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卸完妆,洗好澡,经过一天的玩乐,感情都升温了三个度,三五成群,说说笑笑地坐缆车回山上的民宿,准备吃晚饭。
神奇的是,周向晚这次居然和吴凉坐在了同一个缆车上。
周向晚早上将一整袋橘子都给了魏天香,没有吃过瘾,于是刚才将整个水果摊的水果都买了,让钱盟分给大家,自己拎了一小袋橘子,坐在了缆车上,心情愉快。
繁星几点,天凉好个秋。
周向晚抛起橘子,又轻轻巧巧地接住,问吴凉:“你怎么又肯和我坐一起了?你不是讨厌我,怕我,恨不得离我远远的?”
吴凉双手紧紧握住安全杆,双脚并拢,规规矩矩地放在脚踏上,平视前方,目不斜视道:“周向晚,坐好,不要乱动。”
周向晚笑了,道:“给我剥橘子。”
吴凉一动不动,道:“自己剥。”
周向晚啧了一声,自己默默剥起来,他的姿态极其放松,丝毫不受高空影响,斜斜地歪在座位上,脚悬在半空中,时不时还晃一下。
这可苦了吴凉。
吴凉恐高。
他一站到高处就双腿发软,头皮阵阵发麻,摩天轮对他来说,比过山车还可怕,他甚至看见别人攀岩的电影和图片都会产生生理恐惧。
缆车平缓前进还好,偏偏周向晚时不时还要晃一下,简直就是命悬一线的惊险。
吴凉肃然道:“周向晚,注意安全,手抓住杆子,别动。”
周向晚道:“你怕高?”
吴凉道:“……”
忽然,周向晚脚猛地在脚踏上一蹭,似乎是控制不住要往下滑了。
“哎。”周向晚故作惊慌地叫了一声。
“周向晚!”吴凉呼吸顿窒,以为周向晚要掉下去了,一把伸出手薅住周向晚的头发,那力度简直是要把他全部头发一波带走。
“别揪,别揪……”周向晚歪着头,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不玩了。”
吴凉放开周向晚的头发,鼻尖冒出一层细汗,按着躁动的周向晚,坦诚道:“对,我是怕高。周向晚,就像你怕汽车一样,希望你能体谅我的恐惧。”
周向晚其实早就知道吴凉怕高,毕竟只要在国内出差,吴凉只坐高铁,凭吴凉的财力是很奇怪的,他和魏天香说几句话就能打听出来。
但是逗吴凉实在是太好玩了,周向晚完全无法克制自己。“你知道怎么治恐高吗?”周向晚偏头问吴凉,右眼快速挤了挤,道:“把你吊在直升机下面飞一圈就不怕了。我会开直升机,我明天带你飞吧?”
吴凉:“……”他有时候根本分不清周向晚是不是在开玩笑,虽然一般人干不出直升机吊人飞的事,但他可是周向晚。周向晚他从来不干/人事!
周向晚见吴凉不说话,捻着一瓣橘子,凑到吴凉嘴边,“给你道歉。我不吓你了。”
吴凉权衡片刻,实在不想在这么高的地方和周向晚起冲突,用手接过橘子,放进嘴里吃了。
周向晚期待地看着吴凉,道:“甜吗?”
吴凉点头:“甜。”
于是周向晚放心吃了一口,汁水在口中炸开,舌根泛起酸水,周向晚表情管理当场失控——酸酸酸酸比柠檬还要酸!
周向晚不可置信地瞪着吴凉,吴凉面不改色,将橘子咽下去,淡淡道:“怎么了?”
吴凉的表情太过淡定,甚至还有点愉悦,周向晚不由怀疑是自己的味蕾太敏感了,道:“没……什么。”
吴凉嗯了一声,镇定地偏过头,假装看风景,突然表情扭曲地皱了皱鼻子——酸死了。
下了缆车,吴凉和周向晚单独来到了一家日式料理店。
周向晚嫌弃地嚼了一口寿司,道:“说吧。”
吴凉动作一顿,道:“什么?”
周向晚道:“平日,你不会和我呆在一个包厢里。所以,我猜,要么你有不想让人听见的事情和我讲,要么……”
周向晚拉长了语调,含笑道:“就是你想和我约会。”
“我确实是有事和你说。我只是和你求证,你不要乱砸东西。”
吴凉坐好,拿出手机,点了几下,扬声器里发出周向晚的声音,有点低沉,和他平时说话的欢快语调截然不同——“你大概从来没见识过我整人的手段吧。你的家人,工作,房子,车子都会合法消失。而且,这只是最轻的后果。”
正是周向晚早上对杜枫说过的话。
周向晚皱眉道:“他剪辑过了,我原话不是这样的。”
吴凉道:“那么,你的原话是什么?”
周向晚盯着吴凉,虹膜折射着层理分明的澄光,“吴凉,你根本不爱杜枫。”
吴凉呼吸乱了节奏,喉结动了动,强硬道:“我问你,你的原话是什么?回答我。”
“早上我踢了他一脚,我也没见你有多心疼。你骂我没自控力,不是因为我踢他了,而是我没做到答应你的事,对不对?”周向晚笑了笑,盯着吴凉,“根据我的多年经验,你一定有病。”
吴凉被周向晚看得浑身不适,但还是维持着商业假笑,道:“周向晚,我爱不爱杜枫,不关你的事,我有没有病,也和你无关。”
周向晚不耐道:“那我告诉你,杜枫这货在外面还养着女人,用的还是你的钱,你也能忍?”
