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4

    善解人意!

    这一瞬间,宋煜只想到了这个。

    同意她经常来见澈儿,对于野心勃勃的元彻而言,百害而无一利,宋煜想不出这其中元彻有什么利可以图。所以元彻既然开了这个口,定是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并善解人意的先行提了出来。

    从一开始的让她先见澈儿,后来还算满意的谈话,现在不但同意甚至主动邀请她来照顾澈儿,无论哪一个,宋煜都能生出几分感激之情。

    当初梦见过他太多次,以至于本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却有了种天生的熟悉感。

    更何况,元彻是宋煜寄予希望的那个人。

    上一世,氏族操纵朝廷亲王不停内斗,今日叔伯害死侄儿明日侄儿诛杀叔伯,残忍暴虐六亲不认。她记得一切灾祸的起源是陛下驾崩后,她那六皇叔齐王联合镇东大将军临淄都督唐峰,以清君侧为名起兵,因开封都督东海王不愿借道与他,二十万大军强攻开封,攻破开封后当晚屠了东海王全家百口人,就连呱呱落地的孩童亦是被活活摔死。

    自那以后,世家与宗亲王之间,各亲王之间开始了连续多年的争斗,四处战火纷起百姓流离失所,盘踞北方的外族也趁陈夏内斗大肆动作,到处都是无处可去的流民,而贵族们一边功于算计争斗一边大肆清谈大呼妄天下太平;而这一世,一醒来,亲眼目睹太子哥哥被逼自刎,太子妃皇后也难逃一死,那一刻宋煜发誓,她要要那些残害无辜的人血债血偿,她要亲眼见证那些熟悉的高贵脸孔最后沦为阶下之囚。

    可她只是一介女子,虽贵为郡主,可是在不久后的乱世中,她比不过将拥有强悍镇北军的谢弈,更比不过有鲜卑悍将们等候归来的元彻,她连他那父王都比不了,汝南王身为亲王至少可以拥有五千亲兵,而她只有可怜巴巴的五百亲卫。

    宋煜她看得很清楚,她自知自己做不到,但她可以等别人做到。

    所以她决定接近元彻,让他相信她愿意站在他的一边,这样等到元彻踏破洛阳的那一天,元彻也许看在相识一场的情分上,允许她站在一起,欣赏她期待那么多年的画面。

    那时候,大抵可以死而无憾了。

    只不过如今还没等宋煜想法子接近元彻,因着澈儿的缘故,他们之后的见面注定会变得很频繁。当然,也正因为澈儿的缘故,宋煜之前只打算和元彻相熟可保全性命便可,现在却得更进一步。

    宋煜不觉得元彻这种野心勃勃之人,真的会答应过段时间便将澈儿还给她。

    所以宋煜要在保证澈儿安全的前提下,不要和元彻闹翻,采取相对缓和的方式,比如让元彻最后不忍利用澈儿,又比如让元彻相信,就算没有澈儿她亦是可以成功。

    如今元彻愿意主动与她交好,宋煜自然乐的顺水推舟,她心中分明很是满意却依旧装的矜持道,“即使如此,那之后可就要多多叨扰世子了。”

    元彻心道就怕你不来叨扰,两人分明各有打算,却出乎意料的达成了一致。

    宋澈只有三岁,听不懂宋煜与元彻打什么太极,大致只听懂了他该懂的意思,那就是好不容易才见到了宋煜,但是他却不能跟着宋煜走。

    于是适才还笑着的一张漂亮小脸,陡然间又成了泫然欲泣的模样,就这么可怜巴巴的看着宋煜,眼泪无声的往下掉。

    宋煜顿时又心疼,急忙帮他擦眼泪然后温声哄他,可宋澈的眼泪还是怎么也止不住,宋煜急忙回头指了指元彻,与他小声道你看那个哥哥长得多漂亮,你不是说长得好看的人都是好人吗,他啊可好了。

    这句话是当初太子妃打趣他说最喜欢谁,宋澈抱着宋煜的腿说最喜欢小姑姑,问他为什么喜欢,宋澈羞答答的道小姑姑最好看。

    现在听了宋煜的话,宋澈小手揉着红彤彤的眼睛呆呆的看着她,似乎一点也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大眼睛怯怯的越过宋煜的肩膀,偷偷看了小姑姑说的那人一眼,结果正巧对上那人直直看过来的目光,又急忙抱住宋煜将脸埋进宋煜脖颈。

