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筑基(三)

    “你真的能够忘了这些情感吗?”

    那道亘古的声音继续说道,“你曾经那么爱他。”

    镜面里的情形开始不断变化着,镜面中又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身材修长,面容却是被一层云雾遮住。林凌尝试着透过那层云雾去看清这个人的脸,但总是看不真切。

    林凌看到,镜面里的那个少年一看到那个人影,眼睛就亮了起来,像是黑夜里闪过的一道流星,少年的瞳眸里显现出来的那一刻的风采美得惊心动魄。他的眼睛里面只有了那道被云雾遮住了的人影。

    他听到少年用了一种很惊喜的声音唤了声“司易”。

    里面似乎有着浓浓的欣喜,好听的声音里面夹杂着些紧张和小心翼翼。

    这是和少年现在所说出来的声音完全不一样的。

    少年喜欢那个看不清人影的人。

    这是能够很清晰地辨认出来的。

    林凌突然感决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里面冒了出来。虽然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容,但他却感觉这个人让他很不爽。

    镜面之中出现了一道漩涡,似乎有什么事情往前推移了起来。林凌看到了更加稚嫩的少年,很小很小的样子,脸颊有着些肉,看起来十分的可爱,应该只有四五岁。小孩身上穿着件很简陋的衣服,但是脸却红扑扑的,让人想要去摸一摸。

    这是这个少年小时候的样子吗。

    林凌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吵闹的大街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长相很可爱的小动物。

    毛茸茸的,眼睛像是葡萄一样乌溜溜的。林凌知道,这是一种善于幻化的妖兽,它会将自己的外表伪装成一种无害的样子,但其实内里十分得恶毒。在别人被它的外表欺骗、松下警惕之后,就会毫不犹豫地张开自己嗜血的獠牙。

    小小的孩童跑了过去,伸出来了白嫩嫩的手摸了摸妖兽的皮毛。毛茸茸的小动物十分的乖巧,小孩甜甜地笑了起来。

    过了一段时间,这个小动物突然朝着城外跑了出去。林凌看到了那个小孩也跟着跑了出去。

    “不要去,很危险。”

    林凌似乎忘记了这水镜中的一切不过是情景的一次再现,他有些着急的喊了一句。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林凌往水镜的旁边看了一眼。那个正在破镜的少年看了过来,少年似乎是有些诧异他会发出声来。

    凌突然感觉自己的心里面生出了一些羞耻,他有点儿想把刚才的自己掐死。但下一秒他的这个想法就变了,因为他看到那个戴着斗篷的少年似乎弯了下唇角。

    他朝着自己……轻笑了下。

    林凌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等到他再看向水镜的时候,小孩已经被引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妖兽停止了奔跑,林凌看到小孩又将手放在了那柔软的皮毛之上。轻轻地摸了一遍又一遍,他的笑容灿烂而满足。

    这一切本该是十分温馨的画面,但清楚这个动物究竟是什么的林凌却感觉自己的心被提了起来。

    妖兽终于露出来了自己的獠牙,皮毛树立,它的身躯变得越来越庞大,几乎只是转眼,它就变得凶狠至极,小孩终于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危险处境,他一下子变得格外慌张。小胳膊小腿地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只是,他怎么可能跑得过妖兽。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有一道灵力波动从旁边响了起来。林凌看到那个面容狰狞的妖兽倒了下去。

    小孩被救了。

    刚松一口气,林凌的的心脏一下子又提了起来,那个救他的人看起来也不大,他的面容被一团雾气所包裹。

    是那个叫……司易的人。

    接下来的画面变动得很快很快,林凌看到小孩被一个青年带走了,那个人说要收他为徒,并把他带到了一个宗派。林凌看到了小孩渐渐长大,和他之前看到的样子越来越像。

    他的资质很好,修炼的速度也很快,一切都很正常。直到有一天少年的师父突然告诉少年,他为少年定下了一个婚事。

    少年本来是不愿意的,但是他无意中知道了那个人就是当初救他的人。

    司易,当今天榜第一,刚出生便是入门镜,也是唯一一个能够在那么小的年龄里面就能够调用出来如此灵力的……天才。

    林凌看着少年偷偷地看了那个叫做司易的人,看到他对那个人的爱意越来越浓厚。只是那个人从来都不会有一点点的反应。

    在那个人破镜入元婴的时候,少年决定要送那个人礼物。

    “我该送他一个什么样的礼物呢?”少年似乎陷入了疑惑中。

    “那人身份高贵,什么天材地宝没有见到过,你只要用心就好。”有人这么对少年说道。

    少年送了那个叫司易的人用……心头血炼制出来的法宝。

    心头血啊,那可是心头血。

    心头血对于修真者来说极为得重要,每一滴都需要耗费巨大的灵力和心力才能够提取出来。

    林凌看着少年脸色苍白地将心头血从身体里分离了出来,看着他找来了他能够找到的最好的炼器材料。

    看着他不断地提取心头血,并用自己的心头血炼制出来了一件又一件的法宝。最后好不容易才从里面挑选出来一件最好的送给了那个人。

    那个人……怎么值得少年这么做!