“我不能忍。”吴凉假笑道:“但是就算你认为他出轨了,也不该是你,以这样的方式威胁他离开我。你不觉得你太多管闲事了吗?”
周向晚皱眉,缓缓道:“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周向晚说完,觉得非常耻辱,是那种你拿某人当好朋友,某人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他觉得你很变态还被扇了一巴掌的耻辱。
吴凉道:“如果你对朋友的定义是,调查他的隐私,插手他的感情生活,并威胁和殴打他的男朋友,那么,恕我直言,这不是朋友,而是仇人。”
“朋友之间有一条底线,你已经越过了这条线,让我很困扰。”
周向晚被气笑了,握紧拳头,勉强压下怒火,道:“吴凉,你以为我想管你的闲事?我吃饱了没事干,上你这犯贱!?我在你心里就是管东管西的居委会大妈是吧?!”
吴凉揉了揉眉心,道:“周向晚,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冷静一点,我的意思是,我希望你不要干涉我的私事。我相信,你也不喜欢有个人窥探你的生活,还要打你养的狗吧?”
周向晚最讨厌的就是吴凉这幅疏离冷漠,还彬彬有礼讲道理的模样,哪怕他是堵铜墙铁壁一脚踹下去还能磕出两个响儿来呢。
吴凉对他,就像他只是一个合作人或者不懂事的小孩。甚至还是烦人的居委会大妈!
周向晚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想起了前世吴凉的死,再次觉得好心没好报,不由怒从心头起,心道管他干嘛,他要犯贱就让他自己去犯,上辈子打一炮的情份他早已经还完了,死了也怪不了他!
周向晚嚯得站起来,冷声道:“吴凉,那随便你好了。我不干了!以后你不会看见我了,你就和你那宝贝死杠精就瞎几巴过吧!”
周向晚气冲冲地穿好鞋子,心想只要吴凉向他道歉,他就原谅他。
周向晚抬起头,看见他端坐在榻榻米上,脊梁挺得笔直,鸦羽似的睫毛垂下来,看起来无端冷漠。
周向晚气不打一处来,摔门走了。
吴凉揉了揉眼睛,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手伸进口袋,掏出一颗糖含进嘴里,面无表情地将硬糖咬得嘎啦响。
周向晚说到做到,立马走好辞职程序,当晚就离开了青龙峡。
司机——钱盟。
钱盟非常暴躁:“周少!你这病要把我折腾死了,我好不容易和香香能说上几句话,又被你搅和了啊啊啊啊!”
周向晚闭着眼睛,道:“好好开车。”
钱盟沉默片刻,道:“周少,我带你去给我师傅看看吧?你说,你读了那么多年心理学,屁用没有,这也治不好,那也治不好,那你肯定是——中邪了。”
周向晚:“……你还有个师傅?打拳的?”
钱盟骄傲道:“我可是茅山派在外历练的第一百八十一届俗家弟子,兼妙峰山圆通大师手底下的优秀毕业生。”
周向晚:“不去。一听就不靠谱。”
钱盟道:“别介,我不带你去那娘娘庙,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是我师傅的师弟,可牛逼!不住在庙里,平常也不见客,你要见他,还得看缘分!”
周向晚懒懒道:“那师弟,是不是叫中通啊?”
钱盟道:“不知道,很神秘。我只在小时候见过他一面,你要是能见到他,可要尊重一点。见不到也算了,反正你辞职了,去念念经,静静心也好。”
周向晚虽然觉得这事不靠谱,不过他不靠谱的事做得多了去了,不想拂钱盟好意,安排好诸多事宜后,也就去了那求子求姻缘的娘娘庙。
娘娘庙从外表来看,是个好庙。
红墙黛瓦,青柏古松,香云如篆,玄钟激荡,野玫瑰满山遍野,清雅中透着俗世的烟火气。
但周向晚去的第一天就疯了——原因无他,生活条件实在是太差了!
庙后面建了一所古色古香的疗养院,钱盟住在他隔壁,每天和他师傅扫扫地,磕磕瓜子,顺便撩妹。
而周向晚则过上了有生以来最简朴的生活。没有管家,没有全自动管理系统,没有肉,没有土豆,没有伏特加。但是有蚊子和虫子还有大鹅。
反正要啥没啥,不想要啥偏偏就有啥!
刚开始的时候,周向晚并没想到会在娘娘庙待那么久,但是那位神秘师叔三番两次地拒绝他,反倒是激起了他的斗志——还真就非见到他不可了!
周向晚开始了他的佛门清修生活。
焚香、试茶、听雨、浇花、炒股票。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周向晚一早起来,心情就不太好。
今天,是他母亲的忌日。
周向晚起了个大早,无所事事,到处闲逛,到了主庙,此时一大清早,没什么香客,鸟鸣山幽,偌大主殿里只有周向晚和神座上高大的金身神像。
周向晚以前一直觉得,鬼神宗教什么的,都只是一个虚幻精神寄托罢了,没有实际的意义,求神佛,不如扛一管意大利炮。
重来一次,周向晚却开始对他们莫名敬畏了起来。
千年古钟敲响,声音浑厚,如涟漪般扩散开来,久久不散
周向晚在这尊神像面前跪了下来,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如果真的有鬼神。
如果真的有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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