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登不置可否。
让敌人不能如愿是战争最基础的策略之一。正因如此，小丑想要面前的男孩死或者生不如死，他偏要治好；小丑偷摸释放谜语人，他偏要让谜语人主宰当天的头条。
但林登并不是很在乎小丑的死活，甚至单以施法者的角度而言，小丑活着的益处更大一些——那个绿毛疯子现在是个活体的生化武器，而林登手里有足够的小丑血液。他若看谁不顺眼，完全可以促成小丑与其会面，再让小丑像只气球一样炸开。
当然，杀小丑带来的好处也很明显，最直接的便是由恐惧转化而来的威望。
如同美利坚西进运动时期的淘金热，罪恶之城哥谭吸引着全美乃至全球的投机客与野心家。地头蛇们对付卑鄙的外乡人，除了以钞票诱惑，根源上其实与蝙蝠侠对付地头蛇们的办法差不太多——恐惧。
人们对疼痛、失去财产、肢体及生命的恐惧共同铸就了哥谭罪犯们的统治基石，一旦稍有虚弱，包括这些阿卡姆疯人院及黑门监狱常客们的原手下在内，大量赌徒会像嗅到血味的食人鱼似的蜂拥而至，再以比老一辈更残忍的方式决出大大小小的蛊王。
这是制度打下的死结，亦是林登钦佩蝙蝠侠的重要原因——对方不仅在对抗层出不穷的犯罪，还在对抗整个泥淖般的体制。林登扪心自问，倘若异地而处，不出半年，自己便会忍无可忍地开修心灵控制塔，顺带推广脑叶切除术。
现在，蝙蝠侠养过的罗宾鸟提前蹦进了他的碗里，林登得意之余，不由觉得自己在拐小孩。
……不。灰眸的青年默默纠正自己。他就是在拐小孩。和撞见他先知马甲的另一只鸟儿不同，杰森被小丑折磨了很久。愤怒与复仇是伴人类进化的古老情绪，林登正在利用这一点，且无所谓对方是否看出来这一点。
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回家当只乖乖鸟，或是违背蝙蝠侠的原则加入对小丑的谋杀，二选一，非常古老的逻辑学把戏，脱身法则之一是想办法创造第三乃至第四项。但察觉到又有什么用呢？
作为制服义警与小丑的受害者，杰森明白阿卡姆已成为小丑的游乐园，这只鸟飞不远……飞远也没关系，林登不信某位蝙蝠侠的超级粉丝会忽略布鲁斯·韦恩捎个小孩回家。
唔，怪不得那家伙头顶大草原，多年求而不得，原谅绿都不够形容啊。
林登感到自己发觉了某个真相，但他不会吃蝙丑蝙的，小丑颜值比布鲁西差远了，韦恩总裁还会化妆成火柴马龙玩情.趣呢。
灰眸的青年赶开不相干的思绪，继续不动声色地加码：“你得考虑清楚，杰森。不止小丑，蝙蝠侠同样可能发现你。”
“你将做的事也许会损害你的家庭关系。”
“哦得了吧。”男孩回嘴道，“蝙蝠瞎老眼昏花了这么多个月，不见得突然心明眼亮。”
林登笑了笑，并未评论他的抱怨。“走吧。昨天说过，我有个靶场。你得挑点武器防身，诱饵小朋友。”
杰森垂眼。靶场。枪。他喜欢枪，也被训练成能很好地使用它们。但被小丑带走前，他很少去碰除了抓勾枪之外的枪。因为布鲁斯不喜欢枪，蝙蝠侠认为枪是懦夫的武器。
赫赫有名的保护伞公司安保部曾在黑非洲覆灭过数个军阀组织。作为创始人的林登既称哥谭分部是他的私人武装力量，那么靶场自然不会是自己一度以为的普通射击场。
那里必定储备着种类与数量齐全的终极解决之道。
假设蝙蝠侠抓到了企鹅人或者黑面具，他们只会在几小时后带着警局提供的免费咖啡离开——鉴于企鹅人有冰山餐厅，说不定还会指定外卖，有的是人愿意帮这位矮胖的罪犯跑腿。如果蝙蝠侠得知这么一群人密谋要杀小丑，第一反应依然会是去阻止。