    林凌感觉自己很嫉妒那个叫司易的人。那个家伙究竟有何德何能!

    画面停止在了这里,站在水镜前的少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就像是镜面里的那个人不是他自己。

    “那这些呢,就算你现在已经不爱他了,但他这么毫不留情地对你,你真的不恨他吗?”

    伴随着天空中那道声音的继续质问,画面中又出现了一个场景。

    林凌的眸子猛地变了一下,他看到了一地的鲜血。

    那个少年就倒在地面上,看得出来他的伤伤得很重,白色的衣服被染成了血衣,镜面里的少年还不断地吐着鲜血。即使已经到了这样的境地,少年的眼睛依旧看着一个人。

    林陵说不出来自己现在是怎样的一种感受,他下意识地,就知道了这个背影也是属于那个叫司易的。

    他看到少年眼睛里面的那道背影渐渐消失,看到了少年眼睛的光芒渐渐黯淡,最后阖上了双眼。

    “你因为他修为被废,根基被毁,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在意了吗?”

    戴着斗篷的少年沉默一小会儿,天道问心,所问之人必须实话实说,“我曾经恨过,但……现在不在意了。”

    “你快死了。”那道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继续说道,“这件事你也不在意了吗?”

    他快……死了。

    林凌的瞳孔微微张大,他僵硬地看向了那个戴着斗篷的少年。他看着那个少年张开了嘴,说出来的话似乎是某种审判。

    “没错,我确实快死了。”少年的声音还是平平淡淡的,“不过,我不在意。”

    林凌感觉自己的心脏骤停了下,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个人快要死了,还是因为少年对于自己的生死竟然全不在意。

    天空中的灵力渐渐恢复了平稳,那道仿佛来自亘古的声音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字,“善。”

    乌云忽地褪去,天空中刮过来了一道大风。林凌听到少年又轻咳了几声,他怔怔地看着对方的斗篷被这阵风吹开。那里面的面容林凌很熟悉,一如既往得惊艳。

    只是和镜面里的那个少年完完全全不一样了。

    镜面中的少年是时常带着笑意的,一举一动间都很透着股勃勃的生机,看起来极好相处。可现在的他却像是一个旁观者一般,让人很明显地就会产生一种感觉,他的心里什么都装不下,不是没有空间,而是他不想。

    什么都不在意了。

    在天道的监督之下,少年刚才所说的话绝不可能撒谎,他是真的对所有事情都不在意了。

    林凌的手攥得紧紧的,就算少年不在意了,他也一定会让那个叫司易的人付出代价。他要把少年送给那个人的法宝抢回来,那个家伙根本就不配。

    穆泠的额间一道淡蓝色的道纹渐渐浮现,林凌看着那条道纹,手更加用力了几分。

    他认得出来这道纹,是太上忘情道的道纹。林凌现在已经知道为什么穆泠不过是破镜入筑基,就能引发天地异象了。因为他是太上忘情道的护道人。

    护道人,道心受天道认可,亦是天道的宠儿,一举一动都会受到天道的额外关注。

    [竟然真的筑基成功了。]系统的声音带出些不可置信。

    [我说了,你要……相信我的能力。]

    穆泠的声音变得虚弱之极,进入身体内的灵力虽然已经朝着灵气旋涌入,可在他筑基之前,那些灵力却已然毁坏了他的身体。

    系统刚想说些什么,就看到自己的宿主身体晃了晃,似乎要倒下去。还没等它做出来什么反应,林凌却已经从旁边跑了过来。少年动作温柔地把穆泠抱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轻柔,似乎是生怕牵动到穆泠的伤口。

    “咦,那个人果然破镜成功了。”耳边师弟的话音响起,司易这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青年的眸色动了动,他的手渐渐从剑鞘处离开。他很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一直等待着……穆泠破镜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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