻傻地笑了起来……

    ……

    可是,很快她就不笑了。

    因为她看见,他身旁紧紧攥着另外一个女郎。

    那女郎身材高挑,着月牙白上衣,墨色下裙,走路之间,披帛随风摆动,即便戴了帷幕看不清长相,可那秀雅绝俗的身姿,让人望之忘俗。

    这位女郎,唐梦见过。

    是恩公在京口之时,冒着刀尖火海的危险,生死相随、以命相护的妻子。

    唐梦垂下了脑袋,她知晓自己是比不过的,这么重的情谊,她怎么比得过?

    可她也……她也会慢慢学着,对他好,为他牺牲的……

    她的爱不比人低一等,她会……好好努力的……

    ……

    ……

    明月辉被司马沅拉着进去,一路走来,几乎跪了一地。

    司马沅忙让人起来,说是自己也是微服私访,希望今日君臣一心,大家不必拘束。

    来此婚礼的大多是武将,大家在沙场上见真章惯了,真到了朝廷里与陛下相处,倒了没几日。

    他们不若满朝文官一样衿贵又一板一眼,反而当真起了来,笑笑嚷嚷,与司马沅的距离又近了一步。

    他们平日里没见着皇帝,此时见着了,倒觉着这小皇帝和蔼亲人,能和武将们打成一片,是足以令他们为其卖命的好皇帝。

    司马沅与明月辉很快被拱到了最上首,新郎官背着新娘踩了火盆,两人执着殷红缎带,一步一步地走上前来。

    新郎新娘皆是无父无母的可怜之人,幸而新婚之时由得皇帝主婚,也是东梁开国以来头一遭荣宠。

    以至此后陈官拜龙骧将军,至护国公,陈家荣宠不断,兴旺延绵数百年。

    ……

    婚礼过后,酒席之上,陈笑着向司马沅与明月辉敬酒,他的身旁,携着一位羞涩绝美的小女郎。

    “唐梦,你不是一直想谢谢你的恩公么?”陈递了一句。

    这是韵红交给他的任务,定要让唐梦正式见一面陛下。

    唐梦穿了一条香桂色的罗裙,瞧上去金玉年华,琼英溶溶,美得令人心惊。

    她端端正正握了一个酒樽,“恩公……不知您还记得唐梦否?”

    司马沅乍见这么一个美娇娘徘徊自己面前,也无甚反应,只是微微点头。直到唐梦说出那句话之后,才认真去看唐梦长相,终于确认过眼神,是认识的人。

    他点了点头。

    可就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动作,唐梦感激得快要哭了出来。

    “自恩公就下唐梦那刻起,梦的命就是恩公的,为奴为婢,绝无怨言。”她含着泪花,深情地看了过去。

    殊不知,唐梦的举动此时已让在场的众人心海翻腾。大家伙虽是武将,也是懂得分寸的。

    皇帝陛下什么人没有,岂缺什么为奴为婢之人。这女子在他们看来,不过是接着陈都尉成婚的名头,想要攀高枝的心机之女罢了。

    此番在陈都尉新婚酒宴中说这句话,一是让陛下难堪,更是让陈都尉难做人啊。

    幸而在座诸人还是武将,若是世家文臣,只怕只是眼神过去,也要用眼神把唐梦杀了。

    陈也不笨,在唐梦开口之时,以意识到了唐梦言语中的不妥。

    估计这小妮子出身低贱,在那烟花巷柳之地待多了,平日里听的故事,也是说书先生说的才子佳人、旖旎之情,才会说出这般大不敬的话。

    他连忙上前拂过唐梦,挡在她身前,“小姨子妄言,还望陛下恕罪。”

    言罢,便是要跪。

    司马沅连忙扶起了他,“陈爱卿莫跪,唐女郎与孤相识于微时,孤亦早知她言行质朴,非有怪罪之意。”

    他话刚罢,就听明月辉在旁冷不丁丢出了一枚手榴弹。

    “就是,唐女郎此言情真意挚,若是得入后宫,也定然能齐心协力,一心为陛下考虑。”

    众人:“……”

    方才唐梦暗戳戳地,不就是想入后宫之意吗?

    众人没想到的是,皇后袁氏居然不拘一地点了出来,还一副欢迎加入的模样。

    唐梦听了,更是一双星星眼地望着明月辉,眼中充满了真挚单纯的感激。

    只得司马沅,缓缓地回过头去,与明月辉对视。

    那一眼,明月辉觉得,如果眼神能杀人,她已经反复去世好多次了。

    可这就是她的任务啊,明月辉鼓足勇气,本想瞪回去。

    不想,司马沅那原本耷拉下去的嘴角,忽而诡异地上挑。

    那充满“杀意”的眼神渐渐变了颜色,变得满是挑衅,没错,他就这样满是挑衅地瞧了她一眼。

    明月辉心头狂跳,直觉不对,只听司马沅道,“孤与唐女郎曾生死相交,孤已熟悉唐女郎之才华。若汝真想入宫,至采选合之后,孤亦扫塌相迎。”

    才华?

    唐梦一个准窑姐有个鬼才华啊?!

    没精力过唐梦倾情授课的明月辉一脸懵逼,顺带头皮发麻。

    她下意识地感觉得到,司马沅似乎给她挖了一个……很大的坑。

    他一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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