    凶巴巴的,一点也没放松,倒是越怕了。

    元彻实在有些想笑,倒不是因为这孩子怕他,而是宋煜虽然极力压低了嗓子,但他毕竟是练武之人又听力极好,宋煜小声叨叨给宋澈的所有话全数进了他的耳朵。

    首先不说形容一个大男人长得漂亮有多不正确,宋煜分明是这孩子的姑姑却道他是哥哥,平白错了辈分。

    更何况宋煜还小了他几岁。

    宋澈粘人粘的厉害,可宋煜却丝毫没有不耐烦,在元彻听来简直令人发笑的话,宋煜也能陪着宋澈云里雾里的说半天,最后他听到宋煜与宋澈保证,“今晚早早用膳然后睡一觉,明天小姑姑就来看你,好不好?”

    一瞬间心头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升腾起一丝欢喜,元彻上前了几步,宋澈见状睁圆了眼睛紧张的瞪着他。

    元彻实在不觉得自己这张脸哪里吓人,怎的就让这小皇孙吓成这样,看着宋煜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走上前来心不对口的与宋煜道,“小皇孙年纪小小就受此灾难,自是胆子小些,郡主且放心,既然答应了郡主,定将小皇孙照顾的周到。”

    宋煜又道了一声感激,凤樵前来寻她,在宋煜耳边低语几声,宋煜点了点头,这才与元彻拜别。

    宋澈再怎么不舍得也没办法,任由婆子抱着,眼巴巴的看着元彻亲自送宋煜越走越远,大眼睛也失去的光彩。好不容易想起小姑姑说明儿再来,蔫巴巴的闭上了眼睛,许是想快快睡一觉,明日一到小姑姑又能来了。

    结果还没等睡着,元彻去而复返,一眼就看见宋澈紧紧闭着眼睛却默默掉着眼泪,走上前去自婆子手里将宋澈抱了过来。

    宋澈登时间睁开了眼睛,一睁眼就看见元彻不同于旁人的墨蓝色眸子,一时间吓得小脸苍白,愣了片刻挣扎着就要跑。那婆子着急想接过来,元彻却没有给她的意思,一直手就将乱动的宋澈制住,边走边恐吓,“再动明日你小姑姑来了也不许你见她。”

    宋澈抱着他的胳膊又委屈又生气又不敢哭,许是终于气急了一口咬在了元彻胳膊上。

    因为这是宋煜的侄子,所以元彻决定亲自带着他,可元彻又没耐心惯着,就算这是金贵的皇太孙,到了他的地方也得听他的。正思索该怎么带孩子,低头就看见豆丁一般的宋澈,看似狠狠咬了他一口,却根本没咬到他一点肉,如今依旧咬着他的衣裳还故作自己很凶,元彻实在没忍住的笑了。

    他放声大笑,笑的张扬而又放肆,笑完后心情大好的一只手兜着宋煜稳稳的架在了手臂上,命下人们准备晚膳,罢了大步朝着他的寝居走去。

    不稍一会儿晚膳送了上来,除去元彻的还有许多小孩子的吃食。宋澈到底是个孩子,哭累了,如今看见好吃才想起也饿了,眼睛终于又亮了亮,但是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喂他,又不敢问元彻,不知所措时眼前的小碗里戳进来一把小勺。

    宋澈呆呆的看着丢勺子过来的元彻,小肚子又咕噜叫了一声,这才尝试的拿起勺柄,笨拙的学着元彻的样子吃了起来。

    宋煜怎么也猜不到自己刚走,元彻就开始“虐.待”她的小侄儿,她问凤樵,谢弈那边可有什么动作。

    谢弈果然派人在查探皇太孙的下落,但却没有让人与宋煜传话,小皇孙失踪的消息。

    宋煜没有诧异,甚至觉得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毕竟谢弈从一开始就打算让她见到宋澈,宋澈在他手里还是不在他手里,在谢弈心中,这都和她没有关系。

    他向来都是运筹帷幄,鲜少有失算的时候,可如今小皇孙却丢了,宋煜想一想谢弈许是大怒的模样,着实在的还真的有些新奇,可惜现在看不到。

    谢弈失了算,她又见到了澈儿,此刻心情实在是有点好,待回了汝南王府遇见了汝南王也没破坏此刻的好心情。

    但汝南王一瞧见宋煜,顿时心情就不大好了,尤其宋煜分明看见了他却视而不见,顿时又怒了,大喝一声,

    “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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