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开始,冬去春来 ,日升月落,常华殿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陛下不再过来,甚至连銮驾的影子都再也不曾看见,连带着,那些奴才们也不再踏足这宫殿了。
常华殿真真正正的冷清了下来。
宫中传出些议论来,罕见的,那常华殿的那位姑娘似乎是失了宠。莫不是,陛下终于开始清算顾家了?
顾澜若自动隔绝了这些流言,虽然神经依旧是紧绷着,至少难得轻松了很多。
只要不看见那个人,她至少不会这么的紧张。
而在大半月以后,当薛太后带着她的侄女出现在常华殿时,顾澜若也觉得没甚么奇怪的。
在小说里面,虽然并没有点明女主的存在。不过薛家的姑娘薛婉之,却的确是痴心思慕男主的少女中,存在的时间最长的了。
今日她亲眼见到,这姑娘的气度,果真温柔端庄,热烈明快。顾澜若真心实意的称赞了一下,并希望她这一次能与男主能携手百年。
毕竟她的姑母是当朝太后,她有大把的时间自由进出宫廷。
虽然原主与男主矛盾激化,最后被关在男主的后宫里直到死去,似乎也与这姑娘的算计有关。但顾澜若却已很难再有心思去想这些了。
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薛婉之的出现,至少能分散陛下的兴趣。这样就很好了。
常华殿一般不会有外人过来,因为陛下的禁令。不过太后身份贵重,自然不能与一般的人相提并论。
许嬷嬷将煮好的西湖龙井呈上来,太后却道:“你们这些人,都可以退下了,想来姑娘这儿,也不必什么人伺候。”
许嬷嬷只是道:“奴婢是奉的陛下的旨意,只侍奉姑娘一人。但凡是陛下没说,奴婢不该轻易离开。”
她将陛下搬了出来,太后轻描淡写的挑挑眉,没说甚么。
顾澜若的神情很清冷,轻敛着眼睫,清冷中带着一丝娇妍。
而薛婉之则一直在静静打量少女的容颜,等到阳光投影在她的脸颊上的时候,薄薄的染上一层淡粉,她的呼吸不由微窒。
果然是清纯,有的女子,即使再生得艳光逼人,却也学不来这点骨子里的清纯。
“太后娘娘从未到我这儿来过。”顾澜若张了张嘴,淡淡的说道:“今日过来,太后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么?”
太后眼底仍旧带着些慈和的笑意,放下茶盏,道:“只是因为陛下素日都喜欢来你这儿,哀家自然也想来瞧瞧罢了,你这儿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
顾澜若眨眨眼,却平静的说:“太后娘娘说笑了,若我真的吸引人,陛下也不会很久没有来过了。”
太后面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喝了一家口茶,话锋一转,才道:“顾姑娘,听闻你也出身名门望族,可有知道你家人的近况么?”
顾澜若的心里像是被轻轻扯了一下。
顾家的人,都是狠狠得罪过陛下的。而陛下现在之所以暂且放过了他们,原因有很多。恐怕更多的,还是关于朝政上的缘由。
她穿进来的前几日,还没有被陛下抓紧宫里。所以,来这儿后仅有的一点温情,都是原主的家人给她的。
不管出于什么缘故,顾澜若困在宫里,都不想他们会有半点问题。
顾澜若抬起眸来,乌黑空灵的瞳孔静静看着她,“太后这是什么意思?”
太后仍旧是微笑着,道:“忠平侯府三朝元老,风骨朝臣皆知。哀家问你,你在宫中这样无名无分,或许陛下是真的疼你,可你父亲和你的兄长会因为你的身份骄傲么?”
“——你可别忘了,自己是正一品军侯府的嫡出女儿。如今落在满堂的朝臣们眼中,只会觉得陛下在打忠平侯府的脸。”
顾澜若抿了一下唇,清冷的眸色暗了几分。
她已经大致猜出了太后今日的来意,并不为什么别的,就只是想让她从陛下身边消失罢了。
还以她的家人作为要挟。
在这个世界里,她唯一有心软的便是原主的家人了。她虽然不能保护他们,却愿意为了他们做很多事情。
可惜太后甚至以为,她和那些费心取悦陛下、爬上天子之榻的少女一样,是她想去讨好陛下,留在他身边的。
然而她不是。
顾澜若的声音清清冷冷的,“所以太后心里,已经有什么想法了么?”
薛太后收敛起笑意,平静的道:“陛下是一国之君,虽然年轻,却也到了册立皇后,绵延子嗣的年纪。等着陛下与婉之的事情尘埃落定,哀家亲自送你离开宫中。你应该知道,陛下不该一直在你的身上浪费时间了。”
太后声音轻和,而且温柔,但“在你的身上”这几个字。咬字却极为清晰。
顾澜若脸颊泛上薄红色,一时间,又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几乎跃了出来。
——如果在大婚前可以这么逃开牢笼,她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可惜太后和陛下素来不和,她明显低估了陛下的黑化程度,用太后的权势,显然不算妥当。
顾澜若低咬着唇,面色有些发烫。
“怎么,你不愿意?”见着少女迟疑,薛太后毫不意外的问道。
看这模样,果然还惦念着这宫里头的温柔乡。
顾澜若却只冷静的道:“若我真的如您所愿,从陛下身边消失,太后能保证我的家人平安无虞么?”