老家伙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林登说的很对，蝙蝠侠太过循规蹈矩。人们将蝙蝠侠称为黑暗骑士，他冲向罪恶，像是堂吉诃德挑战风车。他无法改变哥谭，因为数百年前黑.火药的发明便已将骑士阶层火乍得粉碎。
他们进入地下车库一辆可能做过防弹改装的SUV，司机位的黑人通过内视镜扫了他一眼，黑脸一下皱成一团。
杰森皱眉，同样觉得这位非洲裔有点眼熟。
黑人纠结地开口询问林登：“老板，这个小孩是……？”
灰眸的青年忙着翻手机。克拉克写了两份稿件，一篇评价假冒蝙蝠侠的行为，一篇狡猾地呼吁与蝙蝠侠传有绯闻的韦恩出来认人。小记者这回倒是用了安全线路转发，但在一台老式小屏诺基亚上翻文章相当受罪。
林登边思索更合适的法术线路载体，边不在意地抬起胳膊揉了把杰森的头发。“弗洛伊德，这位是前罗宾杰森。杰森，这位是死亡射手弗洛伊德。说起来你们应当在哥谭的深夜你追我赶过，有没有怀念逝去的青春？”
前罗宾与曾经的抓捕对象面面相觑。
杰森：“……你好，我记得你的通缉令需要高级黑白复印机。”
“我也记得你一脚踩塌了商铺的遮阳棚，白人小鬼。”死亡射手啧了声，“老板，公司财务部现在被来查税的IRS堵着，你确定不过去看看？”
“随他们查。今天我休假。”林登道，“过会儿通知安保部的值班人员，像IRS要求我们证明没逃税一样，IRS走前必须证明自己是自己，理由现成的，昨晚爆发的烈性传染病疑似生化武器袭击。”
杰森扒开林登把他的脑袋当成猫撸的手，而很可能还没被解除通缉的黑人杀手无视了车内坐着的前罗宾，笑出一口渴血的白牙。
“非值班人员怎么办？”
“集合。”灰眸青年淡然地回复，“准备强拆阿卡姆。”
……
保护伞公司大厦。
迪克·格雷森手捧一杯拿铁，向又一位刻意绕路经过的女职员扬起惯性的微笑。
晴朗了两天后，哥谭开始飘起沥沥淅淅的小雨。冷风阵阵，犹如迪克持续下探的心情。
前来拜访的原定是提姆，但布鲁斯想确认魔法是否更多地影响到红罗宾。对他们而言，维持冷静而理智的思考极为重要。
他们都是普通人类，没有超凡力量，任何失误皆可能抱憾终身，因而他与提姆都被蝙蝠侠灌输了不取胜则不出手的战斗偏好。而在昨晚，红罗宾做了一次愚蠢的试探攻击。
——红罗宾向IRS举报了保护伞公司，而那笔资金出现于他们视线的最初原因，是韦恩集团控股的银行与保护伞公司的早期业务往来。这是风险很大且很没必要的行为，可类比迪克受命逮捕拒绝写作业的小孩。
然后，于早晨抵达韦恩庄园的布鲁斯旧识、女魔法师扎坦娜将提姆从自责和自我疑问的深渊解救了出来。
“你触发了一个十分隐秘的警报。警报加诅咒。”扎坦娜对红罗宾说，“这需要同时满足写出这九位数和小数点后的三位、共计十二个数字，加保护伞公司分部全称，加林登·弗拉维？弗拉维斯——他是姓这个吧？三个条件。接着自发向你所在地的税务部门举报。”
“这有什么意义？”提姆问，“会计一样会知道——”
他忽地住口，迪克安抚地拍拍他：“别担心，你发出的邮件上是林登·兰尼斯特。你一直有debug的好习惯。”
布鲁斯沉声道，“小扎，你说它是一个诅咒？会有什么影响？”
“影响不大。”扎坦娜说，“设下这一警报的人在中途改了主意，或许发现了你说的会计的逻辑漏洞，所以虎头蛇尾，只诅咒了真这么做的举报者脱一个月的发。”