薛太后微微含笑:“自然。”
顾澜若又道:“如果想我离开宫里面,还要护住家人,用您的方法不妥。”
即使去了天南海北,莫非王土,不管她在哪儿,他都是有机会将她抓回来的。
一旦出现了这样的事情,或许那个梦很快便会应验了。
顾澜若纤长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
薛太后问:“那你想怎样?”
顾澜若眸光微动,落到这殿宇的四周,沉默片刻,才说:“太后,还有一个办法。便是让我病了。”
“您是太后,掌管整个后宫,嘱咐医女几句,叫我病入膏肓,这应当不算难事罢。”少女的眸子清亮精致,里面却全是坚毅。
而她所说的病,当然不是真的病。原主的身体原本就不好,有很多的汤药,足以让一个人短期内卧床不起,无法面见外人的。
根据宫里头的规矩,一个病弱的姑娘,是不能接近陛下,更不能与他如期大婚同床共寝了。这样的时日久了,难道陛下还不会放过她么。
他又不是性冷淡。
其实这一个方法她已经悄悄酝酿过很久了,眼见着小说里大婚的日期越来越近,她都会记得耳边少女的无助低泣……
可是她身在这宫里面,没有人帮她,靠她一人肯定无法完成这样的计划的。
但是太后就不一样了,她可以指使太医,只要她肯帮她,金蝉脱壳便不算什么难事了。
薛太后的眼中流露出一些诧异,非但是她,便是一直安静的薛婉之,瞳孔也有些收缩。
这个姑娘,为什么竟像是极想从陛下身边逃离的模样?
甚至不惜对自己下手,倒真是狠得下心来。
而说完这些的时候,少女轻垂着眼睑,那张脸蛋仍旧苍白宁静,比琉璃还要精致透明,叫人痴迷。仿佛她刚刚说的根本不是什么大事,而是心平气和的一次谈话。
“太后,您可以想清楚,是不是要帮我?”顾澜若呼吸微屏,轻声问她。
“顾姑娘,你想清楚了,这可是欺君之罪。”薛太后的眼底浮上一丝兴致来,“哒”的一声,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了:“如今这位陛下的手腕,你到底有数么?”
顾澜若只是淡笑,温柔道:“您只需要答应我就好了。若是陛下就一段时日见不到我,自然会想到别的姑娘。这样,在我与他大婚前,您送一个生了病的姑娘出宫,就顺理成章了。”
如果太后真的愿意帮她,她会很珍惜这段时间的。
薛太后意味不明的弯了弯唇,心道这少女的心思倒是想的通透。
于情于理,陛下身为一国之君,都不该一直宠幸一个生病的姑娘。时日久了,就算是陛下或许还舍不得她,朝臣们也会有异动。
薛太后拍拍她的手,含笑:“婉之会谢谢你的。”
她真的是没有想到这一次会这样顺利。
顾澜若心里有些发酸,轻轻“嗯”了一声。
其实说起来,也未必如此,是她该谢谢太后帮了她。少女无声的道。
……
送给常华殿的汤药仍旧日复一日的往里送着,陛下指派的医女也会定期来请平安脉。
只是后来,连带着太后往常华殿的次数也逐渐多了起来。
陛下再过来的时候,站在离她很远的地方,便能看见薛婉之扶着太后从内殿走出来。
只是母子相见,气氛未免有一瞬的尴尬。
他瞧见太后时,神情很是冷淡,目光稍稍掠过了她身边的薛婉之,甚至并未多做丝毫停留,很快移开了目光。
“朕不知母后喜欢到这个地方来。”容淮目光微沉,轻轻的道:“母后是有什么事么?”
太后便微微笑着,道:“常华殿的姑娘病了,她到底是后宫的人,哀家掌管后宫,左右无事,理应过来瞧瞧。”
“病了?”容淮喉结微动,黑眸中闪过一丝异样,沉声问:“是真的么?”
陛下立在梧桐树下,宽肩窄腰,容颜俊朗清雅,萧萧肃肃,浑身上下都带着禁欲的气息。
“自然是。”薛婉之看得唇角微翘,那双明亮的眸子里,目光有些热烈,又有些隐隐的期待,很快便道:“陛下,昨日医女亲自给姑母回报的,臣女听说了以后,很快便央着姑母来了。”
“她一人身在宫里,身边无人,臣女也应当过来照看一番。只是,这样的事情,陛下就不必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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