布鲁斯&迪克：“……”
提姆：“………………”
提姆默默按住自己的头顶，早起时他一度以为熬夜来了报应。
女法师笑着处理了红罗宾的地中海危机，继而，在察看了猫头鹰法庭成员变化而来的人形鸟人后，她轻松的表情凝重了。
“恶意高等变形术……非常、非常复杂。我至少能认出四个古老流派的痕迹。这些人目前还是人形，随着时间、活动和外界刺激会越来越像真正的猫头鹰。我短时间内解不了。”扎坦娜干脆道，“康斯坦丁有地狱的契约，或许能够拆的快一点……但我建议你们直接去找那个施法者。”
迪克喝掉最后一口咖啡，保护伞公司前台的姑娘袅袅婷婷地走过来，替他又满了一杯。
“真是不好意思呢。”她歉意地说，“我们老板这时候一般都到了公司……不过今天的陌生人有些多，我们的安保比较严格。”
迪克：“……”
要不是他研究了蝙蝠洞归纳的林登·兰尼斯特出行数据，他真怀疑这位女士也在执行阿尔弗雷德的咖啡赶客策略。
——不断给不受欢迎的客人添饮料，直到对方的脸皮或者膀胱撑不住、自行离场为止。
迪克深呼吸。“没关系，”他说，“我正在休假，我愿意等待。”
……不等又能怎么样？他只知道先知和这家公司的创始人关联甚重，而整理了惨遭变形的猫头鹰法庭成员资料后，他们发现先知的法术是以姓氏字母序一溜排下，眼下刚好正截止到字母M。一到晚上，白天不好出动的蝙蝠家又得满城抓猫头鹰人。
更糟的是，哥谭将鸟人归为不明烈性传染病，种种流言已造成了小范围的恐慌。
手机在这时疯狂震动。迪克表情微僵，他放下了咖啡杯，快步转入盥洗室，反锁了门。
红罗宾向他传来了哥谭体育馆附近的监控记录。
摄像头中，一辆笨重的重型货车直直开进了操场。货车的对面是一群混混，一名戴着兜帽与笑脸口罩的混混迎向了货车司机，车门拉开。镜头切换，跳下一个戴着红色头罩的人，而混混亦在这时拽下兜帽，绿色的头发，大红的嘴唇。小丑。
红头罩举起了胳膊，货车横过，车厢钢板展开。
迪克呼吸一滞。
金属风暴。
自加特林以自身姓氏定义了机械式转管机.枪以来轻.武器领域的大创新，昂贵的、每分钟理论射速可轻松破万、名如其实的电子式武器系统。这是人类在杀戮领域的伟大心得，每平方米近三千发的子弹覆盖将撕裂市面已知的全部防弹装备。
红头罩的手臂落下，金属与子弹构成的小型恶龙开始吐息。体育馆附近的民用监控不支持声音传输，但迪克能脑补出那声响是如何震耳欲聋。
倾泻而出的弹药犹如钢铁熔成的光流，撕裂了挡在它面前的脆弱人体，粉碎了体育馆的塑料座椅与其下用于稳固的钢筋，削去了水泥与混凝土。三分钟内，木仓管便因过热而不得不停止，但一切阻碍皆化作了地上的焦黑痕迹。
一位佩有红色瞄准镜的黑人跃下车，做了个战术手势。又有几名全副武装、戴着耳塞的人员控制住了捂着耳朵、惊慌失措的混混们。
——那么近的距离，那么多的子弹，足以让那些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误认为自己被震得失去了听觉。
明显是后期剪辑加入的镜头再次拉近，褐色泥浆缓缓渗出金属与火.药洗礼过的焦土。
伪装成小丑、理论免疫冷.兵器与热.武器的哥谭超级罪犯泥脸，疑似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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